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身上总带着一股冰雪消融的冷香气。
谢韫的发尾扫过应白夜的脖颈, 一点痒意顺着皮肤爬进心里。
梭舟是一件中品灵器,应白夜当初看中梭舟的隐蔽功能,他独来独往惯了, 因此忽略了梭舟的大小。
舱内空间狭小,勉强装下三个大男人, 留给每个人的空间并不大。
应白夜整个人一僵, 他后仰靠在墙壁上, 轻轻偏过头, 让谢韫完全倚进他怀里。
不靠谱的师尊留下的白玉剑果然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他们几个虽然没有被剑势灵力所伤,但都受到了剑意的影响。
白寒池本身便心神不稳,那剑意又格外悲怆, 无疑加重了白寒池的绝望。
就连素来冷硬,甚至可以一次又一次挣扎出心魔的应白夜都被剑意波及。
而谢韫是剑修, 受到剑意的影响比他大得多, 好在谢韫冷静自持,没有被剑意干扰神魂。
此刻突然陷入昏睡,应该是在剑意中有所感悟。
应白夜不再动作, 以免惊扰谢韫,只是长久地注视着谢韫的侧脸。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放慢, 某种陌生的柔软千回百转地绕在心尖, 他却懒得去想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种……绵长的,江米糕一样蓬松微甜的心虚。
谁知道是什么呢?不重要,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去确认自己在想什么。
……
应白夜不想修炼,只是对着虚空漫无目的地出神, 直到身边的谢韫有了动静——谢韫身上的气势在逐渐攀升,他仿佛成了一个无底的漩涡,周遭的天地灵气一刻不停地灌入谢韫体内!
应白夜取出两张符纸封住梭舟, 以免泄露梭舟的行踪。
灵气沸腾的动静惊动了白寒池,他从浑噩中清醒,晃晃脑袋,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秘境。
白寒池小声:“他……”
应白夜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白寒池不要出声。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药,抛给白寒池,传音道:“好好调息。”
白寒池打开丹药瓶,里头存着一颗润如白玉的丹药,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谢韫的修为逐渐涨过元婴后期、元婴巅峰,停滞在元婴期巅峰长达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谢韫周围的天地灵气一直保持着沸腾状态。
谢韫仿佛置身一片某个虚无的空间,四周或明亮或晦暗的剑式纵横,有大雪无月,有冰上花也有敢问明月……都是谢韫引以为傲的自创剑式。
这空间竟然将谢韫所学的所有剑式都具象化成某个意象。
然而意象各不相同的剑式,却都是差不多的剑意——锋利冰冷。
空间里堆满了千篇一律的明月与雪,也堆满了毫无新意的锋利冰冷,这些花哨的剑式此刻摆出来,竟然只能算是空有表象。
但是少了什么呢?所谓剑意,何谓意?
在凝固的寒冷深处有一星暖融融的春意。
谢韫穿过冰花雪原,在明月高悬之处找到一柄春彩涌动的长剑,不等谢韫伸手摘下,一道苍然的剑式从谢韫手边划过,破空时的声音如同叹息一样。
谢韫下意识握住那道剑式,殷红的剑意入手就散成一片赤红花瓣,千红萎靡的怆然再次涌入心中。
谢韫心神霎时通透,他握住春山倒,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轻轻挥出一剑:大雪无月——
鹅毛大雪飘然落下,虽是剑式,却无锋利之气,浩大的雪竟然落得寂静无声,空间内一片死寂苍白,这样软绵绵的剑式,却在下一秒碎开整个空间!
谢韫的气息凝滞片刻,体内积聚的灵气在元婴与出窍的临界点跳动片刻,终于撞破两个大境界之间的屏障。
谢韫缓缓睁开眼睛,目中神光内敛,体内春山倒剑鸣连连,谢韫扬手,春山倒脱身入手。
所谓破而后立,洗剑池原本是陆琢玉所用的剑池,带给春山倒的不只是复原如初——
洗剑池内的灵液极为特殊,在重铸春山倒的过程中,也带走了剑身内绵白的杂质,剑身明净如琉璃。又因为谢韫修为突破到出窍期,春山倒重回上品宝器的等级。
谢韫松手,春山倒绕着他打圈,不时亲昵地碰一碰谢韫的手臂。
应白夜眉眼带笑:“恭喜。”
谢韫这才发现自己整个靠在应白夜怀里,他静了一瞬,倒打一耙:“想不到你这么想要亲近师兄,竟然趁我昏睡……”
应白夜:“师兄?”
谢韫:“嗯。”
应白夜:“我应当比你大一个月。”
谢韫:“我先见到师尊。”
应白夜:“我先叫了师尊。”
谢韫心里算了算,论修为,应白夜比他抢先晋升,论年纪,应白夜确实比他大一些,论……
不想论,谢韫只相当师兄。
谢韫:“……打一架吧应明昼,我赢了是师兄,我输了你是师兄。”
应白夜:“你看,你不讲理,我就很讲理,所以我是师兄。”
谢韫抓了不在场的师尊背锅:“……陆琢玉是混蛋。”
应白夜当做没听到。
反正骂的不是他,至于骂师尊,没关系,师尊不知道。
可见没有良心的师尊,只能收到没有良心的弟子。
白寒池小声道:“谢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韫不知道梭舟的取向,他看了眼应白夜。
应白夜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魔道,梭舟刚出元清宗的地界,现在一处凡人帝国里,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可以现在可以告知我们。”
谢韫端详着白寒池的脸色,他也不清楚白寒池是否还会挂心元清宗宗主:“至于元清宗那帮人……那剑势虽然看起来恐怖,却决计威胁不到高阶修士的性命。”
不得不说,陆琢玉虽然是个混蛋师尊,但作为一个大乘修士,修为和对灵力的掌控都无可挑剔。
那一剑的威力必然重创十二个分神长老,至于合体期的宗主……只怕也会为伤势而闭关好一阵子。
元清宗拿得出手的高阶修士大多受伤,这个时候必然乱成一团,能稳住宗内都是难事,恐怕没工夫管他们。
白寒池陷入茫然:“父……他要至二位于死地,即便真的死在谢兄手中,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至于去什么地方,我……好像没有能去的地方。”
他生于元清宗,长于元清宗,即便有在外修行历练的时日,最终也会回到元清宗,实在不知道何处为家。
白寒池原本是极天真的性格,经过秘境血祭的打击后,看得出沉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