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邶国君荀湪蓦地站起身来,盯着面前的宫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战战兢兢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秦军攻下邹国王都,邹国君与宗庙同焚,邹国没啦。”
荀湪皱着眉头,想起之前邹国君还让自己派人前去与秦国君说和,却让荀祁给阻止了。
荀祁说:邹国欺秦国势弱,发兵攻打秦国,那个时候邶国不曾插手,到现在邹国被秦国反击,这说到底还是两国之间的恩怨。邶国掺和进去,相帮于邹国,于理合乎?这件事天下人自有评判,邶国难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是这样,邶国只怕两头不讨好。不仅招秦国恨,还会让天下人说泱泱大国欺负弱国,邶国君你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荀祁说的有理,他本来就不是想多管闲事之人,听了荀祁的话倒也打消了去拉架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秦国竟然就将邹国给灭了?这让他一时间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这两国之间估计也就是你来我往的打打闹闹而已。就算有胜负也没那么快,更别提轻易将邹国灭亡。
谁都知道秦国弱小无助,邹国想欺就欺。如果说邹国吞并秦国,大家或许不会惊讶。可是现在反过来了,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荀湪走了几圈,心中已经明悟起来。秦国的变化似乎都关乎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苏。
旁人或者不知道卫苏的能耐,可他知道。当初卫苏在娄国的计划,他从荀祁口中所得之,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卫苏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娄国瓦解。那时候他对于卫苏就有了一丝忌惮,所以在荀祁说让他去请卫苏来邶国时,才会犹豫。最后卫苏去了秦国,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早在卫苏还在颍阳学宫之时,他就已经听父王提起过卫苏,说他是几百年来唯一能媲美于前朝张贤相之人,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请他前来邶国。
后来娄国先下手为强,使手段将卫苏胁迫去了娄国。之后卫苏一系列的计划安排,事后想来,依旧让人毛骨悚然。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不是遂他意愿效忠的君主,反噬起来并非常人所能化解得了危机的。
卫苏去了秦国,他也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秦国地处偏远蛮荒,可以说是财匮力尽,民生凋敝。卫苏去了秦国,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弱小诸侯国,因着卫苏的相助,才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强大如斯,能将邹国都一举吞并了吗?
说这里面没有卫苏的功劳,他是不可能信的,不行,一定要将秦国的情况了解清楚。想到这里,他连忙唤人去叫荀祁过来。
荀祁还以秦国使臣的身份留在邶国的。等荀祁过来时,依照秦国使臣的规矩行过礼,这才跪坐下来。
对此荀湪很是无奈,邶国的王子祁,竟然以秦国使臣的身份回来,似乎将他以前的王子身份给剥离得干干净净了。
荀湪心情复杂,这个弟弟曾经与他同气连枝患难与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疏离淡漠了呢?
他想不明白,荀祁已经开口问起找他过来是有何事。
荀湪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道:“你可知道秦国将邹国灭了的事?”
荀祁微微一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正常?”看荀祁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荀湪却坐不住了。
荀祁喝了一口宫人送上来的茶水,原来他们都还记得自己喜欢喝的什么茶,都说人走茶凉,看来也不尽然。“秦国既然敢出兵反击,那就是有一定的把握,没有把握秦王出兵干嘛?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这话竟然将荀湪噎得说不出话来,斟酌了许久这才狐疑的问道:“秦国什么时候能有此实力了?邹国其国力不可小觑,就算我们邶国出兵攻打,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之攻下。”
他看了荀祁一眼,“王弟,你是邶国人,更是邶国的王子……”
“我现在是秦国使臣。”荀湪还没说完,就被荀祁打断了,“国君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作为秦国使臣,能回答的也会尽量回答。”
此话一出,荀湪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尴尬之色。知道在荀祁这里已经铁了心不会跟他再提及以前的身份,便也作罢。说道:“秦国如今的国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有了卫苏相助,现在又将邹国拿下,秦国已经令人不敢小看,那么下一步,秦国又将做何打算?”
他不知道荀祁会不会告诉他真话,可是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荀祁到底还是邶国人,自己曾经也待他不薄,至少在他离开邶国之前,自己不曾亏待于他。至于他与曾先生的恩怨,那也不是自己这个君王所能解决的。
他从不曾真正想过荀祁离开的原因,更是将荀祁在他还未成王之时的倾力相助忘在了脑后。或者说他自认为已经待荀祁很好了,是他不知好歹,才会对他心生怨怼。
荀祁叹息,眼前的邶国君再也不是当初的王子湪了,人果真是会变的。
荀祁没有看荀湪,他的视线落在手上的茶杯上。沉吟道:“秦王也说过,秦国出兵邹国,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任谁被人欺负到了头上都不可能忍下去吧?换做邶国被其他诸侯国欺压,但凡稍有血性之辈也不能忍气吞声。所以国君问秦国下一步有何打算,那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秦国的国力,这个实在不好说,国君想知道,不防派使臣前去走一趟。”
荀祁这番话似乎回答了荀湪的问题,又似乎什么都没回答,令荀湪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看来从荀祁身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