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天下又有谁愿意,将自己深爱的女子,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今天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劝皇上送秦落羽走。
非如此,她不能活。
万一皇上真同意了呢?
薛玉衡抱着一颗赴死的心踏进去时,一时愣住了。
陵君行站在床边,听得脚步回头时,眼里竟带了浅浅的笑意:“来了。”
侧靠在床头的女孩朝着薛玉衡眨了眨眼,“师兄。”
薛玉衡仿佛被雷劈中,脑子里嗡嗡乱响,又是震惊,又是狂喜。
师妹清醒了吗?
“师兄。”
秦落羽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给我下蛊的,是萧尚言身边的大巫师岑七。我曾悄悄听他对萧尚言提起,情蛊并非无药可解。”
她一本正经地列了一大溜奇珍异草并一些可入药的动物名字,“这些药物配以五灵脂、望月砂等加以炼制,可解情蛊之毒。”
薛玉衡心中的狂喜顿时冷却,“这些药物......”
“这些药物很难寻,我知道。”
秦落羽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朝着薛玉衡使了个眼色,“不过以师兄的能力,一个月内找到这些药物,绝对不是问题。”
薛玉衡不知道秦落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他无比清楚她给出的方子救不了她。
“师妹.......”
薛玉衡还想要说什么,秦落羽已然望向陵君行:“皇上,你多派些人,帮着师兄一起去寻那些药草,好不好?”
她抿唇,清凌凌的眼中带了几许黯然,“我......不想死,更不想,被送到萧尚言身边。”
陵君行沉默下来,眼底掠过重重暗色阴影。
他在床边坐下来,抬手将女孩拥进怀中。
“既有了解毒之法,”
他一字字道,“朕不会让你死,也绝不会送你走。”
不必送秦落羽回去,与大秦国的战争自然要继续。
陵君行与卫无忌匆匆离开后,薛玉衡端了药进来:“为什么要骗皇上?”
那些药压根就是她信口胡说,个别药物甚至相克,根本不能同服。
骗骗皇上也就罢了,怎能真的解什么情蛊。
秦落羽接过药来,默默地喝了几口。
这才抬眸:“师兄,我提到的那些药,有几种安城山中可以采到。”
有些药,行宫太医院就有,然而有些药,须得现采。
安城山脉跨越大秦、陵国与南楚三国,山中罕有人烟,长了不少奇珍异草。
薛玉衡有些服了秦落羽了,“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皇上都同意送你走,你为何要拒绝?为何说你知道解毒之法?你不知道情蛊之毒,根本无药可解吗?你留下,只是......”
“只是死路一条。”秦落羽笑了笑,“我知道。”
薛玉衡皱眉:“知道你还留下?”
秦落羽叹了口气:“师兄,情蛊会让人变成什么样子,你该很清楚。你觉得那样,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她的问题并不是问薛玉衡。
因为她并不等薛玉衡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语气坚定道:“那根本不是我。如果要我那样活着,我宁愿死。”
若是别人,薛玉衡可能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生死本就无常。
可眼前的人,是师妹。
他还是希望秦落羽能改变主意,“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人固有一死,不过迟早问题。师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秦落羽弯了弯唇,“去安城山采药时,带上我。”
薛玉衡愣了愣:“你去安城做什么?”
女孩默了片刻,喃喃:“我不想让皇上看到我死的样子。”
太难看了。
岑七说过,受蛊人最后会全身溃烂而亡。
她不想自己最后留给陵君行的记忆,是那个样子。
她想让他永远记着她清醒时候美丽的样子,那样于彼此都会是慰藉。
薛玉衡沉默了一会儿:“皇上不会同意你去安城。”
“他会的。你告诉他,有些药采到后必须立刻给我服用,不能等。”
秦落羽过分苍白的脸颊绽放出一个笑容,“他为了治好我,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你。何况洛城这边战事不断,我去安城,皇上会放心。”
薛玉衡不说话,分明就是不肯答应。
秦落羽恳切道:“师兄,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就当我求你,带我一起去安城,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薛玉衡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东西,好半晌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真的想好了?”
秦落羽笑着道:“想得不能再好了。”
她几口喝了碗中剩余的药,“师兄,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应该有师父留下的安灵丹,那个止痛效果不是比你给我开的这药好几百倍?师兄你真小气,是不舍得给我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