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浣衣局早早歇了活计,霜落云芝一块去一风堂换银子。一风堂其实不算正经的铺面,坐落在御花园边上一座小小的庑殿,里头光线常年昏暗,奇奇怪怪的东西应有尽有。
这日当值的是个老太监,面容和蔼甚是好说话,霜落依稀记得上回来是个年轻人,可见一风堂每日当值的人也不一样。他给霜落数银子的空隙,霜落和云芝各自逛了逛,没一会霜落看到几条长长的丝绦,黑色的,霜落只以为是平日绑头发的发带便多看了几眼。
她想买,翻了几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绑在头发上不好看,霜落便问:“有其他颜色的吗?我想要粉色的。”
那老太监笑的勉强:“小姑娘,就是黑色的才得劲嘞。”
霜落摇头,黑色的缠在头发上丑死了。正好老太监已经数好银子,霜落便没看了。办完事情霜落将银子分成三份,妙心的也让云芝带回去。
她们要走,老太监追出来,手里捧着那条黑色丝绦:“瞧你喜欢,送你吧。”
架不住老太监热情,霜落莫名其妙地收下了。她和云芝告别后直接回十三所,路过长庆门的时候正好瞧见锦云和一个年轻的太监站在一块说话。
自从上回送手帕事件以后,霜落和锦云的关系就更僵了,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锦云眸光一扫显然也瞧见了她,霜落本以为她会过来找自己的麻烦,未曾想锦云只是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别人不找事霜落更不会主动找事,她正要走,那个年轻的太监哎哟一声叫住她:“是霜落姑娘呀。”
霜落回过头去,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是对方提醒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您去一风堂换银票就是我给您算的账呀,我叫三林,两日前才说过转眼的功夫怎的就忘了?”
霜落这才想起,之前在一风堂确实见过这么个人。当时她背着一大袋碎银子铜板去换银票,一心着急就没特意去记对方的脸。现在三林提醒,霜落就记起来了。
霜落与三林寒暄几句,因为身上揣着银子不踏实便告辞了。她抬头的瞬间迎着光,三林这才瞧清楚她的脸。
那夜天色黑,他估摸着是个小美人,今日有缘再见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标志的女子。小姑娘皮肤白皙软糯,阳光下透着盈盈的粉,睫羽纤长灵气十足,是宫里极为少见的妙人儿。
霜落没注意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她走出去好远,三林都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背影。他的目光十分锐利,像要将霜落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锦云瞧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说:“瞧什么?人都走远了,她有对食,对食还在御前当差别想了。”
三林是宫里的老油条了,说话很是狂妄,“老子看个小美人怎么了,有对食看看又怎么样,别说她的对食在御前,就是再难弄的女人老子也能想法设法弄来。”
锦云轻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话说我要的东西你带没带来啊?我最近攀上个大人物急用,你别耽误我正事……”
晚上魏倾果真带回一颗宝石。那宝石水滴形状,最稀奇的是能随着冷暖变换颜色。比如现在常温是白色,温度高一点会变成血红。这是魏倾从库房挑的,他就不信这种好东西还比不上魏源几颗破珠子。
霜落对珠宝不懂,她分辨珠宝值不值钱就两个标准,一个是大,一个是多。郡王给的手串珠子虽小,但胜在数量多,魏倾这颗就……不多也不够大。
“你是送了我一颗鸡蛋吗?”霜落问,“不对,这东西比鸡蛋还小,颜色看着不错,是苏公公赏你的吗?”
这丫头眼光果然很差。魏倾将她的手放上去,因为表面温度升高没一会宝石的颜色果然变红了。霜落眼瞅着新奇,说:“真厉害,它熟了。”
魏倾无语,解释说:“这是邻国进贡的宝石,名为无双,有市无价,比郡王的珠子值钱不知多少倍。收好了,可别再说他比我好,一点点也不行。”
霜落咕哝着把东西收好,“郡王就是比你好那么一点点嘛……”
魏倾耳力极好:“好在哪里?”
霜落也说不出来。魏倾和郡王其实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郡王一看就温和好相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魏倾不一样,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太重,沉默的大多时候霜落都有点怕他,若非这人是自己的对食,霜落可能这辈子和人也说不上一句话。
“嗯?”
霜落娇嗔地打他:“你这人真小心眼。你是全天下最好可以了吧,比郡王殿下好百倍千倍。”
这话有点敷衍的意味,魏倾眸光一扫,落在桌案前的那根黑色丝带上。他拿起摸了摸,柔软光滑,心中冒出个不君子的念头来。
“身上不疼了?”
霜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问一遍,回答说:“不疼了呀。”
魏倾扯过那条约莫一指来宽的丝带,在手腕上懒洋洋地绕了一圈,笑的极富深意:“知道眼神不好的小孩会有什么惩罚吗?”
霜落不明所以,魏倾笑:“会被蒙上眼睛,拖到床上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