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陵国与大秦的战争早已停歇。
事实上,从秦落羽失踪没多久后,这场战争就休战了。
原先发了疯一般攻打洛城的萧尚言大军,突然不声不响撤回了大秦。
据说退军的原因,是因为萧尚言大病了一场,身上从头到脚都起满了奇怪的红疹,红疹溃烂,人高烧昏迷不醒。
萧尚言身边的大巫师岑七守护数日,以北地秘术治好了萧尚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萧尚言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封赏岑七,而是下令将他杖刑至死。
萧尚言的部下扎合铁奋死求情,总算为岑七求来一条命。
然而彼时岑七双腿已尽断,重伤昏迷。
萧尚言却残忍地下令,禁止任何人收留岑七。
他不顾天降大雨,不顾众人求情,铁了心将岑七逐出国都栎阳,逐出大秦国。
扎合铁执意劝阻,萧尚言却暴怒不已,竟下令杀了扎合铁。
没人知道萧尚言为什么这么做。
没人敢问一句为什么。
而陵国这边。
也出了一桩奇事。
骁骑营的大军并没有撤回不夜都,而是全都进驻了安城山。
据说他们在找人,找陵国的皇后娘娘秦落羽。
几个月来,骁骑营的大军几乎翻遍了整个安城山,却仍未能找到秦落羽半点踪迹。
直到,前不久,在山中终于发现了她破碎变色的衣衫,以及当年陵君行送给她的那枚凤羽玉坠。
凤羽玉坠已经碎了,一小半落在落叶与泥土的缝隙里,另一半不知所踪。
到此时,陵君行才总算肯下令撤了军。
握着那半枚凤羽玉坠和她留下的那封短信。
陵君行终于不得不接受冰冷的现实。
她已经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情蛊根本无解。
什么解毒之法,什么要去安城山采药。
不过是她串通了薛玉衡,骗他的把戏而已。
她早就存了心要走。
她瞒得可真好啊,从头到尾竟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她在信里说,要他记住她最美丽的样子。
他的确记住了她最美的样子,可是又如何。
又有什么用。
他每每想起来,心脏疼得近乎碎裂。
他宁愿自己忘了她的容颜,宁愿自己不记得她。
她在信里说,要他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可他并不想原谅。
不是口口声声喊他夫君吗。
不是说喜欢他,舍不得他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样欺骗他,这样将他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中。
明知道情蛊无解,却还笑着给他期望。
明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却不肯让他守在她身旁。
到最后,无声无息,就这样离开,连半点念想都不肯给他留下。
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他见。
秦落羽,朕不原谅你。
永远不。
陵君行终于决定启程回不夜都的前一天。
洛城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街头白茫茫静寂一片,少有人迹。
洛城著名的白玉桥仿若处于一派琼楼仙境中,桥下穿城而过的河水结了薄薄一层碎冰。
一袭清冷玄色身影不知在桥头伫立了多久,满头满身都是洁白的雪花。
低沉的笛声随着雪花幽幽飘散,平添无限凄清伤感。
犹记得那夜,她举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站在桥头,眉眼弯弯,顾盼生姿。
犹记得那夜,洛城也下着雪,漫漫飞扬的雪花中,她回眸冲他嫣然一笑,那般娇美动人。
而今白玉桥仍在,她却已不知影迹,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笛声呜咽,仿佛吹不下去般,猛地顿住了。
趁着笛声停歇,在旁边等候许久,已然站成一个雪人般的卫无忌赶紧上前,“皇上,天气太冷,不如先回宫去——”
陵君行缓缓转过身来,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如这漫天雪景,空洞幽寂,茫然一片。
卫无忌隐约觉得不对,“皇上?”
陵君行手中的碧绿竹笛掉在雪地上,身形晃了晃,突然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鲜红的血溅在厚厚的白雪上,染了星星点点的红,宛如血色梅花蔓延绽放,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