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打叠起精神,道:“什么事?”
黛玉道:“过些日子便是母亲的忌日,玉儿离家多年,一直无法前去拜祭,如今想去庙里给父母亲念经祈福,以尽孝道。”
贾母闻言一顿,沉默了许久,方道:“也好,如今府里乱糟糟的,去外头散散心也好,一会子我便打发人去牟尼院安排。”
黛玉闻言微微一笑,“多谢外祖母成全。”
说了会话,黛玉见贾母面有疲色,便没有多留。
出了贾母上房,紫鹃捧着两个沉甸甸的匣子,颇觉坠手,不多时额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黛玉见状正欲说话,忽见宝玉迎面走来,不禁一愣。
自从宝玉定亲,两人已有多时未见,此时却相顾无言。
沉默片刻,黛玉率先开口,说了去牟尼院祈福之事。
宝玉闻言却没有吵闹,反而点头笑道:“如今府里一团乱,妹妹离了这里也好。”
黛玉见他神色不同以往,不禁有些担心,“二哥哥最近可好?”
宝玉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妹妹日后也照顾好自己,这府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说罢也不等黛玉答话,便转身离去。
黛玉与紫鹃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这话实在古怪,莫非宝玉知道了些什么?
次日,贾母便叫了王夫人与凤姐过来,道:“玉儿欲给她父母念经祈福,你们命人打点好,送她去庵堂里住些日子罢。”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凤姐不知贾母用意,当下便劝道:“那庵堂的生活清苦的很,林妹妹素来娇弱,哪里受得住?”
宝玉成婚在即,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黛玉,如今听了这话心下十分愿意,只是唯恐答应的太快惹贾母不悦,闻言也道:“大姑娘有如此孝心实在难得,只是那里人来人往,被人冲撞了如何是好?”
贾母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同牟尼院的住持说好了单独玉儿安排一个干净院子,她与我们家极熟,那里又清静,倒不必担心什么。”
王夫人便不再言语。
凤姐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吭声。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贾政耳朵里,忙叫了王夫人过来,皱眉道:“好好的怎么送外甥女去寺庙里?叫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家苛待孩子。”
王夫人忙道:“这是外甥女自己的主意,老太太也已经同意了的。
外甥女也是为姑老爷姑太太诵经祈福,才想着去庵堂小住,外头即便知道了,也只有说孝顺的。
难得外甥女有如此孝心,老爷应该成全才是。”
贾政听了,便没话说。
贾母唯恐夜长梦多,次日一早便打发贾琏带人送黛玉去了牟尼院。
主持早已收拾打点妥当,黛玉进去便独居一院,十分清静。
…………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八,正是宝玉宝钗成亲之日,贾府早两日便打发了来请她回去。
黛玉知道王夫人一直在防备自己,况且这个时候回去未免尴尬,便只推说身体不适,并没有回去。
王夫人巴不得黛玉不回去,贾母也不想黛玉被人指指点点,回来受委屈,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黛玉便一直在牟尼院住着,凤姐产子与湘云出阁时也只打发人送了贺礼而已。
宝钗黛玉成婚后相敬如宾,日子倒也算得上美满。
王夫人极为满意,宝钗进门不过半月,便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她。
宝钗原就极有才干,府中大小事务一概料理得十分妥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府里上下都十分敬服。
三月初又是探春出阁,亦是十分热闹。
连续办了两桩喜事,荣国府上下喜气洋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日清晨,凤姐宝钗等人正在贾母房中说笑凑趣,忽见赖大家的脸色惨白的跑过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咱们家娘娘薨了!”
贾母闻言当即仰头栽倒,众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蜂拥而上,扶起贾母躺在榻上,又去请太医,又掐人中揉胸口,房内一时乱作一团。
贾政王夫人等得了消息,也都忙赶了过来,闻听此言,不觉泪流满面。
王夫人更是险些哭晕过去。
贾母服了参汤,慢慢醒转过来,依旧不肯相信,叫人唤了赖大过来,贾母惨然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明明前两日去觐见娘娘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赖大忙道:“奴才得了消息后便忙去打探,递了几百两银子给夏太监才知道。
说是咱们娘娘昨儿夜里忽然腹痛早产,今早寅时三刻生下了一个成型的小皇子,偏偏一出生便没了气息,娘娘大受打击,随后便出现了血崩,终究没有抢救过来。”
贾母闻言忍不住悲泣,“我苦命的元丫头!”
众人越发悲痛欲绝,王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宝玉痛哭失声,“怎会如此突然?前两日大姐姐还赐了东西给我呢!”
凤姐知道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不然元春聪明谨慎如斯,前面七个多月都走过来了,如何会因无缘无故早产。
见贾母悲痛不已,贾政忍痛上前劝慰道:“逝者已矣,是咱们家没福,老太太别太悲痛了,当心身体。
若是娘娘知道老太太为她如此伤悲,娘娘心里也会不安。”
贾母拭干泪水,哑声道:“如今宫里对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赖大抹了把额上的汗,低声道:“奴才打听时消息还没传出来呢,宫里只怕很快就要来传旨了。”
宫里果然传了消息出来,只令贾家一干人送丧,并无额外恩典。
贾母又惊又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众人又惊又急,又忙灌参汤,正巧太医来了,贾政忙亲自迎了进去。
不多一时,太医诊了脉,说是有年纪的人,气弱血虚,兼逢巨伤,心神俱损,须得静养,随后又开了方子。
贾政看了,知是寻常药品,命人煎好进服。
探春湘云在婆家听到消息也忙赶了过来,黛玉也匆匆回了府里,日日在贾母跟前服侍。
只是贾母到底上了年纪,经历了这番打击,两日都不进饮食,胸口仍是膨闷,觉得头晕目眩咳嗽。
邢王二夫人凤姐等日日请安,服侍左右。
谁知没过两日,便听说甄家被抄家了。
贾母听了心中越发不自在,每日命赖大出去打听。
甄家定罪极快,短短数日便判了下来,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昔日的煊赫世家眨眼睛便烟消云散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甄家一倒,许多世家失去了背后的大树,都没有逃过抄家的命运。
一时之间满京城里人人自危,走动也少了许多。
贾母心里渐感不安,身子也渐渐不好起来,竟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黛玉十分担忧,日日不离左右,衣不解带的服侍。
贾母一睁开眼便看到黛玉担忧的目光,轻轻一叹,转头命鸳鸯抬了个雕漆箱子过来,示意鸳鸯打开,却是满满一箱子的古董珍玩并名家字画,道:“这是我多年攒下的一点东西,一会子你带回去罢。”
黛玉见这一箱东西有许多早已绝版的名家字画,这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根本无法以金银衡量,哪里肯收,忙道:“先前外祖母已经给了许多东西,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要。”
贾母闻言,摆手让鸳鸯带着众人退下,方拍了拍黛玉的手,叹了口气道:“收下罢,我是不能亲眼看着你出阁了,这些东西你就留着当个念想罢,日后在外头不凑手了还能换点银子。”
黛玉闻言不禁一愣,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贾母,迟疑道:“外祖母您这话是何意?”
贾母淡淡一笑,“傻孩子,我虽然老了,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清楚,我知道你二姐姐是个有来历的,她与这府里是没了亲缘,但却待你不同。”
黛玉又是吃惊又是难过,流泪道:“外祖母如今身体欠安,玉儿又怎能离您而去?”
贾母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黛玉的脸庞,柔声道:“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孝心,只是我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我是年纪大了,这辈子也享够了福,只是从前觉得轮不到咱们家,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和孙子孙女有一日乐一日,谁承想甄家竟一败涂地,咱们家也不知道将来如何。
这府里的人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一旦我去了,又有谁护着你?
先前是我不好,耽搁了你,如今你陪了我这么些年,也尽了孝道了,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了。”
黛玉闻言越发伤心,埋在贾母怀里泪流不止,“外祖母!”
贾母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道:“听外祖母的,去罢。”
…………
贾母的病一日重一日,延医调治皆不见效,随后又添了腹泻之症。
贾政知道多半是不大好了,即命人到衙门请了假,日夜同王夫人亲侍汤药。
府里也开始预备棺材寿衣等,希望能冲一冲。
贾政等人日日服侍跟前,宝玉宝钗寸步不离,然贾母依旧没有熬过去,于六月初三凌晨溘然长逝。
外面家人各样早已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
上下人等换了孝衣,开始忙乱起来,先是派了人四处报丧,又上折子恭请丁忧。
贾母年逾古稀,子孙满堂,如今得登极乐,也算是喜丧,各家众人听了也不由叹息一番,都打发了人前来吊唁。
今上虽不甚待见贾家,只是贾母无甚大过,且是太上皇所封的诰命,况先前又出了位仙人,自也带了三分敬意,便下旨恩准贾政贾赦丁忧,又命礼部主祭,下赐些金银祭礼,添些体面。
外面贾珍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招呼来的世家亲朋。
里面则由邢夫人尤氏李纨凤姐宝钗等招呼来的女眷。
停灵七日后,便将灵柩送进家庙铁槛寺内。
好容易忙碌完,众人回府后却发现少了黛玉,忙打发人去寻,却哪里还有踪影?
凤姐近日身上不大好,索性将管家之事交给邢夫人,自己只一心照顾一双儿女,这日一早却见跟着黛玉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黛玉并没有去牟尼院,如今不知道在哪里。
凤姐顿时吃了一惊,忙命人不可声张,打发人暗暗往各处寻找。
不多时贾政贾琏等人也得了消息,王夫人虽不甚在意,但是黛玉是在荣国府里不见的,也打发了人寻找。
宝钗也极为着急,每日打发人留意消息,唯有宝玉一反常态,成日家读书写字,竟是丝毫不担心,众人心下疑惑,越发觉得宝玉古怪。
贾府众人打探了许久,依旧毫无消息,探春湘云也得了信,也打发了人过来帮忙寻找。
找了一个多月,仍旧一点消息没有,贾政便命不用再找了。
不管黛玉是否能找回来,但是在外面丢了这许多天,便是清白着回来,名声也不清白了。
贾赦王夫人等人也毫无异议,他们贪墨了林家的家产,日后黛玉出阁根本没法拿钱出来。
如今黛玉失踪,反倒了却了他们的烦恼。
因此两府里便做主对外面说黛玉因贾母故去悲伤过度,一病没了。
外人素知贾府的这位表姑娘体弱多病,闻言也没怀疑,不过叹息一声罢了。
…………
转眼到了冬月,外头忽然传来消息,王子腾奉旨查边,在回来的路上一病没了。
顿时阖府皆惊,凤姐又惊又痛,忙套了车赶去王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过两日薛蟠的案子不知怎的又被翻了出来。
王子腾已死,四大家族早已势不如从前,短短数日薛蟠的案子便判将下来,薛蟠犯的乃是杀人一罪,又有薛家进上之物以次充好,诓骗内帑钱粮,两罪并罚,判了秋后问斩,家人发卖,家产充入国库。
闻得这个消息,宝钗心痛难忍,登时泪流满面。
王夫人伤心之余,却也十分懊悔,她当初极力撮合与薛家结亲,一是看中薛家家底丰厚,二是宝钗能劝谏宝玉上进,也和自己一条心,进门后,管家大权依旧会掌握在她手里。
谁知到头来宝钗嫁妆寥寥,薛家又落得如此,早知今日,当初她又何必非要结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王夫人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宝钗最合自己的心意。
谁知这边还没缓过来,史家又被抄家了,湘云从婆家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往荣国府赶来。
贾府众人又惊又怕,忙命人去打听缘由,只知道罪名有许多,其中亏空,藏匿犯官家财等等。
贾珍贾赦等人听后都心急如焚,荣宁二府也有亏空,而且数额巨大,看如今这情形上头是打算追究了,可当初从林家捞的银子早就花光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凑银子去?
两府上下都急得团团转,王夫人更是胆战心惊,她先前偷偷藏匿了甄家财物,一旦被查出来罪名绝对不小。
正六神无主,便听说宁国府被抄了,贾珍贾蓉也被锁拿了,罪名是参与谋反,亏空,孝期聚赌等等。
荣国府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四处打听消息。
但其他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帮忙?当今铁了心要整治四王八公。又有贾雨村弹劾
贾政身为幼子,却窃居荣禧堂正院,长幼不分。
贾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包揽诉讼,重利盘剥等等。
荣国府很快便被查抄,王夫人,凤姐主子同丫头婆子仆从都被压着出来了,一个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
随后,许多贴好封条的箱笼等物都被抬了出来,送上车拉走。
一般路人皆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贾家众人被关押在狱神庙,因有探春湘云等人从中打点,小红贾芸并刘姥姥等人也时常带了东西来探望,总算没有受太大的罪。
半月之后,上头的处置便发落下来了。
贾家众人有爵位者皆被褫夺,贾赦贾珍贾蓉判了斩首,贾政罪不至死,念在究属功臣后裔,不忍加罪,从宽处置,发配至海疆效力赎罪。
王夫人包揽诉讼,重利盘剥,藏匿犯官财物,刺配流放西海沿子。
凤姐包揽诉讼,害人性命,被判□□十年。
贾琏治家不严,只是圣上念及先宁荣二公有功于国,且贾琏素日为官清廉,并无大恶,只革去户部职务,不予论罪,其一双子女亦无罪开释。
李纨是节妇,贾兰亦年幼无过,发回家财。
宝玉贾环并各房女眷除王夫人凤姐外皆被沿街发卖。
四大家族烟消云散,往日的世交故旧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李纨次日便带着儿子贾兰回江南投奔娘家去了。
贾琏探春赶来时,才知众人竟被分于两处发卖。
两人只得买下了邢夫人,宝玉,贾环,正欲赶去另一处,不妨中途忽听说一位不知名的行商已花巨资买下了宝钗惜春平儿等人。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赶去,却见宝钗等人满面迷茫的站在一处,松了口气之余也十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宝钗苍白的脸上犹有几分余悸,蹙眉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那位客商买下我们后并未露面,只让人把我们的卖身契送了过来,随后便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惊疑不定。
宝玉似乎猜到了什么,却默不作声。
一行人回了贾琏先前置办的小院。
几日后,宝玉宝钗夫妇送别了王夫人,便与贾琏告辞,回了金陵,同行的还有邢夫人尤氏惜春等人,那里还有贾家的祭田,这些并未入官,多少可以支撑他们的生活所需。
贾琏带着一双儿女留在了京城,平儿也留了下来,每日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时不时去狱神庙探望凤姐,日子倒也安宁。
…………
千里之外的江南,正是杏花烟雨时节,一艘精致的画舫行于江面。
只见船身雕花隔板,琉璃支窗,挂着薄纱软烟,门缀珊瑚珠帘,十分地富贵典雅,可见主人来历不凡。
黛玉站在船头,只见两岸青山绵亘,江水滔滔。
清风徐来,江面微起波纹,映着斜阳幻出片片金光, 散动不休,只觉天地辽阔,心旷神怡。
俞青从船舱中出来,扬声道:“怎么站在那里吹风,一会儿子又该叫头疼了。”
黛玉闻言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都是妙玉姐姐的错,要不是她拉着我出去,也就不会受寒了。”
妙玉正歪在甲板上喝茶看书,听了这话顿时又气又笑,扬声道:“这可不能颠倒黑白,不如叫紫鹃和雪雁来说说,昨儿是谁一个劲儿地说要去看采珠的?”
紫鹃与雪雁在舱里做针线,闻言相视一笑。
俞青见状不禁摇头失笑,自从离开贾府,这两人就完全没有了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给跟孩子似的,见什么都好奇。
逛热闹的街市,去看人家种田插秧,跟人上山采茶摘野菜。
前儿还定要跟著鱼采珠船入湖心看人采珠,吹了半夜的风,回来便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四五日才好,依然兴高采烈的说下次还要去,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瞑色初凝,炊烟四起,江上各渔家都停船做饭,驾船的宋洪收起撑杆,将网里的鱼提了上来,宋婶与紫鹃雪雁也开始收拾做晚饭。
将紫砂锅至于角落的红泥小火炉上,炉内烧着木炭,哔啵作响。
不多时,晚饭便已齐备,一坛炖的骨酥肉烂的炖肉,两尾清蒸鱼是宋洪现网的,还有一大盘的酱虾,两样精致小菜和一碗莲藕汤。
众人吃罢吃饭,便坐在甲板上闲谈,观赏两岸景色,十分惬意。
黛玉倚在妙玉肩上,对俞青笑道:“姐姐,这里已经游览遍了,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
俞青笑道:“这次咱们去大理。”
妙玉闻言也极为好奇:“这次又去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俞青站在船头看着苍茫夜色,微微一笑:“去看四时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