椟珠街的早市逛了三天, 别说许棉和霍江逸, 荣哲都把情况摸清了几成。
除了古籍字画、玉器、瓷器这样的分类,古玩市场按经营模式总共分成三大类:门市、藏品店、集市。
其中只有集市是唯一赶早的, 过了八点就散,其他门市、藏品店白天都开,尤其是藏品店, 朝九晚八,雷打不动, 不赶早不淌晚, 正常营业。
其中属门市、集市的东西最杂, 假货居多,但真货少,来路却野,民间的私藏、国外的回流,倒卖转手, 以假乱真倒手过几趟就变成真货的赝品, 甚至是盗墓来的, 海里捞的,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这里面反倒是藏品店古玩店的东西能保点真,但价格也比集市、门店高,老板也多是懂行的私人收藏家,甚至还私下里做点古董中介的买卖。
说“中介”,是个比较直白露骨的说法, 圈内正经叫法是掮客,给买主和卖家牵线搭桥的,从中抽取佣金,按照许棉的理解,就是和她老板曾经的职业有点像。
当然,兼收藏家身份的国际艺术品交易商不仅仅只是掮客这么简单,显然“江总”曾经的玩儿法“高级”很多。
但再高级,落到国内本土市场,还是得重新适应。
这几天逛下来,许棉其实也奇怪他们江总到底要做什么,集市上买的真假混拼的大瓷瓶、不太值钱的和田玉、没有收藏价值的真钱币、银元等,门市店里的买的根雕、佛像、古代妆盒、玉佩等等,藏品店收的现代字画、临摹的油画、翡翠项链等等等,数量多到放都放不下,林林总总在许棉的卧室里摆了一堆。
哦,为什么都放许棉卧室?
因为这些都是闲逛的时候许棉觉得喜欢的。
但凡只要她看摸把玩超过一分半钟,霍江逸都会问一声,然后直接掏卡。
许棉后来都买怕了,碰上多看一眼的,必定认真强调:“不买!不要!别掏卡!”
每到这个时候荣哲就冷笑:“不什么,别什么,你老板有的是钱。”
霍江逸从容地认可了后半句:“对,你老板有的是钱。”
许棉:“没地方放!”
荣哲:“没事,我还有房子,保证购放,买多少都放得下。”
许棉:“古董和现代艺术品不是用来填房子面积的!”
霍江逸这才放缓了买买买的速度,而此时,许棉的卧室已经快摆满了。
墙上、桌上、柜子上、地上通通都是,床头柜的两只碗里都各摆了一只木雕小蟾蜍。
直到一周后,逛完早市睡完回笼觉的早上,许棉被叫去二楼露台开会。
刚穿过卧室到露台,一抬眼,许棉就察觉出了不对。
他们江总今天穿得非常正式,很像那天坐在古董沙发上喝咖啡听音乐时给人的感觉。
许棉已经能从她的老板正经不正经状态的切换中及时辨出现在到底是上班,还是非工作时间了。
“江总。”许棉走近。
露天的铁艺小圆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霍江逸:“坐。”
许棉在他对面坐下,没说话,等着。
霍江逸靠着椅背,支着二郎腿,姿态闲适,但许棉仅从神情上便看出来,他现在很正经,而这种肢体状态闲散、神情状态紧绷的融合状态也反过来影响了许棉。
她下意识抻直后背。
霍江逸开口就是一句正经话:“忠正国际还记得吗?”
许棉:“记得。”
霍江逸接着的话题有点跳跃:“从明天开始,早市你得一个人去了。”
许棉一愣。
她没问为什么,也没说不行,她对自己的身份、对她和霍江逸的关系定位一直非常清晰:员工,员工和老板。
既然是以员工的身份面对老板,那不该废话的时候当然不废话。
她只是奇怪,忠正国际和她独自去早市有什么关系?
老板怎么又忽然提到了那家骗子公司?
电脑的屏幕忽然转了过来。
霍江逸示意她:“看看。”
许棉定睛,看到电脑屏幕上展开着一份文档,文档页面上清晰地记载了一份拍卖年录:
XX年XX月,在某酒店举办的专场秋拍。
XX年XX月,在某书城三楼举办的慈善拍卖会
……
时间主要集中在16年到17年之间。
许棉记忆力很好,看着其中几个眼熟的时间和拍卖场次,一下子忆起,这拍卖年录她曾经看过!
“忠正国际!”许棉脱口而出。
霍江逸有点意外:“你知道?”
许棉没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在富海宝莱的女厕隔间里搜过隔壁公司的信息,只道:“他们家X度百科上有,我搜过。”
霍江逸看着她,缓缓道:“既然你曾经看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棉想了想,没头绪,摇头。
霍江逸启唇一笑,眸光里拧着深意:“意味着,忠正国际手里有文物拍卖许可证。”
许棉讶然。
霍江逸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下继续翻文档。
许棉在笔记本鼠标区轻轻一划,文档拉下,屏幕上出现一个瓷器的照片。
这瓷器式样类似缸,但许棉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文房用具中的“笔洗”。
关键是,这图片不是照片,而是手绘的,内收口、鼓腹、蓝釉、金色龙纹、莲花托底,无一不惟妙惟肖地展示在绘画细节上。
许棉惊呆了。
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师父沈长青也会照着瓷器画图,但多是临摹观赏,只求画个大概,没有精益求精的需要,即便如此,也画得很像。
可屏幕上这个笔洗却真到足以媲美实物的程度,尤其是上色,古董瓷瓶上的蓝釉着色把握得刚刚好,色沉而不亮,很有质感,金纹也带着层次感、浓淡相宜。
更神的是,笔洗图绘旁标注了瓶底的款识,篆书的“大清乾隆年制”也不是瞎写的,完全是那个年代的书写方式。
许棉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心里的惊叹跟开了闸的洪流似的拉都拉不住。
她老板!江总!神人啊!
神人霍江逸却淡定道:“帮我做一件事。”
许棉回神,从屏幕上撕下自己的眼珠子,抬头望去:“什么?”
霍江逸:“我要你出面,在古玩市场那边放出消息,求一件清制蓝釉描金纹瓶或者缸,当然,这是你需要放出的消息,只能是这个范围,不能再详细,但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你看到的这件。”
许棉更加不懂了:“你要收?”
霍江逸:“是钓。”
许棉:“钓?”
霍江逸:“钓鱼的钓。”
许棉联系前后,忽然问:“和忠正国际有关?”
霍江逸笑了笑,很克制,笑意不答眼底,姿态却款款,抬手举起电脑旁的咖啡喝了一口,幽幽道:“所以说,你对你的老板认识还不够透彻,说到底,老板,就是商人。”
商人的商,是无利不起早的商。
许棉终于懂了,她的老板虽然和家族一刀两断,甚至失去了富海宝莱这家拍卖行,可暗地里根本没有放弃建仓,而这个仓,就是暗度陈仓的仓。
许棉甚至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宁愿暗度陈仓,也不能按兵不动。
霍江逸暗度陈仓行动的第一步,目标就是忠正国际,那家拥有拍卖许可证的、形式上正规、却不知为什么走了歪路、老板卷铺盖跑路的骗子公司。
一切的一切,还得追述到许棉误入富海宝莱的那一日。
“还记得那天公司里来了一堆人,你还差点被个老太婆拿订书机砸破头吗?”
许棉:“记得。”
霍江逸不紧不慢:“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手里持有一个‘假宝贝’,然后被骗了鉴定费、保管费、佣金和各种乱七八糟中介费的。只有一个老奶奶,她手里的的确确有一个‘宝贝’。”
许棉反应了两秒,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就是这个笔洗?”
霍江逸点头:“聪明。”
骗子就是骗子,没宝贝的骗钱,有宝贝的骗宝贝。
老太太苦于没有渠道卖出,遇上忠正国际,就倒了大霉,没卖了拿到钱,宝贝还以进行拍卖流程暂为保管的名义拿走了,求告无门,报警都没用,而忠正国际的办公地大门紧锁,人员解散,老板都跑路了。
许棉听得切齿:“这种人就该出门五百码。”
霍江逸听了好笑:“一百码就够撞死下地狱了,五百码是浪费资源。”
许棉:“那老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啊?”
霍江逸本要接着说正事,被强行扯开话题,顿了顿,默了片刻,笼统道:“暂时没有大碍。”
许棉想了想:“既然老板你都喊老奶奶,那年纪肯定很大了吧。”叹了口气,“这么大年纪还把家里一个真古董拿出来卖,估计是家里急着需要用钱吧。”
霍江逸本想说什么,被她两句话一声叹带拐,直接忘了。
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霍江逸也跟着叹了口气:“行吧,要说什么全忘了。”
许棉倒是记得,提醒他:“说到你让我去古玩市场放消息,钓鱼。”
霍江逸:“嗯,钓鱼,你放出消息,我们就可以等了,大概率那笔洗还没有出手,还在忠正那骗子老板手里。”
许棉捏拳,恨恨道:“然后等他出现了,我们就能逮住他,先套上麻袋揍个十分钟!替天行道!”
霍江逸:“……”很好,话题一扯,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可看着面前女孩儿一副听了几句话就气到双颊鼓囊囊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忘记的话比起这份纯真善良的情绪展现,根本不算什么。
霍江逸甚至直接把那些要说的话叠巴叠巴抛到了脑后,率先站起来,两手插兜,脚尖朝向落地门:“那还等什么,走吧。”
许棉仰着脖子,眨眨眼:“刚刚不是才说到‘钓鱼’吗,去哪儿?”
霍江逸变魔术似的摸出一个大墨镜戴上,炫酷又优雅地开口道:“批发市场,采购绳子、麻袋和砖头。”
许棉:“?????”
绳子、麻袋、砖头是不可能买的,毕竟公司上下二位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霍江逸也没说具体去哪里,只领了路,打车带许棉去了一个地方。
“医院?”
许棉一下子懂了,坐在车里问身边的男人:“江总,你不会是看人家被骗的老奶奶经济困难、身体不好,就……”
霍江逸坐在旁边,鼻梁上还架着墨镜,耍酷道:“都说了你老板是个商人,可能吗?”
可能啊,许棉想都没想,心里就冒出了答案。
要不然现在去医院干嘛?
可他们江总一副“你想太多、不是这样”的镇定脸,许棉又不好多说什么。车开到半途,她憋出一句:“老板,你是个好人。”
“……”
霍江逸摘掉墨镜,转头扬眉。
许棉也装酷,撇头看窗外,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神情,嘀嘀咕咕道:“好人一生平安。”
霍江逸:“……”这个称赞可真是非常复古、朴素。
住院部病房区。
隔着门上的玻璃,许棉朝病房里看去。
不大的双人病房,靠窗那侧的床上躺了一位老爷爷,床边站着一位老奶奶,老奶奶正拿着毛巾给老爷爷擦脸。
许棉回头,霍江逸就在她身后,还戴着墨镜,目视前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室内看清楚,就一副酷酷的神情。
距离这么近,许棉差点想伸手给他把墨镜摘了:“就是里面那位老奶奶被忠正国际骗了古董?”
霍江戴:“嗯。”
许棉想了想,低声道:“是生病的老伴儿看病需要钱才把那笔洗拿出来卖的吧。”
霍江逸:“嗯。”
许棉捏拳:“骗子真是太讨厌了!”
霍江逸:“嗯。”
“嗯”完这第三声,他半个字废话没有,转身走人。
许棉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内,转身快步追上去:“江总,我们这就走了?”
霍江逸迈着长腿:“要不然呢,买个水果篮进去看看?”
许棉:“可以呀。”
霍江逸脚下不停:“劝你不要这么做。人的脆弱无助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被展示被同情的。”又道:“目前他们不缺治病的钱,不需要被我和你这样的无关人士打扰。”
霍江逸说这番话,目的只是想打消许棉买个水果篮进去探视的想法,可许棉的思维方式和他一样,时不时就来个大跳跃:“江总,你是个好人。”
一个小时之内,连发两张好人卡!
霍江逸鼻梁上的墨镜都撑不下去了,摘了墨镜转身。
许棉却看着他认真道:“是真的,我真的觉得老板你人特别好。”
神情专注,眸光认真,毫无虚伪的拍马屁痕迹。
霍江逸挑不出错,戴上墨镜又要走人,却被许棉伸出两根指头捏住衬衫衣袖。
霍江逸回头:“?”
许棉笑:“老板,来都来了,还是买点水果吧。”
霍江逸在墨镜后垂眸,扫过自己被两根指头捏住的袖口:“我想我刚刚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要随便打扰。”
许棉:“我没说要打扰啊,买点水果放门口总可以吧。”说着松手,快步往电梯间走。
霍江逸目光追着她的身影,许棉却跟兔子似的,几步就蹦远了。
等他走到电梯间,她人已经坐上电梯,梯门都关了一半,站在电梯里冲他摆手,扬声:“老板,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上来。”
十分钟后,许棉拎着两大袋子水果上来了,明明坐的电梯,气却吁吁直喘。
霍江逸高高地立在电梯间的白墙边,看她胸口起伏地喘着气从电梯里出来,有点无语:“你急什么?”
许棉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示意自己买完了:“怕你等太久啊。”
说着又飞快地对他道:“老板,你等等啊,我把水果放过去,马上回来。”又一溜烟跑了,这次比兔子还快。
“……”
霍江逸摘了墨镜,远远眺望那小跑着奔走在长廊间的身影,自己都没察觉地轻声笑了一下。
笑完了,突然有点手痒,想刷卡。
他左右看看,电梯间旁有台自动贩卖机,只能投币,不能刷卡,黑卡也不行。
霍江逸想了想,转身往电梯去。
许棉没有打扰那对老夫妻,门口放下水果篮就折返回来,老板人却不见了。
原地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她摸出手机。
“江总,你人呢?”
霍江逸:“下楼,出医院左拐,旁边的小公园等我。”
秋日阳光绵软,晒着舒服又暖和,室外温度能有十几度,一点也不冷。
小公园临街而建,地方不大,环境却好,不远处就是非机动车道和公交站台,人来人往,触目有绿有黄,都是秋日的人间烟火。
许棉来海城这么久,难得出来逛逛,又难得不用处于老板在身边的工作待机状态,一时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晒太阳,体会这份难得的安逸。
而海城的繁华、烟火气、快节奏、慢步调也在这一刻融合得刚刚好。
许棉很享受这一刻。
闭着眼睛,眼前是黑的,世界却是立体动态的。
一会儿功夫,落在身上的那些阳光忽然都没了,她睁开眼睛,先看到一堵人墙,接着是“人墙”手里拎着的两个袋子。
霍江逸还戴着墨镜,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袋子,见许棉睁开眼睛,袋子递过去,转身在长椅另外一头坐下。
许棉打开袋子,两杯咖啡、一盒水果、一副墨镜。
墨镜???
许棉把咖啡、水果放到长椅一边,取出墨镜,戴上,转头看霍江逸:“江总,这样是不是才算跟上了领导的节奏?”
霍江逸靠着椅子,支着二郎腿,目视前方,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轻轻一声:“嘘。”
许棉取出一杯咖啡,另外一杯推到霍江逸身旁:“?”
霍江逸头都不转,伸手取过椅子上的咖啡,举到唇边:“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
老板的诗词歌赋来得有些突然,许棉倒是跟上了节奏:“宋,杨万里,《秋凉晚步》。”
霍江逸唇角勾了下:“该上学的年纪没上学,懂得倒是多。”
许棉戴着墨镜,喝了口咖啡,继续晒太阳:“假瓷器见多了而已,上面什么乱七八糟的诗都有。”
霍江逸喝了咖啡:“早知道我应该说‘His soul has i
its Autum
, whe
his wi
gs’。”
许棉:“济慈,《人生的四季》。”
老板终于转过了他高贵优雅的头颅:“哪家的假瓷器还用英国人的诗?”
许棉自己都觉得好笑,哈哈一乐:“因为小许我该上学的年纪没上学,所以博览群书。”
霍江逸哼笑,墨镜遮住半张脸,愉悦的神情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
毕竟能跟上节奏、尤其是跟上老板节奏的聊天总令人身心愉悦,阳光下再一晒,轻松感如同棉花似的一点点膨开。
许棉戴着墨镜喝着咖啡晒着太阳,和坐在旁边戴着墨镜喝着咖啡晒着太阳的霍江逸聊起了天。
许棉:“你是怎么确定那对老夫妻被骗的笔洗是真的?”毕竟在忠正国际手里,谁也没见过。
霍江逸:“那对老夫妻晚年丧子,唯一的儿子留下的遗产就那么一个值钱的古董,既然是家里的,当然会留下一些归属凭证,尤其是照片。”
又道:“如果不是真的,忠正国际没有把笔洗骗过去的必要。直接像骗其他人一样骗钱更方面。”
许棉:“你说忠正国际知道老奶奶是急着用钱才卖的吗?要是知道他们还会骗吗?”
霍江逸:“良心,对骗子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但是骗子竟然有拍卖许可证。”许棉从墨镜后瞥身边一眼,“然而有良心的老板却没有。”
霍江逸默默深吸一口气:“请有些员工务必知晓一个道理,不戳老板痛处才能愉快地跟着老板吃肉。”
许棉喝了口咖啡,笑:“知道了,老板。”
阳光晒得身上暖烘烘的,连拿在手里有一会儿的咖啡都还是暖的,许棉其实不大喝的惯咖啡,但跟上老板节奏是必须的,难得的惬意也能让她忽略掉这点不适应。
霍江逸的咖啡已经喝完了,空纸杯就放在身边的塑料袋里,右胳膊屈肘搭在长椅靠背上。
同是晒太阳,许棉晒一会儿就软了,没一会儿就化了,整个人摊坐在椅子上没个形态,腿叉成X形,背弯着,脖子前伸,像一只晒化的棉花糖。
霍江逸的姿态却始终保持优雅,背不驼、腰不塌,完美的男神坐姿,优雅又贵气。
许棉现在终于觉出了戴墨镜的好处,那就是偷看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偷看,尤其是偷看老板的时候,眼珠子往左一转就够了,头都不用转。
于是身边男人那侧看也挺阔的肩背,从头到脖子到肩膀再到腰最后到腿的优雅流畅的线条,无一可掩地展示在偷看的余光中。
我的妈!许棉心里大叹。我的妈!
都是人,怎么差距能这么大。
许棉:“老板,能问问吗,你回国之前在国外多少年。”
霍江逸:“八岁出去的,十几年吧。”
许棉:“美国吗?”
霍江逸:“一开始在美国,后来去了英国,在那里上的大学。”
不看人说话总觉得怪怪的,许棉略略侧头:“哪个大学?”
霍江逸也略微侧头:“你查户口?”
许棉:“随便聊聊嘛。”
霍江逸回过头,随意的口气:“剑桥。”
许棉诚心诚意地张圆了嘴:“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