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2 / 2)

最后的结论毫无疑问,都不如重奕。

宋佩瑜的目光从玉雕小猫上离开,落在以黑色锦缎缝制的圣旨上,直接将圣旨拿在手中展开。

竟然是给他的圣旨。

越是看圣旨上的内容,宋佩瑜的眼睛瞪得越大,看到最后甚至因为精神太过专注而导致手上失力,没拿住圣旨,让圣旨直勾勾的冲着他的脸砸了下来。

宋佩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重奕已经握着圣旨两边的卷轴,将圣旨彻底拿开。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宋佩瑜抓住重奕的手腕,脑海中仍旧是圣旨上的内容。

永和帝既没恼怒的提剑杀来东宫,也没釜底抽薪要将他外放,竟然专门写了封圣旨表扬他恪尽职守。

这真的不是反话,在讽刺他吗?

重奕随手将圣旨扔在一边,眼中闪过明显的不快。

他也十分不满意永和帝的圣旨,他以为这会是他和宋佩瑜的赐婚圣旨。

重奕边安抚的在宋佩瑜的肩膀上轻拍,边与宋佩瑜保证,“明日我就去找父皇,他再不下赐婚的圣旨,我就直接去宋府提亲。”

宋佩瑜非但没受到安抚,反而陷入更深的茫然。

重奕与他说什么?

赐婚?

提亲?

谁和谁?

呆滞了好半晌,宋佩瑜才彻底理解重奕话语间的意思。

重奕在宋佩瑜的眼皮上轻吻了下,见到宋佩瑜眨动眼睛,才心满意足的退开,小声抱怨,“我早就与他说要以太子大婚之礼,迎你入东宫,他却始终不肯下赐婚的圣旨,非说我是痴心妄想。”

宋佩瑜主动伸出双手抱住重奕,仍旧觉得脑子不是很清明,但重奕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却能给他真实感。

重奕对永和帝说出那些话后,居然还活着。

真好。

从宋佩瑜说要进宫去见永和帝,然后带回好几大车的赏赐回天虎居后,宋瑾瑜就知道宋佩瑜与重奕的事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

永和帝就算不支持重奕和宋佩瑜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人。

宋瑾瑜松了口气的同时,后花园要少颗白菜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忍不住从私库里找出各种好东西送去宋佩瑜的天虎居。

明知道宋佩瑜见惯了好东西,不会轻易被三瓜两枣打动,宋瑾瑜仍旧在感觉永和帝想用糖衣炮弹拐走宋佩瑜时,立刻采取行动。

这种后花园马上就要少颗白菜的危机感,在得知宋佩瑜在重奕解禁后就去了东宫时,变得更为猛烈。

宋瑾瑜勉强等到申时,便将手头的文书都存放好,打算去东宫探望被罚抄族谱的太子殿下。

却在刚走出房门时,就遇到了想去花园赏花的永和帝。

永和帝极力邀请宋瑾瑜一同去花园赏花,在宋瑾瑜屡次拒绝后,甚至说出重奕被他罚了后难免烦闷,希望宋佩瑜能好生开导一下重奕,让宋瑾瑜别去打扰他们的鬼话。

面对直白又不要脸的永和帝,宋瑾瑜没有任何办法,唯有拂袖而去径直出宫,不去看永和帝那张老脸,少生些气。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宋瑾瑜便正开眼睛,他打算今日一早就进宫,先将在东宫留宿的宋佩瑜叫回家。

然而马车刚进入宫门,宋瑾瑜就遭遇了与昨天几乎相同的经历,孟公公正在宫门处等着他。

孟公公对宋瑾瑜道,永和帝正有急事找他,让宋瑾瑜快些去勤政殿。

孟公公态度恳切,言语间也条理清晰,委实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宋瑾瑜也不觉得同样的招数,永和帝还会用第二遍。

将信将疑之间,还是选择先去勤政殿。

宋瑾瑜去了勤政殿后,才知道永和帝的急事居然是要拟定一封表扬宋佩瑜恪尽职守的圣旨。

他强行忍住将墨宝糊在永和帝脸上的想法,越来越觉得永和帝面目可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虽然根本就不想拟定这份莫名其妙的圣旨,但想到宋佩瑜,宋瑾瑜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让他来拟定这份圣旨,总比找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写强。

起码不会因为会错永和帝的意思,将事情搞砸。

但这种亲自挥舞锄头,给自家白菜松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宋瑾瑜以为不会用相同招数第二次的永和帝,以鸡毛蒜皮的事拖了他整天,直到月色西沉,宫门彻底关闭,都没让宋瑾瑜找到机会去东宫。

第二天一早,宋瑾瑜刚醒过来,就听见小厮说孟公公正等在外面。

宋瑾瑜翻身背对门口。

这是什么土匪行径?

有永和帝用出浑身解数绊住宋瑾瑜,宋佩瑜直到在东宫彻底养好了皮肉和老腰,都没想起回家的事。

他甚至还兴致勃勃的与重奕又尝试了一次。

这次的过程总算是没有第一次那么惨烈,起码第二天他还能自己去花园晒个太阳,然后去鸿胪寺点卯。

一晃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每到初一、十五,宋府主宅内居住的人,只要没有脱不开身的大事,都会在晚上的时候,去松鹤堂给宋老夫人请安,顺便在松鹤堂与一家人共同用晚膳。

在大朝会上被宋瑾瑜堵住,宋佩瑜才惊觉他已经在东宫住了半个月。

期间就算是去鸿胪寺,也有重奕陪着,从鸿胪寺出门后都是直奔东宫,根本就没想过回家。

宋瑾瑜盯着宋佩瑜充满愧疚的脑瓜顶,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淡淡的嘱咐宋佩瑜一句,‘晚上要是不回家,记得让人给母亲传信,别让母亲担心。’就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宋佩瑜反而因为宋瑾瑜平淡的话语更加愧疚,他宁愿宋瑾瑜能训斥他几句。

就在宋佩瑜身边,却被宋瑾瑜忽略彻底的重奕眸光动了动,试探着对宋佩瑜道,“我陪你一起回家?”

宋佩瑜隐秘的翻了个白眼,坚定拒绝重奕这个提议。

他自己回家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关,怎么可能再带个一定会给他拖后腿的重奕?

当天下午,宋佩瑜就直接从鸿胪寺回宋府,并警告重奕,如果重奕今晚出现在宋府,他接下来的整月都不可能在东宫留宿。

重奕望着宋佩瑜的马车彻底变成黑点后,突然朝着北边的酒楼看去,视线停留的几秒才若无其事的移开,翻身上马,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酒楼内

宋景泽在堂兄的压制下疯狂挣扎,眼泪都流了下来。

救命!他喘不过气!

感觉到宋景泽的眼泪,堂兄才触电般的移开手,着急忙慌的去看宋景泽的脸色,连声道,“小泽,你没事吧?”

宋景泽连滚带爬的翻身,气鼓鼓的背对着堂兄。

他有事!

他差点就要被捂死了!

堂兄自知理亏,连忙想出无数办法来哄宋景泽,却都没有成效。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堂兄脑中突然灵光一动,不假思索的道,“走,哥哥带你回家!小叔比我们先出发,肯定能先到家,我们回家就能看到小叔了!”

被堂兄用各种办法哄了半天的宋景泽立刻回头,“你真看到小叔回家了?”

堂兄对比了下他和小叔在宋景泽心中的地位,惆怅的叹了口气,揉了下宋景泽的头发,保证道,“是,我亲眼看着小叔的马车往家里的方向去,没去宫里。”

宋景泽挂着傻笑,乐呵了一会后,突然警醒,“那个坏蛋呢?”

堂兄立刻沉下脸,语气里满是责怪,“小泽!”

怎么能怎么说太子殿下?

见到宋景泽眼中露出委屈,堂兄又心软下来,壮着胆子回窗口看了一眼,回过头对宋景泽道,“他回宫了。”

宋景泽脸上立刻云销雨霁,连带着对堂兄生的气都散的干干净净,兴高采烈的催促堂兄走快些,早些回家见小叔。

重奕回宫后,径直赶往勤政殿。

刚好永和帝手头没事,正在与肃王就着时令小菜饮酒,见到重奕过来,立刻让人给重奕添副碗筷。

重奕却不是为了饮酒而来,他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道,“什么时候赐婚?”

永和帝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突然生出将酒杯扣到重奕头上的想法。

他深吸了口气,先将酒杯放下,才满脸无语的看向重奕,“你真要以太子大婚之礼,将狸奴迎入东宫?”

重奕肯定的点头,“你再不赐婚,我就直接去宋府下聘。”

永和帝摇了摇头,残忍的戳破重奕的期待,“说的好像是你去下聘,宋府就会应允似的。”

重奕从永和帝的话中听出别的意思,立刻追问,“为什么不许?”

永和帝却只是摇头,然后拎着酒壶猛灌。

重奕又看了永和帝一会,才突然意识到,永和帝这是想将自己灌醉,然后逃避他的问题。

重奕正要去抢永和帝手中的酒壶,却被肃王阻止。

肃王抓着重奕的手腕,低声提醒,“你记不记得当初楚国要将灵云公主许配给你的时候,大哥是怎么婉拒的楚国?”

重奕当然记得。

因为宋佩瑜专门与他说起过这件事,还问他喜欢看话本子的爱好,是不是像永和帝。

永和帝对楚国襄王说,重奕是天上的仙人投身过来,三十岁之前都不能娶妻生子,否则会惊扰到仙人,导致仙人将神思抽走。

既然说重奕是仙人的神思投身过来,仙人将神思抽走会导致什么后果……但凡听闻过这个消息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肃王拍了拍重奕的肩膀,继续解释。

永和帝刚开始编出这个说法的时候,只是想先在不伤彼此和气的情况下将楚国襄王糊弄过去。

所谓三十岁之前不能娶妻,也是对楚国襄王表达诚意。

永和帝早就想好,只要重奕改变想法,他立刻去找个有名气的寺院或者道观,‘破解’重奕的命数,让重奕能正常娶妻生子。

因为重奕一时半会也没露出要改变主意的意思,永和帝便没急着去找寺庙或道观给重奕‘改命’。

然后就是重奕在赵卫边线,一路势如劈竹的拿下卫国,以少胜多,杀得东梁溃不成军,大败而归。

重奕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在最短的时间到达顶峰。

这正是永和帝最乐于见到的画面。

他还专门派人去引导百姓的思想。

可惜百姓们真正自发相信什么的时候,反而是最不容易被引导的群体。

他们坚信重奕是天上仙人的投身,所以才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甚至有百姓以‘武神’的名义给重奕立庙。

这个时候再去找寺庙或者道观给重奕‘改命’,谁都不能保证会导致什么后果。

就算永和帝知道,根本就没有道长给重奕批过命,所有的传言的源头都是他自己,愿意打自己的脸,立刻给重奕和宋佩瑜赐婚。

宋氏也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如宋氏这般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最会规避风险。

怎么可能会在早就预料到,答应婚事后,但凡重奕或者赵国出现半点波折,百姓都会将源头归结到重奕与宋佩瑜的婚事上的情况下,让宋佩瑜顶着如此大的压力与重奕成婚。

听了肃王的详细解释后,重奕心中就有了答案。

以宋佩瑜的性格,就算是宋氏答应,宋佩瑜也不会答应现在就与他成婚。

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永和帝勉为其难的从酒壶中抬起头来看向重奕,眼中皆是认真。

只要重奕坚持,他就舍出去老脸,再去与宋瑾瑜商量。

重奕却没继续坚持要让永和帝给他赐婚或者去宋府提亲,而是道,“让我和狸奴去卫郡,或者随便哪个地方呆六年。”

六年后,他就是而立之年。

永和帝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提着酒壶往嘴里倒,含糊道,“再给朕上酒!”

肃王摇了摇头,眼含责怪的瞥了眼重奕。

父母在,不远游。

朱雀怎能如此狠心。

五年后,咸阳。

天还蒙蒙亮,街头巷尾就有许多穿戴整齐的百姓走出门,不约而同的前往同一个方向。

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且都与自己目标相同,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紧张、警惕等诸多情绪,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加快。

虽然还称之为走,速度却比跑起来慢不了多少。

没过多久,人群中就出现第一个跑起来的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能看到平日里官府通知百姓大事的广场后,远远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百姓们才逐渐慢下脚步,争抢着去整齐摆放着小凳子的地方落座。

先来的人,有位置靠前的地方能坐,后来的人只能坐在后面,等到后面的位置都没有了,就只能站在后面。

卯时钟声敲响,五城兵马司的人纷纷抽出腰间的鞭子打在空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是在警告百姓们禁声,若是有违反的人,不仅会被当场拖走还有罚银。

少顷,有穿着绣鸽官服的九品官登上高台,拿出怀中的文书打开,气沉丹田的开口,“永和十三年,东宫勤思学堂第五次招生,共报名两千六百八十一人,符合报名条件者八百六十六人,共招生三百二十人。”

不等下面的百姓做出反应,高台上的九品官已经继续念下去,“文思班录取二十八人,分别是咸阳青桑胡同户主王明五孙,王佳,年二九,高六尺三寸,右脸有三痣。咸阳青葵胡同,户主李越二女,李琴,年二七,体态均匀,左耳上有珍珠大胎记。咸阳青玉胡同……”

随着九品官的话,台下有的人面露喜色,甚至喜而忘形,做出失态的举动,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拖走,脸上的笑容也没断过,连交罚银的时候都满脸兴奋,还特意多数几个铜板,要请五城兵马司的兵爷吃茶。

有些人则始终面色紧张,每当九品官念出个名字,脸色便苍白一分,不久便面无人色,全靠身下的椅子或者身边的人好心才能没倒下去。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佩瑜起身洗漱后,便从金宝口中得知,东宫勤思学堂此次招生的大致情况。

东宫勤思学堂,是宋佩瑜在两年前,才以东宫的名义,力排众议成立。

从一开始就有七个班级,分别教导文学、拳脚功夫、骑射、刺绣……等。

好在北地的男女大防尚且不重,即使男女一同上课也不会被议论,学堂才能男女学生都收。

虽然招收的学生都是‘寒门’,但目前为止,这个寒门只包括咸阳的平民百姓。

学堂免除学生们的束脩费用,包括笔墨纸砚、刀马弓箭等,学堂也会提供,甚至会在学生毕业后,为学生找到可以维持生计的营生。

种种优待之下,有不少出生世家的人,也想混入东宫勤思学堂。

他们不缺学堂给学生的那些补贴,却想凭着学堂学子的身份,与东宫搭上关系

可惜无论这些人废多少心思,买通多少人,总是会在最后一步,被甩出学堂名单。

因为每次到勤思学堂最后一轮面试的时候,重奕都在屏风后面亲自参与面试。

他甚至都不用抬头,只要听着这些人回话的语气,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是否符合勤思学堂的招生标准。

今日公布的新招生名单,注定还是要几家欢喜几家愁,却没人敢因此闹事,也没再出现有人试图私下转让名额的事。

宋佩瑜听着金宝将勤思学堂的事说完,正好出门去鸿胪寺。

还没进马车,便见马车内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是重奕的手。

宋佩瑜先回头看了眼,确定既没有兄弟恰好路过,也没侄子正好出门,才牢牢握住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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