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君行猩红着眼,似是全然失了理智般,铁钳一般的手指落在女孩细弱的脖颈上。
只要他稍稍加重力道,她就将如一朵最脆弱的花,折损枯萎在他的手中。
折磨他的一切都可以到此结束,一切都可重新归于平静。
女孩闭着眼,并没有挣扎,眼角却流下泪来。
那冰凉的眼泪如剔透的珠子般簌簌滚落,落在他的手指上,惊得他骤然回了神。
意识到他方才在做什么,陵君行近乎惶恐地收回手来。
他盯着自己这只手,虽然方才他并未有半点用力,可他心里突然有想要砍掉这只手的冲动。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有那般疯狂的想法。
杀了她,他怎会得到平静。
她若不在了,他这一生真正的痛苦,怕是才刚刚开始。
他抬眸看向秦落羽,女孩流着眼泪,身体颤抖得厉害。
陵君行迟疑着伸手想要安抚她,可是,她的泪眼里闪过一抹惊恐,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陵君行顿住动作,沉着脸收回手,一言不发地坐着。
车厢里的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秦落羽的情绪已然稍稍平静了些。
下车的时候,她发现这里是大秦皇宫。
有宫女太监候在门口,送她进了她曾经住过的宫殿月歆宫。
一路走来,宫里寂无人声,那些曾经住在宫中的人,估计早已被下狱。
这个宫里,怕是除了她,没有什么人住了。
秦落羽走进月歆宫的时候,陵君行并没有跟着进来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伫立宫门外,目送女孩一步步走进月歆宫。
秦落羽想起自己此次回来的初衷,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去,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皇上,你可不可以放过大秦皇室那七百零九人?”
“那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陵君行冷冷地说,“你不是一直想回家?朕现在送你回家了。好好呆在这里,在朕彻底平定大秦前,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神色冷漠地看着她:“而今天下都在朕手,你要是想逃,大可以再试着逃一逃。不过,别怪朕没提醒你,朕不会再有找你的耐心。从今以后,你逃一次,朕便屠大秦一座城。”
秦落羽抬眸看向他。
陵君行漆黑的眸底闪着冷酷的光芒,他盯着她,一字字道:“便从你的家,栎阳先开始。”
陵君行走了。
秦落羽只觉一颗心仿佛被冻住了般,手脚都是冰凉的。
今时今日的陵君行,那么陌生,她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他甚至还对她......动了杀意。
虽然他的手落在她脖颈上,并没用力,可那片刻的杀意,是真的。
她隐约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书里描述的那个暴君陵君行,而非她认识的那个陵君行。
秦落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陵君行身上有什么东西好像改变了。
这对于秦落羽而言,并非好的改变。
她想起陵君行说她的那些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萧尚言的死,薛玉衡的出家,童诚的疯癫,哪一样她都不想见到。
她也没有想要毁掉谁。但他们似乎都因为她遭遇了厄运。
便连陵君行,也是如此。
他说要她睁眼看看,她逼他到了什么地步。
可她逼过他吗。
从认识陵君行到现在,她一心只希望陵君行好好的,可结果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她的确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
虽然她本意并非如此,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陵国为了她,征战不断。
南楚,西蜀,大秦,每一场战争,俱都因她而起。
她从没有想过要给陵君行造成压力的。
可而今看来,她给他带来的压力,他似乎已经无法承受了。
否则,今日他不会这般失控,这般口不择言。
从当初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开始,遇到那么多事,秦落羽都没有动过要回家的念头。
后来因为蛊毒容貌被毁,不得已去往西蜀,不得已寻找缘空寺想要回家,却都只是不得已而已。
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留在陵君行身边的。
陵君行一旦找到她,一旦她的容貌恢复正常,她几乎立刻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再也不曾去找过什么缘空寺。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她想回家了。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留在这里本就是个错误。
她贪图陵君行的宠溺与温暖,以为那便是她渴望的爱情。
可那自以为的爱情,到头来却是一柄双刃剑,将两个人都刺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