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三五日,观察一阵后,自以为清楚菜蔬和荤腥价格的仲晓蓝和文俊红了眼。
这天,二人又吃得饱饱的,回到厂里的干部夫妻宿舍。
仲晓蓝坐在单身沙发上,皱眉道:“那么便宜的莲白,一分钱一斤,她那么一点量竟然卖一毛、还要粮票,那些人竟然抢着要!”
“好吃呗。”文俊道,“我看她挣得挺多的,怕是一个工作招不进来。”
“那就让彪子找他家里人去做吧,他家解决不了方家小店,我就说换人做菜!”
仲晓蓝说着,叹口气:“姐姐又说钱不够了,我爸妈也死命为他们的侄子要钱。姐夫又不许食堂涨价,开源都开不了,哪里来的钱?”
要不是厂长姐夫不让涨价,仲晓蓝也不至于节流到变态的份上。服装厂食堂的饭菜成本,绝对是市里最低。
以前有个大师傅也被挤兑走了,因为对方不知道节流,天天说味道。仲晓蓝要的是味道吗?她要的是钱!
文俊心想:那个味道还想着涨价?作死吧……
脑中想法一闪而过,文俊开口:“把那个方老板弄来,倒是有可能涨起价。她店里菜价格那么高,那些人还相信她食材好、做起来麻烦,乐意给她掏钱。”
仲晓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忍着兴奋:“这事得做得隐秘些,让她心甘情愿干活。”
文俊又想起来在外办巡展的尉迟川:“等那个公子哥回来,看见他看上的女人在我们食堂做事,会不会对姐夫客气点?”
仲晓蓝小声道:“他的巡展搞得很好,厂里最近的单子多得要命。可是按照那公子哥的弄法,发给工人的奖金也太多了,反倒是姐夫弄不到多少钱。我听姐姐说,姐夫想把他弄走,我们自己做单子!”
“衣服都是他设计的。”
“我们的师傅都学会了,还有好多款式能屯着卖。回头姐夫想办法升上去,哪还在意这点小钱。”
方家小店外。
柴英秀看着大院子,院子里头竹丛后漂亮的房子,又伸手摸了摸招牌,转头问女儿:“真是这儿啊?!我还以为你骗我的,房子租这么大,还带院子。”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女儿会在城里吃苦受累,但显然环境比她想的好很多。
方秋椒抱着走不动的方小博:“阿妈,让你老不过来,我跟你说,回头你找闺女都找不到地方!”
听着女儿撒娇般的话,柴英秀笑容慈爱:“我来干什么?又帮不上忙。再说这地儿我肯定呆不惯,还是家里好。”
尚玉华笑着揭穿她:“椒椒,你别听妈胡说。她在家里老念叨你和小叔呢!可是我叫她一起过来吧,她就是不愿意,还是椒椒你有法子,能把妈叫来。”
柴英秀被媳妇说得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我们进去吧。”方秋椒高兴地领着家人往院子里走,心中充斥着向家人展示小成就的满足感。
方小博看都进了院子,不好意思地道:“椒椒,你把我放下来吧。”
“好啊,最后几步你自己走。”方秋椒把小孩放下来。
方小博腿脚有些酸,但他咬咬牙,走快一点,小脸上带着笑:“我去给你们倒水!”
进了大厅,柴英秀又在心内诧异这么多张桌凳。
方小博端着装了水的碗过来:“奶奶,喝水。”
“唉,小博真乖。”柴英秀摸摸他的脑袋,眼睛又望向小儿子。
小儿子好像……胖了,还黑了点。
方夏摸摸脸:“阿妈,怎么了?”
柴英秀实话实说:“胖了,还黑了。”
方夏在脸上的手,捏了一下。
——软乎乎的。
他笑着道:“胖点好,我以前太瘦。黑是因为最近老出去跟人下棋,晒着太阳了。”
方秋椒有些嫌弃:“你可别再赢那些老头老太太了,也输一输吧,我都看不过去了!”
下棋很需要耐性,多是老人家下棋。
方夏加入后,成为了里头唯一一个年轻人。
前面几天,两分钱一局快的,方夏输了小两毛。现在方夏每天赢一毛就回家,把那些老头老太太弄得很郁闷,当初那个输钱的小伙子不见了!
方夏笑道:“就是陪他们玩玩。”
多个年轻人,就好像多了份活力。虽然方夏不算多活泼,但那些老头老太太见着他其实挺开心的。
柴英秀听见儿子还有闲心玩,也笑得很开心。
她不期待多的,只巴望小儿子过得高兴。
方秋椒跟嫂子坐在一块,笑着开口:“还有人想给小哥说亲呢!不过被我小哥自己拒了。”
“说亲?”尚玉华来了兴趣。
方夏瞪妹妹一眼:“椒椒,你给我老实点!别胡说,不然明天丢了你的辣椒。”
又转头对柴英秀、嫂子尚玉华解释:“不是什么诚心人,就想占椒椒店里的便宜。”
柴英秀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倒是尚玉华摸了摸肚子,眉宇带上愁绪。
方秋椒望见她这表情,小声问:“嫂子,怎么了?你不舒服?”
方秋椒想了下日子,想起来今天该是嫂子来月|事的日子了,顿时有些后悔这时候把人弄得往城里跑。
尚玉华看她紧张,立马道:“没事没事,就是想到件别的事,没想明白。”
方秋椒没说什么,中午给尚玉华炖了锅鱼汤,温和滋补。
等吃完午饭,方秋椒道:“明天有个电影,说是适合全家看,我们一起去吗?”
方小博大叫一声:“看电影?!去去去!我想去看电影!”
尚玉华看着他笑:“去就去,喊什么?”
“我高兴啊!”方小博扑过来抱住尚玉华,“我们大家一块去,更高兴。”
柴英秀不放心地问:“今天歇了一天,明天又去看电影,不耽误生意?”
“耽误就耽误,钱是挣不完的。”方秋椒无所谓,“我想歇两天,就当放假。”
方夏也点头:“阿妈你又不乐意多住几天,去看个电影,回头也能有个新鲜东西讲讲。不然回去就说你过来住了一晚上,这儿被子还没家里的厚实,村里人不得笑话死我和椒椒。”
“瞎说什么!”柴英秀笑着拍小儿子一下,“妈是来看你们的,又不是来玩的。不过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去呗。”
柴英秀跟着卖过素卤,知道女儿挣得多。而且在城里开店后,女儿还老给她塞钱塞票,想来也不差电影票那些钱。
像柴英秀这个年纪的人,不喜欢、也不习惯享受,但孩子们都想,家里现在又有那个条件,她也不会拦着不让。
钱财重要,高兴更重要啊!
第二天,上午。
家里一行人出发,溜达到电影院。
买上票,大家一块儿看电影。
电影院里的灯光偏暗,让屋子延伸感变得很强,方小博有种自己变小的感觉,紧紧地抓住尚玉华的手。
尚玉华握着这双小手,心里坚定了些。
看完电影出来,尚玉华说要去家具厂转一趟,还不想带方小博。
方小博气哼哼地表示他要在城里住一段时间,回头偷偷去看他爸。
方秋椒看着嫂子离开的背影,抓住他:“听话,别闹你阿妈,她好像不太舒服。”
站在尚玉华面前,方春笋摸摸头发:“玉华,你来了啊,今天到的?”
“你低头!木屑弄到头上了。”尚玉华伸手,配合低下头的方春笋,将他头发上的木屑摘下来。
等弄完了,尚玉华道:“我找你说个事。”
方春笋笑得有些憨:“你说,我听着呢。是家里怎么了吗?还是咱爸又找你借钱,弟弟要是想娶媳妇,是干正事,咱的钱可以借给他。”
尚玉华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不许再掏钱了!”
“找你借钱你就借,那些钱还不如留给小博上学。”
方春笋讪讪道:“我知道的,钱不是都给你了。不过……娶媳妇是好事,咱帮帮手也没事儿。咱爸妈养你那么辛苦,平常也照顾不到。”
尚玉华捶他一下:“你知道个鬼。”
即便两人成了小家,可尚玉华骨子里是个还比较爱面子的人,娘家琐屑的糟心事不会跟方春笋提太多。
但这回尚玉华实在憋不住了。
她骂道:“他结个屁的婚!人家姑娘说了,要把亲弟弟送来给椒椒做徒弟,这事能成才答应结婚。”
“要不是人家姑娘跟我提起来,说多照顾她弟弟,让椒椒尽心教真本事,我都不知道他替我答应了!”
“我能答应什么?椒椒给我们看着小博,我给人送个不知道怎么样的徒弟,我成什么人了?”
尚玉华气得捂住发胀的额头:“还尽心教?气得我肚子都疼。我也和那个姑娘说明白了,他答应了找他去,别找我,我倒要看看这婚看他能结出个什么来。”
方春笋眉头皱起,伸手扶了一把妻子:“别气别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现在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不会给他们钱的。”
“你还有钱?”尚玉华一反常态地变得较真。
方春笋连忙摇头:“我身上当然没。”又道,“可我媳妇不是有嘛!”
方春笋哄了好几句,尚玉华才消气,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他,不要给她弟弟好脸色看。
方春笋看她真的很生气,找人换了个辛苦的早班,腾出一个小时送她回高中后街。
回到店里,发现苏叶和关山海也在。
苏叶笑着道:“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
尚玉华有些懵,然后被方秋椒拉着坐到苏叶身旁。
苏叶拿起尚玉华手腕,仔细地把脉。
把过脉,苏叶又仔细地看了尚玉华几眼。
看得方春笋心里很慌,着急地问:“苏奶奶,这是怎么了?!”
苏叶道:“如盘走珠,是典型的喜脉。但是得养养啊,莫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