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脸上带着十足的震惊。
这个画面无疑是美的, 尤其是楚宴红色的发带和鸦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逐渐逶迤至身后。那不点而朱的嘴唇轻抿而笑, 似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这样的神态,让燕擎有些沉溺, 不知眼前的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完全没能反抗楚宴的接近, 一缕蘅芜香便萦绕在燕擎的鼻尖,让燕擎的眼神更加沉醉。
“你……”
燕擎方才居高临下的看他, 楚宴便只能仰视。而如今两人的姿势已经变了,楚宴捧着他的脸, 虽未笑,眼底却藏着几分笑意。
完全没有恶意, 完全不是挑衅。
那……
燕擎的心口跳动了起来,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的眼底都浮现着对方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
“燕王莫不是又记错了?还是这么容易就被我迷惑?”
楚宴很想笑, 嘴角的弧度也压不下去,可同时他又十分无奈,燕擎这一副痴态, 还……
有些可爱。
燕擎被楚宴的话一刺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皱紧了眉头:“你做了什么?”
楚宴笑了起来:“有人告诉我,只要我装作叶霖的样子, 迷惑了燕王的心就能夺回齐国的城池, 看方才的样子, 他的话可信。”
燕擎的手掌捏得作响:“是纪止云告诉你的?”
楚宴:“……”哦豁, 又背锅了。
他没有回答,在燕擎眼底已算默认。
燕擎推开了楚宴,心情变得极其糟糕。刚想向楚宴说出那个滚字,谁知对方竟麻溜溜的跑掉了。
燕擎:“……”
那个滚字,顿时如鲠在喉,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当陈周送纪止云离开后又回来,看见燕擎暴怒的样子,还觉得惊讶:“王上,齐王走了吗?”
“别跟寡人提他!”燕擎咬牙切齿。
陈周适当的收了口,灰溜溜的为燕擎倒了一杯茶,端着走了过去:“王上息怒,王上才受了伤,这样容易撕裂伤口。”
燕擎看了眼陈周,脸上的表情异常可怖:“陈周,你说怎会有人故意激起别人的怒火,生怕寡人不杀他似的。”
“……”
“他竟还说最快夺回齐国城池的办法就是勾引寡人!”燕擎眼底露出讥讽,“呵,就凭他?”
陈周沉默了许久,忽然说了句话:“王上还记得那日把齐王打出去,还差点将齐王打死的事情吗?”
“自然记得。”燕擎的脸色带着厌恶。
“那为何那时齐王这么做,王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而此刻却忽然如此注意齐王了?”
燕擎从暴怒之中苏醒,陈周的话让他感觉犹如拨开月明,心头的雾气逐渐散开了。
燕擎陷入了沉思,脸色越来越慌乱——
是啊,为何同样的事他会有不同的反应?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更是出奇,齐湛若真的打算勾引他,为何要把事情说出口?
这摆明了是要激怒他,然后再跑掉!
燕擎顿时把事情给想通了,虽然尚不能确定楚宴的身份,却明白了这是他输了一筹。
燕擎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他的手狠狠的捏着那处的衣衫,把衣衫给捏得皱巴巴的。
“有意思。”
—
外面残月在天,不知不觉风已经吹散了乌云,让清冷的月光照到了大地。
一切仿佛披上了朦胧的薄纱,空气里夹杂旖旎花香,深深的吸一口觉得馥郁甜蜜。
楚宴从燕擎的屋子里逃了出来,那速度很快,生怕燕擎派人追上来了。
贼刺激了。
燕擎会不会觉得被他玷污了?
见后面没人追来,楚宴的脚步才渐缓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笑出了声。
他开始有些期待春狩了。
等楚宴回到寝宫的时候,外面已经很晚了。
他很快就沉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醒了过来。
那些服侍的宫人不敢喊醒楚宴,偏又被外面那群五大三粗的人吓得心惊胆寒。好不容易等楚宴醒过来了,他们这才凑了上去,服侍楚宴更衣。
全程……这些人都是哆嗦着的。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平日做事也不是这样啊,楚宴觉得疑惑。
有人朝楚宴直直的跪了下去:“大王快逃吧!”
楚宴:“……”他昨天做得太过火了,燕擎杀他来了?
止烟端着热茶走了进来,一听他这么说话,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你这么说话,不是吓着大王了吗!先下去吧!”
“可外面那些人……”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也没见砍了我,没事。”
楚宴也轻咳了一声,让那些人先下去,只留了止烟一人在殿内。
他看向止烟:“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一大早,燕王身边的几位将军便来了殿外一直站着,既不说话也不理人,反正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站着,表情还忒恐怖。”
楚宴若有所思,也没弄懂他们这是做什么。
等等,真有可能是伺机报复!
燕擎昨日还让陈周找了他们,强迫他们要来给自己道歉。
止烟说了一半,见楚宴还在发呆,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王?”
楚宴轻咳了一声:“你接着说。”
“诺。”止烟又开始形容起了今天早上的场景,“他们凶神恶煞的,莫说这些宫人了,还吓坏了周围的御军,对他们都很是戒备。奴也问了他们来此处到底想做什么,但他们就是不开口,看来非要等大王过去了。”
楚宴吩咐止烟拿给他外衣,今日的天气有些冷。
止烟过去为他披上之后,楚宴才走到了门口,插着手冷淡的望向了他们:“一大早就过来,不知诸位将军有何贵干?”
为首的人是狄海,他被气红了脸,十分不情愿,也不觉得自己昨天错了,只碍于燕擎的吩咐不得不过来。
原本想要开口的,却被倚在门栏的楚宴吸引了目光。
和往日那些繁复而华丽的衣衫不同,楚宴今日只穿了雪白的长衫,再披上了一件淡青色的外衫罢了。唯一的装饰大约只有袖口的云纹和下摆的几朵栩栩如生的青莲。
因为才起身的缘故,楚宴还没来得及梳发,任其肆意披散开。这个样子慵懒又清雅,哪里还有当初胆小鬼的模样?
狄海涨红了脸,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还以为就只有自己是这样,没想到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楚宴吸引住了目光。
美的东西,没有人会讨厌。
“今、今日应王上吩咐,为昨日冒犯齐王之事……道歉。”
简单的一句话,狄海说得异常艰难,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口齿含糊不清。
楚宴知道他们心有不服:“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那诸位何苦吓着我宫里的人?他们还以为你们是来杀寡人的呢。”
寡人两个字,楚宴咬得惬意慵懒,缓缓的吐出,口齿衔着香似的。
狄海从未听过有人把雅言说得这般动人,就像是唱歌似的。
他们燕国可不兴这个,狄海原本也是讨厌这文绉绉的一套的,旁人说了他都要头疼老半天。可今日在楚宴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异常好听。
“怎么了?觉得我说得没道理?”
狄海红着脸:“有……有道理。”
楚宴皱眉:“诸位的道歉我已经听到了,请回吧。”
狄海朝他抱拳,不想在这儿停留多久,竟然逃得比兔子还要快。
齐国的御军们纷纷觉得出奇,之前那么怒气冲冲的人,被大王三言两语一说,就落荒而逃了。
明明高大勇猛,这逃跑的背影竟……还有点可爱?
他们只觉自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会对燕人产生这种想法,也是奇怪了!
楚宴转过头问他们:“你们没事吧?”
他们回过了神来,顿时觉得羞耻极了。
大王都如此处变不惊,和大王相比他们胆小如鼠!
他们纷纷的低下了头,顿时觉得羞耻极了。不就是打了几场败仗吗?对方就几个人,他们这边可百来人啊,竟然如此害怕。
“大王,是属下疏忽,才让那群人过来吓着大王了。”
楚宴摇了摇头:“无事。”
他转而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来:“我身为大王却不能护好齐国的城池,但一定要护好自己的百姓子民,看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在场的人纷纷低下了头,心中升起一团炙热的火焰。
他们之前保护的齐国王室,从未有一人像大王这样,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去追随他,保护他,为他献上性命。
只因为他值得。
他们齐刷刷的朝楚宴抱拳:“属下等人再也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大王一步!誓死保护大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