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尚早, 晨光熹微,倒也不着急出门。
霜落坐起来,可怜巴巴看着魏倾。屋里没有掌灯, 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即便这样,魏倾还是看到小丫头眼角晶莹的泪。
魏倾慌了, 把人揽到怀里:“怎么哭了?”
霜落是被吓的。她趴在魏倾怀里呜呜哭出声, 边哭边挥舞着胳膊打他:“大坏蛋……大坏蛋,我对你这么好, 你怎么能把我拿去换前程……呜呜呜呜……”
“我不去……呜呜呜……我讨厌皇帝, 才不去……”
魏倾心里又疼了,他总骂这丫头蠢, 怎么自己也做蠢事。魏倾拍拍霜落的背, 跟哄小孩一样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我才舍不得把你送给别人, 骗你的。”
“我错了, 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霜落从他胸口起来, 抹抹眼泪,身子一抽一抽的。魏倾帮她擦泪痕,不曾想霜落抓住他的手, 一口咬在魏倾的胳膊上。
“啊——”
这一口力道很大,小姑娘是冲着报仇去的。霜落好像化身豺狼, 饥饿地撕咬一块美味, 直到嘴里漫起血的味道她都没停下。魏倾也是能忍, 就刚开始叫了一声,后面咬紧牙关任她胡作非为。
不知咬了多久,霜落觉得牙齿麻了酸了, 她正打算松开,又听魏倾颤抖着声音说:“我跟你说件事,我真是皇……啊……”
霜落牙齿朝左侧偏移,换了块地方咬的更重了!第二次同样咬了许久,霜落估摸着两块地方伤口应该差不多深了才停下。
她擦擦嘴,气鼓鼓的:“不许再提那个人!你虽然在御前有人罩着,但我可不怕你,你再惹我不高兴再吓唬我,我还这么报复你。”
魏倾胳膊麻了,伤口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疼,现在就好像是一块死的肉,毫无知觉。这丫头对皇帝的身份如此排斥是他没想到的,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魏倾见她脸上泪痕未干,抬手帮忙擦了擦,“听你的,都听你的,不哭了好不好?”
霜落解了气浑身舒坦了,她见魏倾额角全是汗,又忍不住关心道:“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掀开雪白的里衣,魏倾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显露无疑,两个见血的牙印耀武扬威般提醒着霜落这是谁的杰作。霜落心虚,还有点心疼,低头凑近小口小口地帮她呼呼,说:“我吹吹就不疼了。”
“呼——呼——”她吹了几口又怪魏倾,“你这人真是的,疼就喊出来!你喊出来我就停了。”
魏倾气笑了:“我怕喊出来你咬的更厉害。”
“哦——”霜落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你是在怪我吗?那我也给你咬一口好了!”说罢,霜落将小臂伸至魏倾嘴边。
小姑娘的胳膊很白,像水洗净后嫩嫩的笋,熹微的晨光下透着莹莹的光。魏倾眉毛一挑,不怀好意道:“真给我咬一口?这么大方——”
霜落点点头,她其实也觉得刚才咬的有点重,只咬一口就好了。霜落闭着眼睛蹙眉,做好迎接疼痛的准备。她等了许久,料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忽然一个轻柔的东西印上她的小臂。
很轻,带着点痒。
霜落睁眼,只见魏倾低头吻在她的胳膊上,末了帮她拉好衣裳袖子,说:“咬好了!”
云芝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她少时读过点书字还算认得全,每回从一风堂回来都能淘到一堆好东西。这不,昨儿个路过一风堂,她在里头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今日就拎着一个小包袱来找霜落了。
下堂的这处屋子本来有三个人住,后来霜落搬去十三所,朵兰去瞭春宫伺候就只剩云芝一个人。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余晖透过窗牖将屋内染上一层淡淡的金。看着硬邦邦床上一堆书籍,霜落感到头疼。
“我不识字。”霜落说,“这么多话本你给我看我也看不懂。”
云芝拉着她坐下,随意翻开一本,说:“你不识字,画总能看懂吧。这是我找一风堂老板借的,你看完还我可别弄坏了。”
云芝随意翻阅几页,霜落便看到一个个小人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好像动起来了。她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一时有点好奇,就问:“书里的小人为什么都不穿衣服?他们不冷吗?”
这个问题云芝不知怎么解答,便说:“你拿回去自己看,看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霜落丫头,你也不小了,虽然找了个太监但太监也是男人,你该知道这些东西。不管将来出不出宫,都能用上。”
“对了,这东西别被发现,只能你自己看。”
霜落懵懂地点点头,等回到十三所就将这些书藏到高高的架子上。那儿有一只红木箱子,霜落用它遮挡这样就没人会发现那些书籍了。
近来魏倾越来越忙,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毕子福将厚厚的卷宗呈到福宁殿时,魏倾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他眼底熬出淡淡的乌青,精神却很好。
魏倾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听毕子福道:“安华堂共有赤石散中间物三斗,白银万两,四十八个太监中不知怎的竟有三个僧伽罗人。属下在查案时发现,赤石散乃是从僧伽罗传入中原的药物,因此猜测这三个僧伽罗人或许是炼药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