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陵承稷的事告诉陵君行。
她会不会觉得她又是在逼他。
逼着他为了她与陵承稷决裂,逼着他为了她,连最后一个亲人也要反目成仇。
所以到底她要怎样做啊。
她真的有些不知道了。
谁来教教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的世界,原本那么明快,那么简单。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跑到这个世界来,遭受这么多她本来根本不必承受的东西。
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想回家了。
秦落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情绪失控是什么时候,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没能忍住眼泪,哭了,哭得还特别伤心。
腹中的孩子仿佛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安地动来动去。
秦落羽连哭都哭得不能自在。
孩子的小脚丫在腹中踢来踢去,秦落羽好生不舒服,只能止了哭,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腹部安抚这孩子。
方才心头的郁结,因为这孩子一扫而空,转而又是另一番念头。
她有些气闷地想,她是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可是她难道就过得容易吗?
她死里逃生,差点就没命了,可他还那样说她,什么不自重,什么轻薄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怀着孩子,遭了那么多罪,还要被他发那通脾气。
他方才明明说,她怀了孩子还去找薛玉衡,那也就是说,他知道她怀了孕。
可他发完脾气就走了,问也不问,管也不管这孩子了?
他这是当爹的样子吗?有他这样当爹的吗?
因了这个孩子,秦落羽先前满腔的自责和伤感此刻不知跑哪儿去了,反而越想越气,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愤地想,行啊。
不是不问这孩子,也不管这孩子吗,等生下来,有本事别让这孩子叫他爹。
锋利的剑出鞘时,烛火也似被剑光所慑,摇晃不止。
陵君行盯着长剑良久,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缓缓地,一点点握住了泛着有幽幽寒光的剑刃。
鲜血立刻顺着长剑流了下来,汇聚成一道细细的小溪,沿着剑尖滴落。
然而,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反而愈发用力地攥住了那剑刃。
好像这样,便可以惩罚他对秦落羽做出的那般匪夷所思的举动一样。
绝影进来时,吓得脸色都变了:“皇上!”
陵君行若无其事地松了手,还剑入鞘,转过身来:“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七百零九人,都按照皇上的吩咐,妥善安置在西山温泉行宫了。”
绝影下意识看了眼陵君行的手,掌心伤口狰狞,分明伤得不轻。
他转身要出去,“我去叫太医来。”
陵君行随手拿过一张帕子擦着掌心的血,“不必。”
绝影只好站住。
他迟疑片刻,到底还是道:“皇上根本无意杀害娘娘的家人,所谓处斩只是为了逼娘娘现身,皇上为何不告诉娘娘真相?”
他顿了顿,“刚才照顾娘娘的侍女来报,说皇上走了后,娘娘哭得很伤心。”
陵君行擦拭血迹的动作顿了顿。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道:“她向来爱哭,让她哭便是。”
绝影沉默了一会儿,“皇上,并不是属下信不过肃王殿下,只是,属下总觉得,扎合柔、扎合铁那些人的口供,总比不过薛公子的可信。”
他看了眼陵君行,“皇上要不要再请太医为娘娘把把脉?”
陵君行冷冷道,“你今天不是也见到她了?她那个样子,像是怀孕的样子?”
也许她的确怀过孕,也许薛玉衡的确没有诊错,他也没有听错。
但她腹中那孩子,怕是早就没了。
陵承稷大败大秦军,抓了萧尚言身边的许多下属,在审问扎合柔、扎合铁等人时,得到的口供一致都说秦落羽并未怀孕,而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呕吐。
据说彼时负责给秦落羽诊脉的是岑七。
虽然岑七已死,无法得知具体情况,但至少有萧尚言身边不下六七名下属可以证明,有一段时间岑七几乎每天都会给秦落羽送药,而秦落羽次次都将那些药喝完。
陵承稷为此还专门去问过太医。
太医说,是药三分毒,若她真的怀孕,喝下那些治疗身体不适的药,那孩子,十有八九也是保不住了。
“属下还是觉得,应该让太医为娘娘看看。就算岑七给娘娘送过药,就算娘娘都喝了,可娘娘也懂医,她应该懂得规避之道。”
绝影坚持道:“属下知道皇上不想再提这事,可,不过是让太医再为娘娘诊诊脉,也费不了什么事。万一,万一娘娘真的还怀着孕,万一娘娘腹中的胎儿真的还在呢?”
绝影的话,让陵君行漆黑的眸底,荡起了一点极浅的涟漪,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他将手里带血的帕子扔在案上,淡淡道:“也罢,明天你让太医过去看看。”
看了,也好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