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澄已经处理好一名修士的伤口,询问道:”那妖蛟是什么修为?为何要攻击清水宗? ”
修士道:”是出窍期的妖兽,我们清水宗建在可是十分强悍,掀出浪潮淹了清水宗,外门弟子全都溺死了。”
此言一岀,红芹在内的银月宗弟子隐晦地松了口气——清水宗没有分神期的修士,宗主只有出窍期修为,而银月宗却有两个分神期修士。
容澄心里却缓缓往下一沉。
银月宗确有两位分神期不假,一位长老一位宗主,长老常年隐居,宗主修为虚浮。可是这两位分神期的修士修为虚浮,而同一个大境界下,妖兽在肉身的加成下远比寻常修士强大,蛟龙更是有真龙血统,比寻常妖兽更加凶悍。
但是清水宗的几位出窍长老全都死在妖蛟手中,甚至还未威胁到妖蛟的性命……恐怕比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容澄简单处理了清水宗修士的伤势,在红芹和传信弟子的帮助下将这些弟子安置在一处空余的小院子里。
清水宗这十来个修士中有数个重伤垂死的修士,为了保住这几人的性命,容澄不得不开炉炼丹。
”如此严重的夕朋痊愈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四品的真元丹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银月宗的一名供奉炼药师简单诊治完,得出了和容澄一样的结论。
容澄和炼药师同时看向传信弟子。
传信弟子道:”宗主的意思是尽量救治。”
她瞥了眼重伤昏迷的清水宗弟子,凑到容澄耳边,用只有银月宗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带来了清水宗的大部分灵石和丹药灵药,宗主要求我们尽全力保住他们的性命。”
容澄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供奉炼药师捏看自己的胡子:”真元丹,在下恐怕做不到。只能请容仙子多多多费心了。”
他这个新晋的四品炼药师,没有炼制真元丹的能力,强行炼制真元丹,很有可能反噬自身。
他只是供奉炼药师,受了银月宗的好处,不比为银月宗弹精竭虑。
容澄早有预料,她客气地玩了下唇角,侧身让供奉炼药师离开。
红芹目送供奉炼药师离开,小声道:”这个老东西每年要收走一万块灵石的供奉,却连按例供给的灵药都不肯,凡有需要他出手的事,—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容澄脸色沉凝:”为我准备一间炼丹房吧。”
真元丹作为四品丹药,有近百味灵药需要炼化融合,消耗大量的灵力,现在的容澄未必能支撑得下来。
红芹点头:”我现在就去! ”
番外
相比于其他四品丹药,真元丹所需的灵药种类繁杂,好在丹方中没有稀缺的灵药,银月宗的库房内也能点出四份
红芹已经整理出一间干净的炼丹房,她不是炼药师,不了解真元丹的炼制难度,满心以为容澄会像第一次炼制四品丹药那样轻易完成。
容澄闭目调息片刻,肃然起身,挥袖掀开炼丹炉,屈指间灵力点燃炉中火焰,同时投入一株炮制过的灵药。
炼制四品丹药往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两日后
红芹脸鱼苍白地站在容澄身后,盯看桌案上剩下的一份药材,眼神浮动着不安——距离开炉已经过去两日一夜,容澄失败了两次,现在桌案上的灵药还剩最后一副。
真元丹的原材料再如何常见,银月宗短时间内也凑不出第六副灵药,也就是说,容澄只剩下一次失败的机会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容澄维持炉中火焰耗费了大量灵力,势必影响容澄的状态。
容澄手边放着十来个回灵丹的空瓶,她唇色苍白没有血色,经脉隐隐作痛——炉中的火焰需要人量灵力维持,她的灵力很快就会被火焰抽干,不得不用回灵丹补充灵力。
频繁的抽空与补充,让容澄的身体和神魂都感到了疲惫,经脉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虽然桌案上还有一副药……
容澄却很清楚,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短时间内大量使用回灵丹,导致回灵丹的药效下降,同时増加经脉的负担。
依照容澄现在的修为,炼制最普通的四品丹药已经十分吃力,何况十分复杂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的真元丹。
丹炉中正在提炼第七十三味灵药,容澄咽下两颗回灵丹,变化手印,丹炉中的火焰逐渐温和,提取出的灵药汁液被灵力托着放入玉盘。
随看时间推移,桌案上提炼过的灵药越来越多,日头偏西时,容澄蓦然睁开眼睛,在太阳的余晖下起身,长袖一振重重击在丹炉上,鼎盖飞起,数十位灵药浮空,依照次序投入丹炉的火焰中。
空气中浮动看微微的清苦气。
旁观的红芹忍不住攥紧双手——融丹,这是炼制丹药的倒数第二步,也是最难的一步。融丹是将提炼出的灵药融合在一起,形成丹药的雏形,一旦失败便前功尽弃。
融丹不仅需要炼药师调和所有灵药的药性,还需要借助炼丹房的聚灵阵法,将天地灵气炼入丹药中,才能剔除融丹过程产生的杂质。 融丹这一步,几乎决定性地影响丹药的品质。
这是炼丹中最重要,同时也最困难的一步,这一步需要调和所有灵药的药性,也要借助大量的灵力冲洗丹药融合时产生的杂质。
容澄前两次都失败在融丹这一步上,可见融丹这一步的困难程度。
容澄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咽下两颗回灵丹,闭上眼睛,神识却时刻注意看丹炉中,双手结印推出。
木系精纯的灵力唤醒了炼丹房的聚灵阵法,阵法各个区域依次亮起。银月宗炼丹房内置
丹炉落于阵眼上,由阵法吸收的天地灵气,经过阵法的净化,汇聚入丹炉。
然而银月宗炼丹房下刻看的阵法过于粗糙简单,无法有效去除天地灵气中的杂质,灵气进入丹炉后,需要由炼药师再次提炼才能灌入正 在成型的丹药中。
而丹药炼制到这一步。炼药师已经非常疲惫。
所以越是精妙的阵法,越是能减轻炼药师的负担。可惜银月宗并没有精修阵法的修士,所有的阵法虽然还不到粗制滥造的地步,但对炼药师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炼丹房外,除了银月宗的本宗弟子,还有伤势较轻的清水宗弟子,他们等在丹炉房外,透过窗户紧紧盯看房中的容澄,眼神里蔓延出几分希冀。
这些逃难来的弟子,伤势只是没有危及到性命,如果没有丹药救治,就会留下影响根基的隐患。
如果这位年轻的炼药师能炼制出四品的丹药,那么他们这些人说不定还有救。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这一份新的灵药已经炼制了整整一日,灵药混合在一起的清苦味道,早就在炉火的提炼下变得甜腻。
只是在窗外闻闻味道,就能通体舒畅。
清水宗首席弟子衣衫褴褛,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身边的银月宗弟子:”仙子,这丹药是要成功了吗? ”
银月宗弟子面色凝重,微微摇头:“还没有。不过已经到最后了,如果……不好!”
清水宗弟子慌张地看过去——
只见一道火光冲破炉顶,玄铁的炉盖与穹顶相撞,轰隆的声响中,四溅的火星与石块同时坠落!
青色的火焰从炉□□发,炉盖飞岀后就在冷热交替中四分五裂——火焰吃够了灵气,完全失控了!
红芹抬手挡住脸,四溅的火星擦看她的袖子落在地上,红芹呆呆地看看冲上房顶的火焰:”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
炼丹房内的聚灵阵灵光乱闪,爆裂的灵光闪的围观者全都避开视线。
容澄尖尖的虎牙轻轻切迸下唇,鲜血顺着唇角滑下,她几日不曾休息,眼睛里血丝鲜明。
”是聚灵阵。”
容澄第一时间找到了丹炉爆裂的原因。
炼丹房的阵法长久无人维护,而炼制四品丹药所需的灵气过于庞大,长时间运转后,灵气冲坏了聚灵阵,原本积蓄在阵法中的天地灵气全部冲入丹炉,导致炉火失控。
冲天的火光惊到了炼丹房外的所有人——容澄第一炉丹药失败的时候,也没有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 “
”炉盖炸了!”
”丹炉好象开裂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又要失败了吗? ”
清水宗弟子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攥住窗框,”又失败了? !怎么办,师弟和师妹他们……”
炼丹房外,银月宗的炼药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开口: ”这一炉丹必然废了。”
火焰冲出丹炉的瞬间,几乎与灵力爆炸无异,未成形的丹药必然保不住,就算没有碎裂,也已经被没有提炼的天地灵气所污染。
清水宗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对方胸口的丹炉绣纹,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缓缓熄灭了。
等在炼丹房外的炼药师剔了剔指甲,在所有人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悄悄松了口气,捻看胡子道:”到不奇怪,真元丹是四品丹药中炼制难度最高的几种之一,容仙子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每一个品级中,不同丹药的炼制难度也不相同。”
银月宗的供奉虽然不多,但炼药师只是个四品炼药师,还只能炼制简单的四品丹药,如果离开银月宗,也难以找到安稳的栖身之所。
短时间看出来,容澄还未成长起来,银月宗依然需要他们这些供奉炼药师。
银月宗的弟子更关心容澄的安危:”既然失败,那容师妹会不会受到反噬? “
炼药师颔首:”不错,即便重开一副新的丹药,容仙子也无力再开炉炼制,此时最好立刻放弃炼制,运功调息……“
然而炼丹房内,容澄并没有接受红芹的搀扶,她推开红芹,双手成圆,平复体内沸腾的灵力。
炼药师皱眉:”她:要做什么? !”
容澄虽然还未到筋疲力尽的地步,但数日聚精会神地炼制丹药,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她强忍着闭上眼睛的冲动,向冲出丹炉的火焰伸岀手,然后用力收紧:”结! “
在这一声喝令下,火焰肆意蔓延的趋势骤然一滞!
容澄布满血丝的眼睛异常明亮,她再次开口,细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指尖仿佛被什么强行拉拽看,用力到指尖发白,以至于一个收拢手指的动作都如此艰难:”结!”
火焰像是被约束在那纤瘦的手指之中,不再向外泛滥,灵力织成无形的网,将火焰尽数收拢,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分散的火焰聚成一团,阵法升腾的灵气源源注入火焰的茧。
容澄咳了一口血出来。
火茧不断吸收灵气,紧紧抱合,等待恰当的时机破茧而出。
清水宗的弟子忽然道:”那是什么? ! ”
炼药师却道:”此刻即便成丹,也是瑕疵品了。为何还要坚持?”
炼丹房内,容澄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中只剩下眼前旋转的火茧,两盏茶的时间,她伸出手向上托举。
在数十道视线的注视下,火焰缓缓绽开,炽热的火舌尖上吐出一颗乳白的丹药。
四品真元丹,成丹。
丹药脱出火焰的时候,奇异的香气充盈整个炼丹房。真元丹通体纯白,有成人拇指大小,底部隐隐有火焰纹——上品以上的丹药才会出现火焰纹,极品丹药的火焰纹清晰鲜明。
真元丹上的火焰纹证明这不仅不是一颗瑕疵品,甚至是一枚上品的真元丹。
“成功了? “
清水宗大弟子直勾勾盯看悬在空中的頁元丹,”頁的成功了吗? ”
他难以置信,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贴在窗户上:”真的炼成了! “
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无法服用整颗真元丹,四品丹药所蕴含的灵力足以撑爆一个金丹修士。服用时需要分成小份量,这一颗真元丹足够数百个金丹期的修士服用了。
清水宗大弟子眼中燃起希望。
这一颗丹药,就意味着清水宗上下近百个修士的性命和修为。
银月宗弟子中也有给炼药师打下手的修士,目光紧紧黏在容澄身上:”这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炉火失控了,居然没有影响到成丹!”
”太了不起了,容师妹是我见过最好的炼药师!我们银月宗终于有一个自己的炼药师了。”
炼丹房内
容澄一把抓住丹药,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药瓶中,递给红芹:”给。“
红芹连忙接过,真元丹是她接手过等级最高的丹药,红芹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收起真元丹。
容澄:”别收起来,立刻分成一百份,融入温水中”给重伤的弟子们喂下去。”
炼丹已经耗费了数日的时间,清水宗的弟子已经等不下去了。
红芹如梦初醒,揣起药瓶拔腿就跑:”我这就去!”
丹药炼成,容澄心神放松,险些摔在地上,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下意识扶住丹炉,手心立刻被滚烫的丹炉烫掉一层皮。
容澄恍惚间觉得手心灼痛,凭看本能收回手,炼丹房内没有其他人,容澄垂看头慢慢走出去。
供奉炼药师:”不可能啊……炉火失控的瞬间,未经提纯的天地灵气,一定会污染丹药。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炼制出上品的真元丹? ”
容澄身心俱疲,懒得应付他,只当做没听见,绕过供奉炼药师往自己的院落里走。
供奉炼药师一把攥住容澄的手腕,眼神从一开始的排斥转变为狂热:”你做了什么?方才炉火已经冲出丹炉,丹药为什么没有受到污染?!“
控火是每个炼药师必修的本领,然而不同的灵火性质不同,灵火失控是炼丹过程中最常见的问题。
一旦出现失控的情况,丹药要么被污染变成劣质丹药,要么因为内部受到冲击而变成一颗废丹。
供奉炼药师是野路子,没有收服或者修炼出本命灵火,炼丹时炉火失控是常有的事。
容澄手心的伤口一片焦褐,她抬起眼睛,直视供奉炼药师,轻声道:”道友,我受了些反噬,请让我回去调息。”
她一个人撑不起整个银月宗,轻易不愿意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不肯松手,各个炼药师都有压箱底的本事,轻易不肯传授给外人,他担心容澄淸醒后不肯说。
两个炼药师陷入拉扯,周围的银月宗弟子却不敢上前劝说,她们都是普通的弟子,炼药师对她们而言就是不得不仰视的人物了。
她们心疼容澄,却又不敢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道:”请容仙子教教在下。”
容澄实在累极了,灵力被抽空,经脉干得发痛,捜遍全身也找不到一两的力气:”这有何难,等在下调息过后,一定会请道友论一论炼丹之道……”
她说着话,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发黑。
有个圆脸的女孩牵看自己的袖子,鼓足勇气道:”容师姐她现在状况不好,大约是没有精力和您论道……”
供奉炼药师眼睛一横。
圆脸女孩抿唇缩到了同门背后。
供奉炼药师:”你懂什么?修道之人,岂能因为皮外伤而动摇道心? !与同道之人论道,更是增进修为与心境的绝佳途径,你一个小小炉鼎,只用躺看,怎么会理解修士修炼之苦?”
圆脸女孩双颊通红,她才十来岁,正是懵懂颤又脸皮薄的年纪,听看供奉炼药师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容澄混乱的神志都清醒了几分,鹿一样的眼睛含着冷光:”你——”
”你一个不上不下的炼药师,有什么难言的苦处吗? ”
—道声音从容澄身后传来,一支剑柄压在拨开供奉炼药师的手上,稍稍用力就压得供奉炼药师痛呼出声,不得不松开钳制容澄的手。
紧接着,容澄肩上一紧,整个人陷入一团熟悉的香气里。
陆琢玉一手揽看容澄,一手压看剑柄,眼风扫过供奉炼药师,轻轻翘了下唇角:”你觉得辛苦,那是因为你废物。”
银月宗的少主陆琢玉,天资绝艳的剑修,绝顶美貌同时也绝顶地...…难相处,别说身在宗内,心在宗外的供奉炼药师,就是一心一意的宗内弟子,在陆琢玉面前也未必能讨得到好脸色。
银月宗的宗主与几个长老都是软弱的性格,因此供奉炼药师在银月宗内,完全可以横看走,唯独陆琢玉这个少主,从不给他面子。
孽杀的剑柄在供奉炼药师的手腕上压出一道痕迹,孽杀是煞气极重的灵剑,虽然剑刃尚在鞘中,森寒的杀意已经隔看几层衣料渗入供奉 炼药师的骨髓。
供奉炼药师盾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避开陆琢玉的视线,嘴角扯出尴尬的弧度,“少主教训的是。”
供奉炼药师侧身,给陆琢玉让开一条路:”请。”
容澄细长的手指搭在陆琢玉黑色的剑服上,陆琢玉大约是赶回来的,没有沐浴换洗,身上带看难以察觉的血腥气,容澄暂时清醒了一下。
容澄右手手心一片烫伤,血肉糊在一起,大约是疼得厉害,指尖蜷曲地虚搭看陆琢玉的手臂。
陆琢玉眼帘微垂:”我送你回院子。”
容澄强撑着站直,即便此刻面对陆琢玉,她也不愿意在礼仪上有丝毫欠缺,微微颔首:”有劳。”
陆琢玉揽看容澄的手下滑,搂看容澄的腰身,化为流光投向容澄的院落。一进院子,陆琢玉就横抱看容澄到寝室。
容澄累极了,陆琢玉带她回院子的功夫,手心的烫伤好像也缓过劲,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容澄下意识想抓住冰凉的被褥,试图缓解手心的疼痛。
陆琢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乱动,我给你擦点药。”
陆琢玉蘸看药膏敷上容澄的手心。
她常年受伤,身上带看各种伤药,什么样的伤药都找得出来:”这就是药铺里最常见的烫伤药,肯定没有你调配的好,你凑活用吧。” 冰凉的药膏擦过手心,抚慰了灼烧的疼痛。
容澄窝在被褥里,从蓬松的云被里偷看陆琢玉:”多谢少主。少主怎么赶回来了? ”
陆琢玉专注地盯看容澄的手心,道:”我前几日收到了宗主的千里传音,所以带看弟子们往回赶。”
容澄心里记挂着妖蛟,”沉玉湖的那只妖蛟为什么要为祸清水宗? “
陆琢玉:”清水宗的弟子说妖蛟即将化形,想要将沉玉湖完全圈入他的地盘,所以驱逐了清水宗。”
”清水宗分明算不上什么威胁,”容澄眼帘沉重,困倦道,”我担心妖蛟会危害银月宗,毕竟这妖蛟不是良善之辈,胃口未必不会越来 越大……”
陆琢玉包扎伤口的动作顿住,轻轻挑眉:”你想做什么? ”
容澄直视陆琢玉:”弟子想请少主加强银月宗的防卫,道义上不必为清水宗报仇雪恨,但唇亡齿寒,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宗内大多是体质特殊的女修,妖蛟修为非凡,倘或一日化形成功,贪欲作祟下,恐怕要染指银月宗。”
”所谓未雨绸缪,请少主千万——“
陆琢玉起身,取了一块帕巾慢慢擦拭手指:”你不太像个炉鼎。”
容澄跟看仰起头,笑道:”少主,我先是容澄,容澄便是如此。”
”请少主, ”容澄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来,笑容格外明媚,”更看重我炼药师的身份吧。”
和红芹说得不同,少主虽然不喜欢炉鼎体质的修士,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陆琢玉一怔。
容澄刚刚炼完真元丹,沾染了一身薄薄的丹药香气,刚刚刚挨近,就能知道她炼药师的身份。
还是一个年轻的,不到二十岁的四品炼药师……炉鼎,炉鼎怎么会比一个天才炼药师更贵重?
陆琢玉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炼丹时灵力走岔,好好休息。待我处理完其他事务,会看手妖蛟的事。” 陆少主虽然性格烂脾气差,唯一的好处就是靠得住。
容澄心里安定下来,疲惫顿时将她吞没。她累坏了,此刻最需要的不是调息,而是蒙头大睡。
容澄慢慢缩进被子里,挨到枕头的时候就陷入黑沉的睡梦中。
陆琢玉站在床边,静静看了片刻,放下几瓶丹药,随后关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落。
容澄这一睡,就睡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三日清晨,容澄才被明亮的日光唤醒。
她捂住眼睛缓了片刻,随即起身闭目调息。炼制真元丹逼迫容澄强行循环灵力,虽然疲惫,但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容澄的修为上涨了 不少。
容澄还挂心看淸水宗弟子的安危,洗漱后换了干净衣裳,推开院门走出去。院外的阳光不冷不热地照在容澄身上,容澄脚步顿住,突然 产生了一种隔世的感觉。
容澄敲了敲眉心,喃喃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儿?总觉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
容澄蹙眉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自己忘了什么,又惦记着淸水宗的伤患,于是暂时抛开这一点,御剑向安置淸水宗弟子的院子飞去。
容澄的灵力基本恢复,经脉受到反噬的伤却还没好,御剑的速度很慢,好在银月宗地界不大。
清水宗逃出命的弟子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容澄远远看见院子里挤满了人,除了清水宗的弟子,还有银月宗的人。
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陆少主显眼到让人一眼就能把她挑出来。
陆琢玉身量很高,穿了一身暗红的剑服,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她一手点看孽杀的剑柄,眉眼压着一点不耐烦。
容澄:”?”
这么多人围在院子里做什么?生怕伤患养好了伤,多吃银月宗两碗饭吗? 她收剑落入院子中,淸楚地听见院子里的人在说什么——
”我还有一个弟弟没有岀来,求少主放我回清水宗吧!”
”还有我!陆少主,我的父母都在清水宗,求求您……”
这些围看陆琢玉的修士都身着淸水宗的衣裳,他们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晃晃,还不能站稳身体。
围看陆琢玉的都是清水宗重伤昏迷的弟子,服用了真元丹的丹水后清醒过来,猝然得知宗门覆灭,亲族都没有逃出来,所以心里崩溃下想要回到清水宗,和亲族死在一起。
陆琢玉指腹摩挲着剑柄,她仅剩的耐心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应付清水宗的弟子了:”你们回去做什么?作死?还是一个绝招给妖蛟塞牙缝?免了吧。“
容澄:”……”
听听他们少主多会说话啊,开口就挑事。
陆少主诚心诚意的“劝告”火上浇油,清水宗的弟子高声道:”我等虽然卑微,但愿意以身殉宗门! ”
容澄轻拍前面人的肩膀,向陆琢玉走过去,道:”你们刚用了药,不好好调息反而出来闹事,难道不想要这身修为了吗?”
她声音不高,却能穿透嘈杂的哀求声,准确地传入陆琢玉耳中。
陆琢玉回身:”你怎么过来了?”
容澄神情中还有掩饰不了的疲惫,她慢慢走到陆琢玉身边,”我想来看看他们用药后的状况,如果药效不足,还需要及时服用其他灵药。“
—名蓝衣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容澄面前,重重叩首,哽咽道:”多谢仙子救我一命!但是我的父母兄弟,道侣儿女都在清水宗!我、我怎么能……”
“求仙子放我们回清水宗!”
”求仙子……”
陆琢玉敲了敲剑柄:”闭嘴。”
容澄一动不动地受了这个大礼:”你回去有什么用呢?找妖蛟报仇? “
另一个蓝衣女修跟看跪下,她脸上泪痕蜿蜒:”仙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来生为仙子当牛做马!只是如今恩师父母都不在了,我如何能独活?我情愿一死! “
容澄:”我不要你们的来生,只要今世。救你们的丹药是我炼的,灵药是银月宗出的,在你们被送到银月宗时,你们的命就已经压在银月宗了,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容澄走了两步,弯腰和蓝衣女修对视:”最少,你得活到让我们赚回本。”
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只有同样用人情才能约束。
陆琢玉歪头,微微睁大眼睛:还能这么说吗?
蓝衣女修跪坐在地上,仰起头,整个人都被容澄的目光笼罩。
对方视线低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琉璃一样通透,所以透过瞳孔的眼神似乎悲悯,又说不出的冷漠。
怜悯她亲族尽失孤身一人,冷漠她轻贱己身,蔑视这条由他人亲手救回的性命。
年轻的炼药师保持沉默,不出口的话却已经透过眼神传达给蓝衣女修。
在这样的目光下,蓝衣女修抓住袖子,嘴唇蠕动几下,低声道:”是。”
容澄屈膝,握住蓝衣女子的手腕,灵力顺看对方的经脉转了一圈,”真元丹的药力基本都被吸收了,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好好静养,不会影响根基。”
蓝衣女修自嘲道:”我这样普通的灵根,即便完全毁坏,修为尽失,也不值得可惜。“
陆琢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容澄身后,隔开其他清水宗的弟子,闻言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容澄:”……”
她直起身,逐个检查清水宗弟子的伤势。
清水宗弟子所修习的功法虽然不擅长争斗,但是修炼功法的弟子肉身强健,所以受伤后恢复起来也很快。
容澄探查完毕,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清水宗弟子:”伤势恢复得不错。劳请诸位回房休息,每日最少要运功一个周天,如此再修养一旬的时间,伤势便可以痊愈。”
清水宗弟子面面相觑,互相搀扶看回到了厢房。
等清水宗弟子全都进了厢房,银月宗弟子也渐渐散了,容澄心神一松,身形略微晃了晃,手臂立刻被身后人稳稳托住。
容澄回头,是陆琢玉。
不知为何,她见到陆琢玉,心里就说不出的柔软,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微笑:”少主怎么在这儿? “
”清水宗闹事”我来看看,”陆琢玉顿了顿,视线略微游移,” ”你该回去休息了。”
容澄记挂着妖蛟,询问道:”我上次与少主提的那件事……”
陆琢玉睫毛微颤,她定定看了容澄片刻,道:”我正要前去沉玉湖探查情况。”
容澄蓦然抓住陆琢玉的袖子:”可是妖蛟凶狠,为了保证领地不惜覆灭一宗,此时我们对妖蛟的修为弱点一概不知。此去必然凶大过吉,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主不该冒不必要的风险。”
陆琢玉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容澄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上:”……”
容澄:”我们只是需要提高警惕”避免岀现清水宗那样的惨剧而已。”
陆琢玉保持缄默。
容澄:”少主? ”
陆琢玉终于开口: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有清水宗这样的前车之鉴”也总抱看缩头比伸头更好的侥幸想法……”
”那就请少主, ”容澄坚定且平和地回答,”带看弟子,一起向宗主请命吧。”
容澄这个人的温柔,好像格外沉重有力量。
陆少主吃软不吃硬,她睫毛颤了颤,避开容澄的视线:”......你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应该是你第三次见宗主。现宗主在七十六年前继任宗主之位,她是脾气性格极软的人,但也就是这几十年的时间,银月宗越发没落了。”
”大约二十多年前,为了避免宗内弟子被其他修士觊觎,宗主放弃了原本的宗门,将银月宗迁至如今的的地界。”
银月宗上到宗主长老,下到普通弟子,没有几个能主事的人,银月宗没落之后,现宗主不是开拓制裁,更做不到守成,连传下来的宗门领地都丢了。
由此可以看出,现宗主和长老们是怎么样的性格。
容澄跟在陆琢玉身后,默默听着陆少主不咸不淡的概述银月宗的往事。
主峰上设有禁飞的阵法,虽然拦不住身为少主的陆琢玉,她完全可以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带着容澄飞上主峰,但她没有,只是领看容澄—阶一阶地往山峰上走。
”这里灵脉稀疏驳杂,洲界里连个能在正道能叫出名字的宗门都没有。同样也没有大型秘境也没有大泽和山脉,比起修炼,更适合种地。“
陆琢玉嫌弃地瞥一眼阶梯旁稀疏的植被:“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不需要修士的培育都会长满低级灵药。”
容澄抵看唇边,尽管如此,也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少主外表看起来何等骄矜难相处,说起来话却俏皮得不行。
陆琢玉歪头看看容澄:”你笑什么? ”
”只是觉得少主说的很对,这里……确实很适合种地。”其实是觉得陆少主说话很可爰,但容澄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陆琢玉十分好骗,轻易信了容澄的话。她难得能在银月宗找到知音,于是轻快地翘了下唇角。
容澄将话题转回正事:”少主没有和宗主们提起建立防卫队的事情吗?”
陆琢玉:”没有,她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容澄静默片刻,感觉很奇怪:”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甚至不需要冒任何风险,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
为什少主在提出这个意见之前,就如此笃定宗主和长老们不会同意呢?
陆琢玉眼神露出一丝厌烦:”……等你见到她们就明白了。”
宗主与长老的住所位于主峰的山巅,整座主峰山势平缓,高度较低,因此山巅也能容下几座规模较小的阁楼。
和其他宗门守卫森严的主峰不同,银月宗的主峰几乎看不见护卫,不说护卫,扫洒的弟子都寥寥无几。
容澄第一次见到如此简单的一宗主峰。
陆琢玉道:”宗主和长老们的住所都在此处。主峰除了传信弟子和我,几乎没有其他弟子踏足,就连负责清扫的弟子也只每月上来一 次。”
容澄:原来如此……”
看来现宗主与长老们不仅温和,甚至还有些孤僻。
容澄与陆琢玉两人踏入议事厅时,宗主已经等在正座上。
宗主的眉梢眼角有极细的皱纹,她有分神期的修为,外貌停留在三十多岁的模样,容颜淸丽,身形单薄。
议事厅内除了宗主,只有四个长老到场。
陆琢玉欠身:”师尊。”
容澄:”见过宗主与各位长老。”
宗主果然是温吞和善的性格,轻声细语道:”今日有什么要事?”
陆琢玉道:”回师尊,妖蛟覆灭清水宗后一直盘亘沉玉湖,取代清水宗成了我宗的“远邻”。从妖蛟驱逐清水宗划分领地的行为,可以断定妖蛟暴虐冷酷,并非可以和善相处的妖兽。“
容澄发现当陆琢玉说到此处时,座上的长老与宗主都慢慢皱起眉。
陆琢玉神色自然,仿佛没有注意到宗主的神色,继续说下去:”我想组建一支日常巡查的队伍,只在宗门附近警戒。”
宗主拒绝:”不合适。何况我们与沉玉湖距离甚远,蛟类喜水好阴寒,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