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紧回想罗康在校的表现,其实是挺矛盾的,原来事出有因啊。
“真的和自由联盟有关吗?”他忍不住问。
飞艇内突然安静。
大部分国防生都至少听说过这个自由联盟组织。
这是一个建立时间久远,但一直发展缓慢的无党派非军事组织,全名应该叫“自由联盟抵抗组织”。
最早,它由一群流民和无党派的政治家哲学家建立,组织结构混乱,主张也不明确,活动基本上就是一些小范围的集会和静坐抗议。在克劳德亲王的时代,自由联盟终于成立了自己的军队,主张推翻王室统治,由遭到克劳德亲王的镇压,之后几百年销声匿迹。
一直到卫荣大帝的祖父那一辈,这个组织再次慢慢复苏,王室的政策开始逐渐如春风化雨,社会快速发展,自由联盟也没有再折腾出什么火花。
这样一个存在感薄弱的组织,真的能不动声色地绑走一支武装整齐的舰队?
布莉吉妲当时几乎昼夜不停地地毯式搜索星门穿梭的痕迹,但舰队的信号失踪的地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卫荣大帝那则视频播放得非常突然,很多人没反应过来,视频就结束而且消失。因为不能录屏不能拍照,大部分人事后都只记得视频里是卫荣大帝,除此之外的记忆很快就模糊了,更别提深挖细节。
不过能人还是有很多的,李紧记性也不错,他清楚地记得卫荣大帝的那几句怪异的
话。
很明显,那些话是绑匪通过大帝的口,告知于卫纵以及全宇宙所有看到视频的人。
‘自由——自由——我们要自由’,
还有‘等我们得到自由’,
这两句里面的“我们”,指的肯定不是大帝夫妇,而是背后要求大帝录制视频,逼迫他当着镜头说话的某个人或者一群人。
最后那个“我们”,才指的是大帝夫妇。
‘我们的骸骨’……
李紧难以想象卫纵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
太残酷了,太可怕了。
一般发动恐怖活动的组织要么会在事后出面认领该活动,要么会给出明示。其目的都是借此报复特定的对象——正常都是当权者——同时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获得更多的拥趸以及金钱上的赞助。
从这个角度来说,除了自由联盟,这则视频不会再令人想到其它组织了。
卫纵沉默不语,眼睛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华最害怕见他这样。
四年前卫纵艰难地熬过来了,虽然成熟了许多,但总还算保留着一点活泼和幼稚。现在再次经历同样的打击,他这表现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殿下,”他试探性地开口,“老关昨天还在跟我吵,您认为我们是否有必要主动出击,比如主动给他们递话?”
要是换成之前,卫纵肯定冷冷一笑,好啊,我给他们递一枚扩散金属导弹,你看怎么样?
现在呢?他忐忑地等着王储的反应。
“不急,”卫纵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淡淡说,“等内阁会议结束再定。”
罗秘书长倒抽一口气,心痛地捂住了胸口。
完了完了,孩子变态了。
李紧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储,对着拼命冲他挤眼睛的秘书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变不变对他来说都是卫纵,遭逢大事还能跟以前一样,那叫没心没肺。
男人嘛,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
车队停在大公府外,护卫队先行清理了大门外的媒体,开道后,卫纵一行人乘坐的飞艇驶入敞开的大门,进入一个幽深的庭院。
卫耀家就三口人,卫芙因为工作常年待在中央城不动弹,卫耀夫妇反而去外星球的庄园比较多。眼前这幢占地颇广的建筑,拥有一个美丽
的前庭,里面花木扶疏,在李紧看来,甚至有几分类似中式江南庭院的山水布局。
飞艇停在了建筑物前小小的圆形平台上,一名管家打扮的年轻人快步走出,等候在旁边。
“殿下。”他向走下来的卫纵行礼,又对罗华等人微微鞠躬。
卫纵终于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小叔怎么样?卫芙呢?”他边走边问,速度快得罗华险些跟不上。
那名年轻的管家倒紧紧地跟着卫纵,回答:“大公半小时前醒过一次,意识不清醒,又昏迷了。小姐从昨晚就守着大公。”他顿了一下,“夫人也在。”
卫纵几乎冲进了卫耀的卧室。他推开门,穿过起居室和盥洗室,一眼就看见躺在大床中间,苍白单薄的几乎看不出起伏的卫耀。
“小叔……!”他喊了一声,声音却压在了喉咙里,哽咽地发不出来。
房间里除了医生,还有两名女性,一人趴在床边,还有一人安静地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卫芙正握着父亲的手趴着掉眼泪,抬头发现进来的人是卫纵,立刻扑了过去,抱着卫纵嚎啕大哭。
“哥——”她哭得喘不过气,“我爸晚上失眠,我陪他下棋,结果——”
她智脑收到了视频提示,没多想就点开看,刚看见大伯的脸,他爸脸就白了,捂着胸口喘不上气。可那视频该死的怎么都关不上,她想让爸爸离开,要么她走,可她爸死活不干,哆嗦着都要看完。
看完就一头栽倒。
卫芙哭得头晕眼花,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也不能抱怨,因为视频里的人也是她的亲人,是对她很好的大伯。大伯出事,堂兄只有比她更难过的。
她没办法,只能哭。
卫纵紧紧地抱住妹妹,大手盖住她散乱的马尾。
“对不起,我现在才过来。”他愧疚地摸摸卫芙的头发。
如果小叔真的出事,他该怎么面对卫芙啊。他已经没了父母,不想让卫芙也体会到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卫芙将眼泪蹭在他挺括的制服上,心里压抑的那点怨怼,被头上温柔的力道抚平了。她逐渐平静下来,默默地流眼泪。
这不是堂哥的错,当然也不是大伯的错,她爸昏迷,堂哥也会害怕。
她一直接手卫纵的心理咨询,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哥,你放心吧,我爸会没事的。”她抬起头,勉强笑着,试图反过来安慰卫纵,“你也别太自责,我爸和大伯是亲兄弟啊,他们感情深厚才会这样。主要还是我爸太脆了,嗐。”
卫纵领会到妹妹的好意,一时无言。他仓皇地将目光移向窗边的那个女人。
露易丝夫人穿得很正式。她因为种族原因并不显年纪,一头金发整齐地纂在脑后,露出圆润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柔情似水的碧绿色的眼睛,五官小巧精致。
此时,她正穿着一件银色小鱼尾礼服,化着淡妆,手里拿着同款的手包,搁在并拢的膝盖上,姿势端庄优雅。
相比养女的悲痛欲绝,她作为卫耀的初恋情人和妻子,显得体面、冷静过了头。
“婶婶。”卫纵低下头。
露易丝似乎在走神,足足过了好几秒,才起身对他行礼。
“去看看他吧。”她说话还带点口音,余音像个小钩子,音质却很低沉。她看向卫芙伸出手,“小芙,跟我过来,你需要吃点东西。”
卫芙抹了把眼泪,竟然也很顺从地离开卫纵,握住了养母的手。露易丝对卫纵点点头,母女俩离开了卧室。
李紧一看,现在房间里竟然就剩下他和卫纵。
他拍拍卫纵的腰,探头问:“你是想自己跟这儿待着,还是我陪着一起?”
卫纵原本还郁气沉沉的,看他伸个脑袋在自己面前,眼睛眨啊眨的,卷毛飘啊飘的,差点笑出声。
那股死死压着他的沉重的东西,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你干嘛……”他似真似假地抱怨,伸手推开李紧的脸,眼里含了点笑意。
李紧暗暗为自己的卖萌羞愧,然而只要孩子能快乐些,唉,卖点萌也不算啥事。他抓住卫纵的大手握在手心捏了捏,“要不我先出去吧。”
就连罗华都出去了,他一个小助理还留在这里,实在不太行。没看刚才那管家和医生都诧异地打量他吗?好像也就露易丝夫人没啥反应。
“不,请你留下陪我。”卫纵抬起两人的手轻轻抵在额头前,虔诚地说。
就像在生日蛋糕前许愿的小朋友。
紧哥看着十分心软,于是慢
慢靠近,额头同王储殿下相抵,轻声问:“所以,到底谁是老大?”
“……”
卫纵伸出手指抵着李紧的脑门,愤怒地推开他,难以置信地瞅着一脸无辜的家伙。
这是争老大的时候?
一点情调也没有的臭卷毛!
等他坐在卫耀的床前时,出乎意料的,虽然仍是难过,但紧绷的心弦却悄然放松。他守了一个多小时,卫耀才像是睡了漫长的午觉,终于有了点将要醒来的动静。
经过一晚,卫耀像是老了几百岁,只剩下薄薄一层皮挂在骨头上。
他睁眼的过程也尤为艰难,卫纵看着他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来回滚动,仿佛还在犹豫要不要从梦中醒来。
卫纵心想,小叔一定是在做美梦吧。
然而卫耀还是昏昏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蒋杰,就那个摸了紧崽给递了名片,还约饭的女记者。
主编的亲戚,上议院某议员的情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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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细品品老李这句话。
果然手拉手去看彩虹了。
打到“李紧暗暗为自己的卖萌羞愧,然而只要孩子能……”这一句时,
差点把孩子打成儿子。
噗。
本章是躺在病床上看着侄子和对象**的小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