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礼貌性笑笑,后面干脆当没看见。
罗伊芸跟着土星环进厨房盛饭,外公抽空对着康昭,用其他两个小辈也能听见的声音开口,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罗姨早年受过刺激,举止有点特别,但没有攻击和自伤行为。”
康昭含糊应一声。
等罗伊芸回来,柳芝娴多了几份胆量打量,有点意外发现她五官立体大气,想必年轻时也是附近数一数二的美人。
尤其一双卧蚕眼,若少一些老态的皱纹,一点也不输康昭那一双。
时隔多年,土星环重新受邀踏进熊家,这一顿饭特殊也寻常。
康昭和熊逸舟还要赶回工作,匆匆作别。
离桌前,康昭筷子旁边忽然多出一支未拆封的棒棒糖。
罗伊芸明明白白盯着他笑,天真也痴傻,“崽崽长得真俊,比我小弟还好看。”
其他人一时愣怔,静待康昭的反应。
连平常嘻嘻哈哈的土星环也敛神屏气,仿佛鉴证什么历史上的重要场面。
夸赞露骨也真诚,出自一个特别的陌生女人口中,康昭奇怪地没感到冒犯,反而有种荒诞的、像被异世界接纳的优越感。
他笑笑,揣起棒棒糖放进裤兜里,“谢谢。”
土星环夸张地喜极而泣,“我们伊芸懂事了,也给我一根呗?”
罗伊芸塞回自己那根,嗔怒道:“你刚给我又问回去,羞不羞?”
土星环:“……”
外公在边上哈哈笑。
柳芝娴悄悄问:“外公,她思维好像挺正常的呢。”
外公轻叹:“太过正常有时也是一种反常,懂么?”
柳芝娴必然不懂,不过她的问题很快缩回去。
门边躺椅遗留几份外公看过的报纸,罗伊芸捡起其中一份,指着头版封面人物,大声说:“你看,这是我表哥。——这真是我表哥。”
报纸竟然还是登载许建怀新闻那一份。
康昭回头看一眼,没见着报纸内容,无奈一笑,驱车离开。
柳芝娴又小声问外公:“真的是她表哥么?”
“伊芸,过来。”
娇美的两个字从一个耄耋老人口中出来,自然带上长辈式的怜爱。
外公指着柳芝娴问她:“你认识她么?”
罗伊芸哎一声,说:“你外孙女。”
外公又问:“刚才你把棒棒糖给谁了?”
罗伊芸说:“表弟。”
外公问:“你表弟做什么工作的?”
罗伊芸又唆嗦棒棒糖,“我不知道,但我表弟可帅了,你刚才看到没?”
柳芝娴:“……”
外公摊手耸肩,“就这样。”
柳芝娴彻底放弃好奇,就当是一次荒诞而偶发的奇异经历,不再妄图从一个“疯子”口中寻找逻辑。
三天后,正式收到入院通知时,柳芝娴才电话通知她妈妈。
那边受到惊吓,好一阵才捡回声音,问原因,说安慰,又给她打气。
熊丽瑾太过慎重,甚至有点神经质,柳芝娴给传染到几分,进城入院的一路没怎么说话。
康昭刚好到市里办事,中午挤着时间送她过来。
还剩点时间,康昭陪着她办完入院手续回到病房,医生过来询问基本情况。
年轻的实习女医生掏出小本子和笔,“第一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柳芝娴:“……”
她飞快瞅一眼康昭。
不愧是医生的儿子,康昭比她这个当事人镇定得多。
柳芝娴答:“十四岁。”
“平常会有痛经吗?”
“……”
柳芝娴又瞥他一眼,康昭神色如常,弄得像得到他许可才能作答一样。
又问了既往病史。
接着跳到近况,医生问:“有便秘的问题吗?”
柳芝娴:“……”
怎么连这个也要问。
她悄悄推康昭,“要不你先去忙吧。”
刚入院的下午没什么大事,康昭意味深长扫她一眼,说晚点再来。
柳芝娴稍稍松口气,尴尬地回答医生。
三人间病房,柳芝娴最外,中间暂时空着,不过病床紧俏,基本也不会空过夜,最里边床是位做完手术的靓姐。
靓姐四十来岁,喉咙缠着纱布,一根引流管牵出来,腰部挂着一只接脓液的胶袋,里面已经积了小半袋黄浆。
柳芝娴和她聊着病情和术后情况,近距离感受到病情的麻烦,她有点怂。
不一会,中间床果然来人。
而且还是熟人。
真是巧到姥姥家。
不但喜欢同一个男人,连疾病也找上同一种。
李京蔓依然顶着她标志性的丸子头,脖颈纤细白嫩,看不出包藏一颗病态的甲状腺结节。
李京蔓显然皱了皱眉头。
李夫人陪着来,见到柳芝娴也是一愣。
柳芝娴主动打招呼。
李夫人不尴不尬寒暄几句,态度较之前冷淡。
刚才的实习女医生又过来,掏出小本子和笔向李京蔓问同样问题。
原来李京蔓来看乳腺。
是的,柳芝娴才反应过来,这是甲乳外科病区,甲状腺和乳腺都在一块。
看来她们还是有点点区别,不至于病都要生同一种。
当医生继续问下去时,柳芝娴拉上隔断帘,塞上耳机。
她坏心地决定先不告诉康昭,倒是静待他的现场反应。
柳芝娴无声笑了笑,忽然觉得住院也趣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