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合上话本子, 按在心口,压着怦怦的心跳,水盈盈的眸子呆呆盯着摇曳烛火, 烛火窜动着映入她墨色瞳仁,灼得双颊滚烫。
距他事发, 算来已有几日, 痕迹竟还未消, 当日战况可真是……激烈。
莫非,茶楼里, 那些闲汉们说的是真的?季昀果真向老鸨讨了什么秘药?
思及此, 萧瑶猛然摇头, 把不该有的遐思统统甩出去,她怕自己从此对季昀无法直视。
手中书册莫名变得烫手,萧瑶忙不迭丢开去,往后一靠,倚在美人榻上。
她摸过小几上凝着细密水珠的冰酪瓷盅, 紧紧捧在手心,待手心攥凉些,却并不吃那冰酪, 仍放回小几上, 抬起带着湿冷气的掌心贴在面颊。
颊边热度方才冷下去,听到殿外婢子们的走动声, 萧瑶忽而又跳下美人榻,将书拾起来,塞到比先前藏书的地方更隐秘的箱笼底部,方才喘着气,重新躺回榻上。
蝉鸣阵阵, 一日热过一日。
睿王府暗室里,厚重青石墙将热浪隔绝在外,未摆冰盆,仍有丝丝凉意往衣袖里钻。
寒气钻入鼻腔,吸入肺腑,痒意翻涌至喉咙口,季昀掩唇轻咳,穿过一处窄门,跟在睿王身后,循着暗道往前走。
暗室中燃着两盏琉璃灯,暗道中却没有,睿王心腹侍卫走在前面,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摇摇晃晃照亮一小段路。
季昀低着头,暗暗思忖,睿王打算带他去何处?
走到热气蒸腾的暗道出口时,季昀的脖子都酸了,一面钻出暗道,一面抬手捏捏后颈。
却无意中碰触到已经涂过药膏,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痕迹初,指骨轻颤,像被火苗燎过。
“贤弟以为,这座宅子如何?”睿王立在假山前,指着眼前的宅院回望他。
季昀收回手,稳了稳心神,这才看清,原来那处暗道藏在太湖石假山后面。
庭院倒是寻常,只花窗外有片竹林,看不出林子大小,林子里吹来的风却清凉了整个庭院。
“甚好!”季昀颔首。
睿王闻言,朝心腹侍卫使了个眼神,侍卫默然摸出个锦盒奉至季昀面前。
季昀微敛的眸子闪了闪,顺势接过,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张地契。
“王爷这是何意?”季昀不解,莫非睿王的计划要提前了?
想了想,又不太可能,他养的那些私兵还不成气候,秦老方才去了不多时,睿王不至于如此心急。
他不动声色凝着睿王,却听睿王道:“这座宅子本是我外租给我母亲的一处嫁妆,所谓宝剑赠英雄,今日,本王将它赠与贤弟。”
“贤弟所思之人,不为世俗所容,想必首辅大人断不肯让你接他家去,君子有成人之美,本王并不拘泥那些,你不妨将他接到此处,本王保证替你护他周全。”
纵然他说得冠冕堂皇,季昀却听懂他言外之意,睿王生性多疑,这是想把他传说中的心上人圈禁在此地,以便更好地拿捏他呢。
原来秦老的出现,也并没能全然打消他的疑虑。
“王爷恕罪,微臣尚未建功立业,断不能受此大礼。”季昀拱手推拒,继而,微微敛眸,破不自在地道,“内子因着上次之事,正同微臣闹着呢,再惹着他,微臣还真吃不消。”
他肤色皙白,剔透的耳尖泛着红,未敢直视睿王。
睿王扫过他微垂的眉眼,凝着他红透的耳尖,静默一瞬,击掌三声,朗声笑着拍了拍季昀的肩,笑意倒比往日真诚不少:“哎呀,贤弟果真是性情中人,本王果然没看错人!”
重情好啊,只要悄悄找出他那位相好的,不怕他不用心。
至于季昀好男风之事,别人或许在意,睿王却拍手称快。
本来还担心他对元福生出情愫,坏他好事,如今确信他有心仪的男子,睿王偷着乐了好几日。
后晌,萧瑶批完最后一道奏折,抬手将朱笔丢至笔洗中,轻捶着酸痛的肩颈。
环顾殿内陈设,萧瑶唇角耷拉下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陈婕妤腹中的新帝可快些降生,快些亲政吧!
心下正嘀咕着,半夏推开殿门通禀,母后来找她,在殿外等她。
萧瑶将折子往侧边推了推,直起身来,提裙小跑出殿门,热风迎面拂来,将她身上浅藤紫羽纱裙拂至身后,翩然若仙。
“母后!”萧瑶捏着羽扇遮在发顶,奔上前去,“母后要去何处?”
莫非要去行宫避暑?印象中,母后鲜少乘翟羽车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