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后颈那一片皮肤都像被火烧过,痛得他眼泪差点下来,他咬住嘴唇试图坐起来,脑袋刚离开枕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狼狈地摔了回去。
在一旁守着的佣人被惊动,赶紧走过来扶住他:“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去找——”
林痕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嘴角的疼让他不想回忆经历了什么,大脑一片麻木,嘶哑地吐出一个字:“水……”
佣人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把水杯递给他。
林痕喝了一小口,温水刚刚划过喉咙就恶心得吐了出来,洇湿了一片。
佣人赶紧给他擦,“您先躺下,我给您叫医生去!”
话音刚落,卧室门就被从外推开,贺景领着私人医生走进来,没想到林痕醒了,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一个冷漠,一个闪躲。
林痕第一次这么有底气地面对贺景,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那晚的句句质问还回荡在脑海,化成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他喜欢了贺景这么多年,为了能够接近贺景,拼了命地维持这段连合适的名头都没有的关系,承受两人份的痛苦、承担两人份的责任、付出两人份的努力……到头来,他居然连“人”都不是,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在要求尊严和信任。
贺景疯了才会给“一条狗”尊严和信任,五年多,他究竟在努力些什么,努力叫的好听吗?努力看门吗?
真他妈,恶心。
医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走过去给林痕简单检查了一下,温声道:“你身体素质好,再多休息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手臂上的伤需要静养,轻微骨裂,伤口也比较深,留疤是不能避免的了。”
林痕这才感受到右臂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他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大夫……”
“您说。”
林痕咽了口口水,喉咙应该是肿了,但他顾不上这个,着急地问:“不会……影响,咳……写字吧?”
“这个……暂时先休息一周,不要写,之后看恢复情况,还是尽量不要长时间写字。”
林痕心底一凉,尽量平静地“嗯”了声。
还不算最糟糕的,至少还能高考。
“还有,”医生看了眼站在三米外,一脸烦躁的贺景,“Alpha信息素应激症状比较严重,短时间内最好不要有注射信息素的性|行为了,身体损伤需要时间修复。”
林痕一怔,医生的话明明是最官方的医嘱,却让他感觉仅剩的脸面尊严碎裂一地,他连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闭上眼睛,试图隔绝一切。
医生换完药就跟佣人一起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林痕和贺景两个人。
林痕闭着眼睛逼自己睡觉,不去想不去听屋里的另一个人,耳朵却不听话地竖起来,清晰地听见贺景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他床边,坐下。
贺景从来没见过林痕这么虚弱的模样,视线落在他缠满绷带的右臂上,喉结滚了滚,想碰又不知道摸哪里林痕不会痛,“你昏了一天一夜,我给你睡的我的卧室。”
这是要让他说谢谢吗。
林痕攥了攥拳头,眼睛都没睁开,他怕他看见贺景就想和他动手,虽然他现在坐起来都费力。
贺景看了他一会儿,林痕的沉默让他烦躁不安,“我让人给你妈打电话了,你不用担心她。”
老妈还在家等他!
林痕睁开眼睛,贺景的俊脸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他却第一次抵触地皱起眉,一眼都不想再看,哑声道:“手机,给我。”
贺景从兜里掏出手里,犹豫了一下,递给他,皱眉道:“顾安给你打电话来着,我告诉他以后都别联系你了。”
林痕猛地看向他,嘶哑着提高声音:“你接我电话?”
贺景让他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接你电话?你还说你和顾安没什么……”后面的话被他吞下去。
林痕一口气堵在心口,眼前都开始发黑,每吸进一口气胸口就痛得要裂开了。
“你下次有事情和我好好说,别自残,前天晚上我那么生气,你不哄我就算了,还拿话刺激我……”贺景下意识地抓住林痕的手,一下下捏着指腹,却不敢看他眼睛,“你要是好好和我说,我也不是不听。”
林痕差点气笑了,他解释了那么多句都被选择性遗忘了吗。
“我哄你……你是小孩儿吗?”
“你!”贺景脸皮一热,气得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用力吸了口气,多大让步似的,“你病着呢,我不和你计较了。”
林痕简直要给他鼓掌的地步,咬牙笑了,眼底却全是愤怒:“我还要跟你说谢谢?谢谢你不给我尊严,随便翻我手机,谢谢你不和我计较!谢谢你让我当一条好狗!”最后一句他喊破了音,喉咙里一阵血腥味,仿佛心口被重重插了一刀,鲜血在体内横冲直撞……
“林痕!”贺景一把松开他的手,“你别得寸进尺!我都让着你了你见好就收!”
“让着我……”林痕“嗤”了声,刚才的几声耗尽了力气,他现在眼前都是模糊的,天旋地转,他低声呢喃:“谢谢了,对不起,我不识好歹了。”
贺景的怒火顿时被堵在心口,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最终重重地喘了口气,看着吊灯生闷气。
过了好一会儿贺景转过头,看林痕半眯着眼按手机发消息,忽然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扔到一边,“医生说你需要休息,别看了。”
林痕看向别撇老远的手机,心里很累:“我想给我妈发消息。”
贺景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拿过手机:“那我帮你发。”
林痕看了他一眼:“算了。”
贺景动作一顿,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我不能看你手机吗?”
林痕没回答他,只觉得一阵窒息,贺景的存在感太强,就算不释放信息素,那晚的记忆也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一个活生生的、抱有尊严的男人,被信息素强行控制、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听喜欢的人对他的羞辱……一切不堪的像一幅淫|荡绝望的油画,多回忆一秒都让他想吐。
林痕一秒都待不下去,左手强撑着床努力坐起来,抖得像筛糠也不想留下:“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的卧室。”
贺景看林痕真的想走,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拦住他按回床上,烦躁不安:“我又不缺一个卧室!”
林痕现在动弹都费劲,拗不过他,只能被迫躺下,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让他绝望。
空气里挤满了让人难捱的沉默。
“你还缺钱吧,”贺景又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按,“我想了,你不是不想白要我的钱吗,那我借给你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