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正文完 (1)(2 / 2)

结果许棉人在他怀里了,脑袋还直着,不知怎么想的,又默默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展开,垫在脸颊和他的衣服之间。

江逸本来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说完黄太太的事,低头一看,刚好看到她把纸巾盖在左半边脸上,再用前缓后快的速度默默靠到他肩侧,贴稳,很有装修时瓦工贴瓷砖的手艺。

霍江逸:“……”

他问她这是干什么,许棉用脸颊顶着纸在他怀里,头不动,眼珠子往上掀了掀,解释道:“我化了妆,脸上有粉,蹭你衬衫上你下午还上不上班了。”

原来是这样。

霍江逸作为男人,当然想不到这么多,但既然抱都抱了,顾虑这么多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况且他们之间都已经隔着衣服了,怎么还要再多一张纸?

他索性抬手解扣子。

那扣子刚好就在许棉眼皮子前面,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解了领口第一粒——诶?解第二粒——诶诶?

她不解地抬头,还没来得及问,脑袋被他一把按了回去:“以前没经验,不知道,以后知道了,你下次化了妆提前告诉我,我把衣服解开再来抱你。”

许棉:“?????”

这次她采取双手抱腰反推拔萝卜的姿势把自己脑袋从他怀里拔了出来,定睛一看,霍江逸解了衬衫一半的扣子,把衬衫前襟两片往两边掀,露出脖子下、前胸那片。

跟着又淡定道:“过来,身上蹭了粉不要紧,等会儿擦一下就行。”

许棉:“……”

不敢相信,有些老板为了在公司和女下属抱抱搂搂、肌肤相亲,竟然做出这种事?理由还找得这么正大光明。

节操呢?!

不存在的。

某公私分明的女员工忽然又很豁得出去了:我的节操也不存在。

她直接掀了脸上的纸,搂住男人的腰侧,脸轻轻一贴。

脸颊和胸口、肌肤和肌肤严丝合缝的那一瞬间,海水回潮、绿枝冒牙,办公室一角的发财树都仿佛迎来了暖春,恨不得当场开一脑袋“发财花”。

不久前主动解了扣子的某老板,突然有种被人拿皮搋子吸住的错觉。

胳膊圈住她,他低声问:“抱多久?”

抱这个词,用得非常正经了。

许棉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时刻,客气道:“就先偷个五分钟吧。”

他们可不就是在“偷”。

从工作的时间里偷分偷秒卿卿我我,在公司偷地方偷空间搂搂抱抱,在双方忙碌的时间里偷闲暇表达爱意。

忙碌的成年人的世界,或许就是这么无奈吧。

许棉享受这难得“偷”来的亲密时光,想起那时候在别墅,他们有大把的时间,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只可惜,那时候他们还是江总和小许的关系,不是恋人,更不够亲密。

等他们是恋人了,够亲密了,却又没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还拉长了距离,被工作被各种事分隔开开。

到最近,他才终于归来。

许棉闭着眼睛,沉浸在他的怀抱里,忍不住就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香港之行后他们分开几个月来着?他们这期间最长的没有见面的时间有多久?

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同城异地恋就是了不起啊,助她在工作上飞速成长,变成如今这样,又独立又能担事。

好在许棉不是个爱闹别扭闹情绪的人,拍地的事终于结束了,男人也终于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总不能还发脾气撒泼把人往外推吧?

她又不傻。

所以她牢牢地把人抱紧,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享受这贴胸的拥抱,想起什么,抬起下巴看男人:“在公司不叫老板直接喊老公,不好吧?”

霍江逸闻言轻笑:“我让你在人前喊了?私下里改口,也只是私下里。”

许棉眼珠子转了转,征询的口气:“那我……喊喊看?”

霍江逸扬眉,等着。

许棉咬了咬唇,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张口:“老……”

霍江逸眼神鼓励继续。

许棉:“老……”

继续。

许棉:“老……江……”

霍江逸:“………………”

许棉脸臊了——她嘴里是没喊出来,可心里喊了好几遍啊。

老公,老公,老公。

妈呀,这两个字也肉麻了!

霍江逸差点没被这声老江气到,搂着她腰的一只手下挪,在许棉屁股上轻轻捏了一下。

许棉吓了一跳,抬手锤他,正经点,抱抱亲亲就得了,还在公司呢。

霍江逸低头吻她。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女朋友,想怎么不正经就怎么不正经。

霍江纵、霍江逸、荣哲。

这三个男人最近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要多爽有多爽。

霍江纵顺利拍下那块地,有霍江逸帮忙牵桥搭线,资金如今也不成问题,这下也不用躲了,正大光明回霍家回公司,谁也拦不住他。

荣哲顺利结束自己的处男生涯,和白惜见正式迈入姐弟恋的新篇章,还以真正的身份拜访了未来丈母娘,又回家宣布了跟白惜见的恋情。

霍江逸终于不必再蛰伏,回到云海,回到许棉身边,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三个男人在拍地之后,难得单独聚了这么一回,喝了点小酒,聊了点没营养的废话。

荣哲还向霍江逸打包票,说她会劝白惜见,让她跟云海合作。

霍江纵插了一嘴:“说得好像你在你白姐面前能说上话一样。”

荣哲:“单身狗你闭嘴!”

霍江逸心里倒很清楚,就算有荣哲这层关系,白惜见也未必愿意跟他合作,毕竟路多了之后,没有盯着一条道走到黑的道理。

在他看来,比起合作,白惜见应该更倾向于靠她自己东山再起。

不过现在不着急,他之后规划的那条路很宽,白惜见现在不愿意,如果以后愿意,也一样可以合作。

酒过三巡,荣哲就遁了,说是觉得今天的菜好,肯定是嘉兰丽诗最近换了厨子,他刚好点几个菜打包给他家姐姐送过去尝尝。

霍江纵冷冷地喷他:“你不上赶着贴过去会死?”

荣哲十分臭不要脸地回:“会。”又跟霍江纵说:“你们酒店的厨子真换了?改天我高薪挖走,刚好给我家姐姐做做一日三餐。”

霍江纵:“……”

走就走,送餐就送餐,上赶着就上赶着,没人拦他,可荣哲还特意解释:“你不懂,因为你还是单身狗,你问你弟,现在如果是你这边的厨子做的饭特别合许棉的胃口,他怎么办。你就问他。”

霍江纵回给荣哲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旁边霍江逸跟着回给霍江纵一个准确的回复:“连酒店一起挖过来。”

荣哲挑下巴,啧了一声:“听到了吧,他比我还狠,我只要厨子,他是连酒店都要搬走的。”

霍·单身·非恋爱脑·江纵:“快滚快滚。”

荣哲滚了,这下嘉兰丽诗的餐厅包厢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两人坐在圆桌旁,隔着两个座次,面前有菜有酒,是过去绝对不会发生的一幕。

包厢里静了,静了之后,利于人思考。

霍江逸想想都要笑,兀自叹息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的红酒酒杯。

霍江纵也端起酒杯,浓酽的紫红色在剔透的杯壁上晃动,酒杯杯身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默契的没有任何祝言的碰杯,仿佛是在无声地庆祝兄弟二人第一次合伙造反成功。

碰完杯,霍江逸极没正行地说了一句:“你回霍家,你爸妈就没弄死你。”

霍江纵无所谓的口气:“弄了,怎么没弄,你爸上来就是一巴掌,你妈差点没挠残我一条胳膊。”

霍江逸:“其他人就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地都拍了。

木已成舟,形势已变,硬得行不通,只能上软的了。

霍江纵哼笑一声:“劝了一堆废话。”

又说:“等着吧,不用多久也要找到你那边了。”

霍江逸:“我等着。就怕你这麻烦惹得大,回了集团又是一番大动作,他们找你麻烦都找不过来,顾不上我这头。”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都清楚,在拍下地的那一刻,他们兄弟二人便已经联手搅动了霍家的风云,暴风骤雨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但走到这一步,他们谁都不意外。

霍氏早已在霍明慎的带领下一步步从一个豪门走向了没落,作为这个家族里出生长大的一份子,他们兄弟二人都深切地体会着这个家族如何从兴盛一步步走向了衰败。

这种衰败是各方面的,公司、产业、经济,乃至家族亲友之间的关系,甚至亲情。

霍明慎也的确在商业上毫无建树,这么多年集团非但没有转型成功,情况也在陡坡式样地坠落,霍氏的未来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如今也不过靠着霍家根深叶茂的底子在苦苦支撑。

一切问题,都会暴露。

“拍地的事总算结束了,后面准备做什么?”霍江纵率先打破沉默。

霍江逸的回复简洁明了:“春拍。”

霍江纵玩笑道:“我以为你会说结婚。”

霍江逸笑了下。

他倒是想,只怕许棉不肯,毕竟年纪还是小,就算她肯,怕是她师父师母也不肯。

不过霍江纵倒是提醒了他一点——

之前冬天,奶奶身体一直不好,还嗜睡,现在天气暖和了,身体也稍微好些了,该带许棉去见见了。

结婚可以暂时不提,长辈的祝福还是要的。

奶奶肯定也很想见许棉。

想到这些,霍江逸神色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温柔。

却突然听到霍江纵道:“这次的事,谢谢了。”

霍江逸怔了怔,抬头。

霍江纵认真地看着他,诚恳道:“虽然你不说,我也不提,但有些事摆在这里,还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帮忙,那块地我根本拍不成。”

霍江逸看着他,看这位从前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的兄长认真地说完了这番肺腑感言。

这一刻,两人没有互损,没有互怼,只有心平气和,只有坦言直率。

霍江逸突然想起霍江纵的微信头像,丰塔纳,刺破的帆布,维度的突破。

他突然明白霍江纵为什么要用那副画做头像了。

那是霍江纵的心愿,是他心底美好的愿景。

是当他身处霍家的漩涡无法抽身时,自己为自己遥遥点亮的启明星——突破人生,突破困境。

可谁又不是如此?

霍江逸也是一样。

他始终无法突破的维度、无法突破的困境,一直与霍家有关,是有关亲情的枷锁、桎梏,是他这么多年用“远离霍家”四个字为自己画起的牢笼。

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住在这封闭的黑暗的牢笼里,于是更加拼命地想要远离霍家、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家庭,可这座牢笼总是每每在他挣扎的时候越收越紧,让他如同一只困兽般举步艰难。

从前不明白,现在懂了,霍江纵其实比他看得透彻,想得实际,所以这位霍家大少爷没有选择在羽翼孱弱的时候主动逃离。

不但不逃离,反而依靠霍家的资源作为自己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助力。

霍江纵,他没有只顾捡脚边的六便士,他只是把头顶的月光藏在心里,埋头走下坚实的一步又一步。

这么一对比,霍江逸想想,脸上挂上几分自嘲。

还是他看得不够透彻,也是他不够了解这位兄长,还过分偏执。

这时,霍江纵又道:“我之前说你做事天真、理想主义,也是我错了。”

霍江逸笑得意味不明:“因为发现我比想象中有钱?”

霍江纵耸肩,承认:“你不但有钱,还懂怎么做生意,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白混,人脉比我想象中都要广。”

霍江逸:“我当你夸我的。”

霍江纵坦言:“是在夸你。”

他从前真的觉得这个弟弟过分天真、理想化,月光高高挂在头顶,怎么摘?

如今才知道,人家脚边的六便士一个不少的全部都捡了,不但捡了,还钱生钱,又用钱换了梯子、换了捞月光的绳子,这下钱有了,理想也在一步步达成,比他这个捞足了霍家资源的小霍总混得都好。

可见他对这个弟弟的误解有多深。

如今他们联手拍地,一起造反,也算是突破了从前兄弟不睦、相互看不上眼的维度了。

可喜可贺的重要一步。

霍江纵再次举杯,没什么别的感慨和废话:“敬六便士,敬月光。”

霍江逸跟着举杯,想了想,胳膊伸过去,“叮”一声,碰杯。

“还有爱情。”

霍江纵早早剥离了集团一部分业务,又一招拍地釜底抽薪,杀了霍家一个措手不及。

霍家上下向来知道这位大少爷雷霆手腕,没料到有一天这些手段都用在自己人身上,震怒不已。

霍明慎这个当家人直接气得心率不齐,住进了医院,霍太太实在没办法,找霍江纵哭了好几次,试图用“母爱”化解干戈,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五月初,许棉跟着霍江逸去霍家看望霍老太太。

去之前,她还有点担心,问霍江逸:“你家里人不会知道我们回去,一气之下一根铁链子绑了你吧?”

霍江逸好笑:“绑我干什么?在集团当搅屎棍的又不是我。”

许棉想想也是,现在发大招的都是霍江纵,绑了霍江逸这个二少爷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想想不对,什么叫“搅屎棍”,这两人才联手好了没几天,又杠上了?

霍江逸才不管别的,只开开心心领着许棉回霍家,这回既不用低调,更不用爬墙,车子直接大摇大摆地开进门。

霍老太太知道许棉过来,开心得不得了,一早就吃好了早饭、梳洗完毕,让人备好茶点,等着。

终于等来了孙子的女朋友,差点眼冒泪花,抓着许棉的手直感慨:“好好好,好啊,我知道是你这个小丫头的时候高兴得差点一夜没睡。”

又向许棉当面确认:“是跟的江逸没错吧?不是老大吧,我再确认一遍。”

许棉来之前还在想怎么在老人家面前表现得可爱乖巧温柔,一见霍老太太,发现竟然是和自家奶奶一个路数的,顿时哭笑不得。

也当面确认:“是江逸。”

霍老太太拉着许棉的手直拍:“那还是江逸有福气,江逸有福气啊。”

霍江逸来了这边院子,在霍老太太面前从来没个正行,沙发上一坐,两腿在茶几上一支,随口就道:“是霍江纵瞎。”

霍老太太点头:“对,他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着许棉的面掀他老底儿:“当初谁义正言辞地在我面前说,绝对不娶许小姐的。”

霍江逸忍俊不禁,被揭了老底,乖乖认怂。

许棉知道有这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他当时还在老太太面前表过态,忍不住侧目斜了那眼瞎的男人一眼——哼,最后还不是落她手里了。

霍老太太一直很喜欢许棉,主要也是因着从前和许奶奶的关系,如今见了人,更喜欢,觉得这丫头将他们许家的好基因全部都继承了过去,与她奶奶、妈妈年轻的时候非常像,出于蓝、胜于蓝,更漂亮几分。

这么喜欢,又是最疼爱的孙子的女朋友,霍老太太当然也给这个未来孙媳妇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她让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将那见面礼取了出来,亲手交代了许棉手里。

许棉见是两个绒布口袋装着的,还以为是很轻便的东西,伸手一接,沉甸甸的,不但沉,里面的东西摩挲在一起,还发出很有质感的沉闷的声响。

许棉愣了下,已经猜到是什么了,转头看了霍江逸一眼。

霍江逸正手肘撑着膝盖给许棉剥坚果,见她神色不明地望过来,扫了她手里的“见面礼”一眼。

他在霍老太太面前没什么规矩,直接便道:“送什么都不如送钱。”

霍老太太也直接怼他:“你别废话,你闭嘴,又不是给你的。”

霍江逸轻哼着笑了笑。

这祖孙两人之间气氛这么好,可见感情好,可……

许棉双手捧着两袋子沉甸甸的“见面礼”,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于是就有点纳闷,不但纳闷,还很费解。

老太太你这是送的见面礼吗?

你这是在打你亲孙子的脸吧?

许棉一脸“我怕不是见了个假奶奶”的茫然。

霍老太太却坐在摇椅里晃啊晃,还笑眯眯地催许棉:“打开看看。”

许棉心说别了吧。

霍老太太又催她:“快啊,看看喜不喜欢,我觉得你肯定喜欢,我这个见面礼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不但你喜欢,江逸肯定也‘非常’喜欢。”

非常两个字,竟然加重了语气。

算了,长辈的要求,打开呗。

她当着霍老太太和霍江逸的面打开了这份见面礼,果然是两袋黑白围棋子,白的一袋,黑的一代,看材质似乎是砗磲围棋子。

取出一粒捏在指尖,触感微凉,棋子的金丝中线泛着柔和的明黄色光泽。

她取出棋子,霍老太太就拿那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去瞄沙发上的霍江逸,霍江逸刚好转头凝神看过去,表情当即一变。

他这下坚果也不剥了,站起来,走到许棉身边,接过她指尖的棋子,无语地转头看霍老太太,一副“您这什么意思”的神情。

霍老太太悠哉悠哉:“哦,你之前……是你吧我记得,不是拍了一对围棋罐送许棉的吗,我就想着空的围棋罐放着多没意思,特意让人找了这副围棋子过来,刚好装棋罐里面。”

顿了顿,故作疑惑的样子:“咦,那围棋罐是你送的,还是你哥送的来着,哎呀,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这点事都记不清了。”

霍江逸:“……”

许棉心里都快笑喷了,这是什么神仙似的奶奶,有这么“耍”自己孙子的么。

那围棋罐明明是霍江纵送她的,心意是江纵的,请她帮忙的目的也非常明确,江逸很早之前就气得把那副围棋罐装箱收起来了,俨然有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副围棋罐的架势,霍老太太倒好,不但送一副围棋子给许棉,帮他回忆过往,还要许棉把这份“见面礼”装进围棋罐里。

是亲奶奶吗?

偏偏霍江逸还不好为这点事动气,动气了就是正中老太太下怀,到时候她说不定还得反过来怪他,“谁让你拍了围棋罐给你哥,不自己留着”“谁让你哥送了你没送”。

怕了,怕了,姜还是老的辣。

霍江逸只能把手里的那粒围棋子丢进许棉手中的袋子里,压着气,诚恳地表示:“谢谢奶奶。”

许棉憋着笑,偷偷看了眼霍江逸,跟着道:“谢谢奶奶。”又道:“我回去一定把围棋罐拿出来,把棋子装进去。”

霍江逸:“???”

霍奶奶笑眯眯:“好,好。”这孙媳妇好,太会配合了。

这趟他们回来,势必会惊动霍宅的其他院子,如今两兄弟里应外合造反拍地的事闹得这么大,霍家人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霍江逸才坐了一会儿,就被叫走“谈心”去了。

留下许棉一个人陪老太太。

是逢五月,海城气候最好的时候,外面蓝天绿草、鸟语花香,霍宅的一个个院落里也是草长莺飞、花团锦簇。

霍老太太的摇椅晃啊晃,慢悠悠的,规律的,晃得许棉一时出神,眼睛看着户外院子里的一片绿,心里盘旋的些许忧虑也跟着冒了芽。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传来:“不用担心他们。”

许棉回神。

摇椅还在晃,晃出了一种岁月沉淀下的稳妥的质感,这种质感让人觉得安心。

许棉问霍老太太:“家里的事您都知道吗?”

知道霍家最近发生的事情,知道兄弟俩做了什么?

霍老太太的声音很轻,是老年人体力衰败后的气息不足,但老太太的语调大气,仿佛任何大风大浪都不过如此。

她说:“一个大家族,不可能安安稳稳屹立多年。人心多变,利益牵绊,各怀鬼胎,什么都可能发生。很多事,也没有办法简单地评价对与错,现在是对的,未来就可能是错的,现在是错的,以后也可能是对的。尤其是,人都喜欢以自己的标准评价一件事,只觉得自己对,错都是别人的,这么一来,矛盾也就无法避免。”

许棉听得云里雾里,提炼不出重点,但依旧希望从这位霍家老太太的口中得到一些确认的信息:“那您觉得,江逸和江纵哥,他们是对的,还是错的。”

霍老太太笑了笑,仿佛知道许棉想要什么答案:“霍家的未来是他们的,他们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棉终于安心了。

她相信他们,别人相信他们,远不及霍奶奶这样一位血亲的信任来得深厚、重要。

霍家还是有人支持他们的,而霍奶奶在霍家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相信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和岔子,也能有人给他们撑腰。

许棉原本是想陪老太太说说话,聊聊天,霍老太太也是这么计划的,可惜人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上个冬天嗜睡的毛病过了春都没好,醒一会儿说点话,这会儿又困了。

保姆阿姨扶老太太坐上轮椅,推着她回屋睡觉,许棉便一个人在茶厅喝茶,看院子里的风景。

没一会儿,霍江逸回来了。

霍家人显然不会放过他,说了什么许棉多少也能猜到,但说的时候用了什么语气,她却猜测无能。

在她心里,霍家一直是个迷样的存在,这个大家庭里人与人的关系更让她疑惑。

她于是也没多问,只道:“奶奶困了,回房间补觉了。”

霍江逸在她身边坐下,神色如常:“她上个冬天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查不出什么病,医生说是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在退化,所以才会嗜睡。”

本来大家都以为过了冬天,春天就会好,可照目前的情况看,什么时候会转好,真的说不准。

许棉想了想,问:“那换个宜居的城市呢?”

霍江逸:“以前试过,她住不惯。”

许棉又想:“会不会是一个人住,太孤单了?”

霍江逸:“也就是今年情况特殊,她身体不好,没人敢来烦她,以前什么七大姑八大妈,没少往她这边跑。”

许棉没辙了。

霍江逸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奶奶的事不用担心,我之前预约了一个国内名医,他六月会来海城,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办法给奶奶调理一下身体。”

许棉抿了抿唇:“有时候我特别想帮你出个主意或者做点事,可是好像都不太帮得上。”

霍江逸笑,揽着她肩侧的手勾住她的脖子,倾身低头吻过来,用最最亲密的方式表达自己。

吻罢,他说:“过段时间我陪你回趟江南老家。”

许棉愣了下。

霍江逸的语调缱绻深情,目光直白到仿佛可以当场剖开真心:“我想拜访一下你师父师母,再把我们两个的事早点定下来。”

许棉感觉呼吸变重,差点喘不过来,她茫然了一会儿,傻傻地问:“会不会太快了?”

霍江逸抚了抚她的脸颊,问:“快?”

许棉眨眨眼:“不用等你这边的事都忙完吗?”

霍江逸笑起来:“我这边的事?我这边什么事能比你重要?”

许棉想到手头还有一堆事:“可是……”

霍江逸用细碎的亲吻安抚她此刻的慌张:“没有可是。”

五月,注定是忙碌的一个月,每个人都很忙。

许棉要管公司,要准备月末的春拍;霍江逸和霍江纵联手拍下那块地后,还要继续和背后的投资人们协商规划后续,同时还要和霍家斗智斗勇你来我往,霍氏集团里面还有一堆烂摊子。

白惜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认可了云海,考虑自己的事业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全新的起点,外加荣哲努力在她耳旁吹枕边风,她终于接受了建议,与云海、许棉这边初步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荣哲则拼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所有的事情里面刷存在感,不仅给白惜见吹枕边风撺掇她与云海合作,还在拍地款上出力出人,还准备搀和一下霍家俩兄弟对那块地的规划。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不闲,每个人都忙翻天。

这种情况下,许棉还被霍夫人找了好几次。

一开始是电话,后来则直接到云海门口堵人。

许棉没觉得自己需要躲什么,大大方方地和霍夫人喝了二十分钟的下午茶。

但霍夫人显然不觉得许棉应该“大大方方”,在她的概念里,这位许小姐可是幕后的一只黑手。

没有这只“手”,那两个逆子怎么会联手?没有这只“手”,霍家怎么可能被蒙蔽,兄弟二人又怎么可能里应外合拍下那块地,和家里造反!?

霍夫人这趟和许棉见面,连优雅克制都不能了,恨不能指着许棉的鼻子骂她是个祸害——她一人分饰两角,又是许小姐,又是霍江逸在外面的女朋友!

霍家所有人都被她蒙在鼓里,她倒好,堂而皇之地以许小姐的身份在霍家进进出出,正大光明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帮着两个逆子偷天换日!

她怎么有脸、怎么胆敢这么做!

可惜许棉那心态从小培养起来的,又受霍江逸感染,时时刻刻都很稳。

她等霍夫人指责完了,才道:“拍地的忙我是帮了,这个锅我背,不过真正算起来,也是江纵哥和江逸联手才能拍下那块地,我既没有出钱,拍地这件事上也没出什么力,剩下的锅我无福消受,就先不背了。”

霍夫人见她如此气定神闲,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质问她:“霍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棉:“跟我关系的确不大。”

霍夫人:“那你搀和什么?!”

这问题倒把许棉给问住了,搀和什么?

她好像还真没搀和什么。

霍江纵拍地款不够,又有后续开发资金无法及时跟上的问题,全是霍江逸牵桥搭线给介绍的几个大老板,这才给解决的。

有关拍地的事,她总共也只知道这么多,既没出钱出人脉,也没有出什么力,更没有靠结婚去分信托基金里面的钱,搀和?她能搀和什么。

她搀和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和霍江逸谈恋爱,又把霍江纵搀和成了自己娘家人,其他的……

许棉想了想:“也没什么了吧。”

她这一句“没什么”出来,霍夫人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没什么?

这还没什么!?

她还想怎么样?

霍夫人气急了,语无伦次来了一句:“我告诉你许棉,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进我霍家的门!你就算和江逸结婚我也不会承认你是我儿媳!你也趁早死了嫁进豪门当富太太的心!”

进门?结婚?豪门?太太?

许棉眨眨眼,默了好一会儿,没好意思开口,只暗暗在心里想:别了吧,什么豪门,霍家现在可是大厦将倾。为了投资规划块地,连那张攒了老本儿的黑卡江逸前几天都从她这里拿走了。

真算起来,继承了许家所有遗产的她,才是现在最富的那个。

又想,霍氏的情况,霍夫人不懂,霍明慎这个当家做主的不可能不懂。

前几天他们五人小群里,荣哲不是还说么,严重怀疑霍明慎这个心律不齐是装的,故意装病躲事儿,刚好趁机把集团最近的烂摊子丢给两个儿子。

荣哲这么说,当然不是瞎猜,他和海城几家大银行关系密切,比霍家更早的获得了第一手的消息——

据说有两家贷款给霍氏集团的分行最近开始频繁催账,其中某家给霍氏旗下分支业务小公司做贷款的支行,在催不到钱的情况下,更是一纸诉状递上了法院,让法院帮忙催款。

银行做贷款,并不是投资方,向来对一家企业的财务情况非常敏感,连着几家催款还闹上法院,霍氏如今的财务情况可想而知。

许棉不懂这些,只看最近霍江逸连着数日没有踏进云海的大门半步,就可窥探一二——霍氏的情况一定不太妙,不妙到霍江纵一人根本管不过来,需要有人分担。

都这样了,谁还在意什么豪门不豪门的空架子?

再说了,谁要结婚了?谁要分信托基金里面的钱了?谁要嫁豪门了?

她近期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睡人!

人都没睡到呢,货还没验过呢,结什么婚。

许棉也不跟霍夫人多纠缠,只说自己并没有多掺和什么,真算起来她主动掺和的,大概也只有帮忙隐瞒以及做兄弟二人沟通桥梁这两件事。

霍夫人逮着这两点,抓住不放:“你自己都承认了,还说没有搀和我家的事?”

“霍夫人!”许棉的语气冷硬了几分,“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是纯白一张纸,我也从来没说自己是无辜的。我想帮江纵哥,要站在江逸身边,都是我自愿的,也都是我做的,我都承认。可您也别算到最后,把自己算成最无辜的那个,江纵哥缺钱需要资金的时候,您不也算计过我吗,怕江纵跟我结婚拿钱拍地,就让自己另外的儿子追求我这种事,您也做过的吧。”

“……”霍夫人被堵了话,还是不服气,又争辩:“我算计你,那你损失什么了?”

许棉原本不想和长辈争辩,可她发现霍夫人的脑回路有点问题,于是也跟着反问:“那既然我算计了霍家,霍家又损失什么了?”

不待霍夫人反应,跟着又问:“霍家是损失钱了?还是损失人了?怕是半点没损失,最后还有两个儿子给一大家子收拾烂摊子吧?”

霍夫人欲要开口,许棉再次打断,只是这次语气放软了一些:“阿姨,您看霍叔叔,都已经住进VIP病房躺着不管不问了,您就别为家里冲锋陷阵引炮火了。他们兄弟两个是拍了地,没错,可是基本也没动用家里多少资金,钱都是找的外面的生意人帮忙解决的,现在家里出现了一些财务上的问题,他们两个还在想办法解决,江纵哥更是凭一己之力在加班加点地整顿公司上下,现在这样还不好吗?”

霍夫人被问住了。

不好吗?

怎么听着……还挺……好的?

霍夫人:“……”

许棉就这么几句话把霍夫人给绕进去了,不但把人绕进去,还给顺毛安抚,撒娇的语气道:“好了啦阿姨,您消消气,别管了,什么公司拍地,跟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的啦~您就回去安安心心当您的豪门太太,公司交给叔叔,叔叔生病就交给两个儿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实在气不过就去商场刷两个包包嘛~,两个不行就四个,四个不行就六个,刷到您开心为止。”

霍夫人就这么被忽悠走了,许棉本来还想经过最近的事,以后婆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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