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柳芝娴便抽空做检查,挂上康昭妈妈孔玫推荐的医生号。
果不其然,甲状腺鼓起一个小结节,鹌鹑蛋大小,已经压迫到喉管。
医生建议住院手术。
柳芝娴当场同意排队等入院。
她打小身体素质不错,没生过什么大病,用外公的话来说,皮实。
网上看一圈,不算什么大手术。
柳芝娴更加没有面临疾病的真实感。
她先告诉康昭,仍是有时差般,好一两个小时才回复。
这期间老熊出院,柳芝娴开车去接。
上午十点多办完出院手续,直接从医院捎走,不再回柳芝娴家。
除了老熊拄拐不便负重,土星环和外公分摊住院期间的行李。
土星环相对年轻力壮,基本包揽大部分。
一手提塑料水桶,一手推行李箱,背上鼓囊囊双肩包兜着自己东西。
双肩包甩上mi
i后备箱时,拉链崩坏,爆出一袋花花绿绿的棒棒糖。
土星环每次说办大事都要带上一袋棒棒糖。
柳芝娴忽然又想起康曼妮的话,连含着他给的棒棒糖时含糊的语调也分毫不差。
柳芝娴找出一个空袋子兜着,疑团深埋已久,不禁好奇:“你又要去‘办大事’?”
土星环至今未娶,这不是什么秘密。
私底下柳芝娴和康曼妮瞎猜过,棒棒糖可能是哄哪个女人的娃娃。
土星环又抽出一根给她,笑得像娃娃,“对吖。”
末了,特别得意回头瞄老熊一眼,仿佛在说:我就要给小娴娴东西吃,看你还拦不拦我。
老熊揶揄哼声,拄拐要拉开后座门。
土星环东西一放,狗腿地抢在前头,“我来。”
外公也笑呵呵放妥手中东西,跟着坐进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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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承载三个加起来快180岁男人的重量,柳芝娴一路开得特别稳当。
舅妈已经在家中备好饭菜,只等人齐后开席。
午饭时间,康昭也载着熊逸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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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和大切诺基齐聚熊家门口,气派非凡,加之老熊康复出院,邻居纷纷走出家门热络交谈。
干完农活路过的乡亲不知里情,笑着问:“有喜酒要喝?”
邻居眼神往柳芝娴和康昭身上溜,笑吟吟抢答,“快了快了。”
“……”
柳芝娴低头往屋里搬行李,给康昭劫过去。
康昭和熊逸舟下午还有事,饭席开得很准时。
土星环提着双肩包踟蹰不前,望着熟悉的大门,凭空生出近乡情怯的凄凉与感概。
老熊在门里,“愣着干什么,进来啊傻蛋。”
舅妈在围裙边角擦手,“进来吧,碗筷都给你备上了。”
土星环提提手中棒棒糖纸袋,“我先去送点东西,一会就来。”
说完一溜烟跑掉,跟小学生考试前紧张,无论如何也要蹲厕所冷静一下。
老熊忽然扬声,“把她也带来吧。”
土星环脚步一顿,尴尬挠挠秃头,笑容憨实,“我问问她。”
舅妈面色一滞,声音低几度,“我再去多备一副碗筷。”
外公转头扫了眼康昭,老人满脸皱纹,老树皮似的饱经沧桑,很难看出神色有异。
柳芝娴的好奇虫又爬出来,不肯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问:“外公,还有谁要来?”
外公揽着她肩膀入座,“土星环的老相好。”
柳芝娴:“……”
熊逸舟也是一脸诧异,“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母胎单身至今,土星环竟然能找得到老婆?”
一碗比祖宗坟头还高的饭撴到他面前,舅妈低斥:“吃你的饭。”
熊逸舟哼哼唧唧,果然单身狗到哪都遭人嫌,康曼妮这个同盟没来,流矢都到扎他身上。
太阳不盛,乡下喜欢在庭院开桌吃饭,门口稍有动静,整桌人扭头便能看到。
土星环带来一个女人。
装扮很熟悉,梳两根麻花辫,白衬衫,苏格兰格子短裙,脚上蹬一双锃光瓦亮的小黑皮鞋。
柳芝娴印象深刻,上一回女人就在村中心健身器材那里,指着报纸上大人物对别人说。
“这是我表哥。”
女人周身肌肤白皙,一张脸浓妆艳抹,遮盖原本的五官特点,却掩不住苍老的皱纹。
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乍一看,整个人显出一种病态的怪异。
再跟形貌奇特的土星环站一起,视觉冲击强烈。
席间气氛陡变,微妙的尴尬与好奇笼罩全场。
外公起身挪位,让两人坐到他和老熊之间,上过碗筷后,老人甚至自己取了一只小碗来,用跟小孩说话口气道:“棒棒糖放碗里,先吃饭再吃糖。”
“哎。”女人羞涩地笑笑,双颊两朵胭脂更红艳,双眼卧蚕更明显。
没人特意介绍女人,仿佛她早就是圈子中缺失的一部分,如今终于拼合完整。
疑惑的大概只剩下柳芝娴、康昭和熊逸舟三个小辈。
但碍于女人表面那股不寻常的禁忌气质,没人敢开口。
熊逸舟起身要盛饭,康昭饭碗也空了,柳芝娴自然接过,“我帮你。”
她紧跟着进厨房。
熊逸舟顺便帮她也盛满。
柳芝娴压低声:“是那个罗疯芸吗?”
熊逸舟也哑声嗯一下,“本名叫罗伊芸。”
“土星环跟她?”
“我也才知道。”
再磨蹭下去显得异常,姐弟俩没能交流太多,一前一后回到饭席。
罗伊芸几乎没说话,不是扒饭就是经常隔着外公盯康昭,浮现少女怀春般单纯的痴笑。
这种笑容康昭见怪不怪,但安放在一个年纪可以当他母亲的女人身上,难免让人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