席德一声大喊,模样和上战场别无二致,仪仗中的侍卫们都是一个激灵。先是护送的龙神陛下和兰顿公爵好长时间不见踪影,后是戴着纱帽的龙神陛下在席德眼前纵马狂奔。
不过不管是为了哪一个贵人,“全速前进”显然是个比“战死沙场”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席德一马当先了,身后的副官连忙指配了护送神辇和家当的一队人马,整个仪仗分为两部分,能跟上席德的都纵马跟了上去。
在格里兰到雷卡特漫长官道的某个节点上,龙神陛下的仪仗飞也似地分崩离析,而在爱斯摩尔,每天的生活还在照常继续。
虽然是左肩受了伤,但整个后背都收到牵连。等滕五无聊地将房内房外凡是自己能够用神力挪移的东西动了一遍,自己也能够勉力支撑着翻个身什么的。只是浑身上下的刀痕不那么容易痊愈,已经早已结了痂,但兰顿还是坚持为滕五上药。为的是尽量少留疤痕。
要在从前,滕五是断然不会在意的,但是眼下的这副身体堪称完美无缺,本就没留自己以前道上胡闹的“纪念”,况且这身体多少都是亚岱尔的,大家既然都从相同的现代世界中来,多少也有些“老乡”的情谊。为了这个,滕五也没少蹙着眉头,看兰顿的手在自己身上抹来抹去。
除了修养,滕五剩下的就是断断续续的梦境和穷极无聊的思考了。睡梦里,残酷的铁血战争中,处处都充斥着醉人的情谊。不管是嘉蓝的深沉霸道,还是希亚的温柔活泼,滕五几乎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能体味亚岱尔的悸动心跳,甚至在一天兰顿一早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兰顿垂在额前的一缕栗色发丝都会让人觉得发热。
兰顿显然捉住了滕五最初的眼神,眼神也随即热切地黏上,却在滕五蹙眉闭眼的转头中,眼睛里也跟着抹去了痕迹。
一连几天,兰顿都在滕五半睡半醒中推门进来,甚至回绝了狄娜的伺候,就连为滕五擦脸擦手的事情都亲身去做。滕五也总是在一晃神之间,就望进兰顿深情的栗色眸子里,有一天还差点开口就叫“希亚”。
这不是什么好苗头。滕五对自己说,不管亚岱尔是不是曾经的自己,这一世的自己也不能让上一世附了身。于是看出了兰顿的用意,就禁不住言语讥讽,兰顿倒也豁达,呵呵笑著也不在意。
看着秋高气爽的天气,自己只能躺在床上修养,滕五越发痛恨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甚至牵连到那把“伤神之器”。
又是一个清早,狄娜早早起身准备了热水,这是滕五必须净身换药的日子。
刚刚从睡梦中醒转,还没睁开眼睛,滕五便听见房门轻轻打开,接着是兰顿和狄娜放轻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关上,滕五想侧个身,随即便有人撩起帐幔,靠过来,轻轻扶住他受伤的肩膀。
滕五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不出意料地是兰顿的脸。
“醒了?”兰顿轻声说,顺手拎过一个绵软的靠枕,放在滕五背后。滕五背后一实,因为空虚而不得不用力的肩膀顿时轻松了不少。滕五瞥了兰顿一眼,这么一个帅哥朝夕相伴地细心照料,也难怪当年的亚岱尔会动心。一个是温柔刁蛮的希亚,一个是稳重踏实的嘉蓝,若是让他选,恐怕也很难抉择吧!
想着,滕五看着兰顿的脸上,表情就玩味起来。
兰顿早就将温热的睡端了过来,为滕五擦脸擦手,接着放下布巾开始接滕五的衣扣,就好像在整理床铺一样的顺手,还边解边问,“想什么呢?”
滕五看看兰顿,忽然捉住他正拎着自己领口的手,“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动别人?”
本是一句暗带挑衅的话,兰顿却好象被雷劈到一般,双眼圆睁,惊愕地看着滕五,“你……”
“我什么?”见兰顿的样子,滕五也是一愣,他放在自己领口的双手甚至在微微颤动,自己好象也没说什么吧!
兰顿定定地看着滕五良久,才缓缓收回了那突兀的神色,表情比刚才黯淡了一些,“今天该清洗伤口。”
滕五放下手,顺从地让兰顿为自己宽衣解带。
兰顿转身用水温热布巾,滕五忽然问,“刚才那句话,我以前说过?”
兰顿手上一顿,不一会儿,转过身来,脸上又是惯常的表情,看了看滕五,兰顿挑挑眉毛,“是啊,说过。”接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就在你我初夜的那一晚。”
兰顿语气戏谑,可滕五偏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没有挑衅或者嘲笑,反而问道,“滋味儿好吗?”
兰顿一愣,接着眼神闪烁,“味道鲜美,永世难忘。”
“这么久了,可想念?”
兰顿看向滕五,从那双乌黑的眼睛中看到了半真半假的询问。心中一动,却还清醒,笑看着已经裸露在眼前的依旧充满诱惑的身体,抿嘴笑道,“陛下可觉得遍布刀疤的身体尚有美感可言?”
话虽这么说,可擦拭在滕五身上的布巾却依旧动作柔软、细致周到。滕五看着兰顿低头仔细擦拭自己身上发红的伤口,反击的话就没有说出来。如果谁想要一个口不对心的例子,眼前的兰顿恐怕就是一个。
身前身后的擦拭,接着又是身前身后的上药,房间里安静了许多,窗外的天色依旧清朗,滕五看着兰顿低头认真的样子忽然有些懊恼。不管是嘉蓝还是希亚,那个亚岱尔都活生生地霸占了她们一世又一世,凭什么?或者说,他们如此长情,图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