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霜知道季浔的这个小毛病, 是在他们大二刚在一起的时候。
但季浔晕针却是与生俱来的,她胆子小,身体比普通人稍微虚弱点, 扎针时虽说不会直接晕倒,大多数时候也是头晕眼花, 面色发白,算不上多严重, 也绝对不算是轻症。
那次季浔要去学校外的一家医院打疫苗, 谢幕霜正好跟着, 二人挂号完后就在后面排队等待。
季浔站在后面,人还没有进屋, 透过队伍的缝隙,远远就看到了灯下照着的那根闪闪发亮的针头, 久违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莫名其妙开始一阵难受后,她默默别过脸。
起初谢幕霜并没发现她的这些异常, 直到排队到了他们二人,季浔坐在凳子上, 一只手颤颤巍巍撩起袖子, 另一只手死死拽住谢幕霜的衣袖。
她仍是不敢去看那个针头,嗓子中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沉重,像是下一秒就快虚脱了一样,可胳膊却是紧绷着力气,手掌紧握成拳, 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松弛。
谢幕霜还以为她是单纯的害怕,反手将她握住,俯身低声轻语:“别怕, 一下就好。”
季浔咬住唇没有回应,头机械的点了两下。
那边的医生已经熟练的准备针管,开始往季浔皮肤上擦酒精。冰冷的触感接触到还存有些许余温的肌肤,淡淡的乙醇味飘进口鼻中,让她本就放松不下的心情更加敏感恐惧。
于是谢幕霜眼睁睁的看着季浔的面色由红润变为苍白,寒冬腊月头上还渗出了冷汗,却隐忍着没有叫出了声音。
谢幕霜恨不得自己能帮她打。
待那个针头从季浔皮肤中拔|出|来,谢幕霜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连忙帮她将袖子拉好,扶着她走出了科室。
季浔半靠在谢幕霜身上,双腿绵软,走路像是在飘,谢幕霜一手撑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她的肩上绕过,将她搂入怀里,他不敢走快,便只好一边慢慢悠悠朝前溜达,一边紧张道:“很不舒服么?”
季浔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头否认。
走出科室,谢幕霜小心翼翼扶着季浔坐在一排椅子上,自己则是立在她身边,微微弯下点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等季浔缓过来些再接着走。
谢幕霜知道季浔是怕他担心没敢告诉他实话,他蹙了蹙眉头,还是轻叹一声:“晕针大部分原因是精神过度紧张,不去想,就不会害怕。”
“可我看到那针管,心里就忍不住发慌。”季浔小声道。
谢幕霜一时语塞。
于是过后的日子里,再有什么需要验血扎针打疫苗的事情,谢幕霜没有一次缺席在季浔身边。
起初,他只是象征性的将手蒙在季浔的眼前不让她去看,感受着手下的人呼吸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该怎么出来还怎么出来,一点用都不管。
后来谢幕霜干脆也不捂眼睛了,直接蹲在她身边,乐此不倦的讲着直男冷笑话,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季浔一边害怕,一边被谢幕霜尴尬到笑出声,久而久之竟是真的管了点用。
而现在。
他们二人面前还是一堆熟悉的针管,只不过蹲在地上的那一方变成了季浔。
谢幕霜的手侧已经被他自己磕出了黑血,惨白的皮肤上甚至还挂着几片碎玻璃,而桌子早就砸在了地上,出了的声音让好不容易安静的门外又有了动静。
不过好在这短短一声响,远比适才季浔在门外造出的分贝小的多,顺着声音过来的丧尸估摸着只有三四只,它们晃悠到科室门口,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势。
敲门声此起彼伏,带着十足的节奏感,仿佛在同季浔叫骂,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而那些摆在桌子上的各类此刻已经凌乱的落在地上,还有不少玻璃制品已经碎掉了,狼藉一片。
季浔转过眼,眼看着谢幕霜刚被控制住的腕子已经再次举起,下一秒就要往地面砸去,她心里一紧,直接一步迈了出去,身体挡在谢幕霜眼前。
她的手死死禁锢住对方的腕子不肯松开,避免稍不留神,便再次发力,脚尖却是偷偷伸到前面顶住针管,顺着用力一踢,那针管便向后滚出了视野。
谢幕霜失神几秒,手臂也不挣扎了,而是双目垂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几秒后,他确认那根罪魁祸针已经彻底消失,又迷茫的抬起眼睛,望着季浔,一时之间也忘记了自己在干嘛。
见到谢幕霜暂时安静住了,季浔松了口气,继而想起另一件事情。
许是这两年的冷笑话起了作用,许是她最近这段时间的运动量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都长,又或许目前这针管只是摆设,并不会扎在自己身上,季浔惊奇的发现,这次见到那注射器,竟是没有半分反应。
不慌了,也不晕了,唯一紧张的还是谢幕霜忽然一下从自己身旁跑了出去,以为房间那头出了什么事端。
她蹲在谢幕霜眼前,手指向上用力,口中轻道:“幕霜,我扶你起来。”
“来。”
谢幕霜被撑着缓缓站起,又被推着木然的转过身,回到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