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侍从说, 曲清岚这次去药剂师协会,是为了去取一种草药的种子。
据说来自上古遗迹。
“上古遗迹?”陆明渊下意识皱起眉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 上古遗迹里的东西唯有皇室和神殿才能够真正取出。而药剂师协会, 还有种植师协会,包括像傅臻那种上古学者们, 都鲜少拥有。即便是有,也是仅有的几样。
既然是种子, 那必然是曲清岚拿了给曲径的, 否则, 纵然曲清岚是半步神匠的药剂师,也没有办法将之培育。
可药剂师协会里的种子到底是什么?
陆明渊仔细搜索着记忆, 突然,“生命之花”这个名字自他脑海中浮现。与此同时,陆明渊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曲径……”他念叨着这两个字, 阴冷的语调仿佛是恨到了极点。
“生命之花”顾名思义, 是能够“救死人, 生白骨”的神物。《帝国史》中也有明确记载, 战争时期, 帝国第一任帝王, 就曾依靠这个, 从濒死线上拉回性命。只可惜的是, 自从第一任王后去世,帝国便再也没有雌性能够将“生命之花”顺利培育出来。
即便是名满帝国的种植大师,也没有可能。
然而, 现在曲清岚却要走了种子,不用琢磨也能明白,这定然代表着曲径能够成功培养。至于培养出来之后,要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给容千凌治伤。
还真的是足够深情。陆明渊脸上的表情越发愤恨。
他对曲径虽然也心存利用,但自负弊容千凌要光明许多。可偏偏曲径在被容千凌三番五次的利用之后,竟然还能够甘愿为了他奉献一切,甚至不计前嫌的想要帮他把身体彻底治好。
容千凌原本就是天才,这些年不过是因为身体不好限制了他在法术上的造诣。如果这次能够彻底治好,未来定然会变得更加耀眼。虽然比不上曲清岚,但却足以能够驾驭众多雄性之上。
再联想到之前的傅臻,曲径为了他同样如此,即便傅臻出轨,也能轻而易举的原谅。既然如此,同为曾经订婚相处过的前未婚夫,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变得如此漠不关心?
难不成因为自己曾经是作为下人一样的存在?
陆明渊越想,心里的怒火越盛,他甚至在这一刻对曲径爆发出了无法言喻的占有欲。可他的心里却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恨的资格。因为他和曲径最早就是摊到明面上来谈的利用关系,从未有过情爱。
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越渴望得到。第三根因果线终于再次松动。而这一次,竟然直接断掉了大半。
因为,在知道曲径无论如何也不会爱自己的之后,陆明渊终于真正对曲径动了真心。
而另一边的曲径,在察觉到因果线的变化之后,也终于露出了些笑容。他懒洋洋的靠在曲清岚的怀中,把玩着曲清岚垂落下来的发丝,用手指一下一下绕着,心里却在琢磨着,后面要如何处理,才能让陆明渊继续作死,好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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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曲径依旧是每天都守在容家不出来。然而这次,他却并非像之前那样陪在容千凌身边,而是干脆躲在房间中不出来,唯有吃饭的时候,容千凌才能看到他。
看得见、摸得着、却独独感受不到。
分明每天都有见面,可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这种慢慢疏远却又无法挽回的感觉,这些日子不停的在容千凌的心里滋生,几乎要把他压垮。也让他原本不安的心变得更加迷茫。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曲径和容千凌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等到了后面,曲径对容千凌的态度,几乎像是陌生人。不,应该说,曲径对身边任何人的态度,都像是在面对并不重要的陌生人。
虽然他的面上还依旧温柔,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变成敷衍。
到底是为什么?众人皆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在容千凌心里,却暗自猜测,曲径是在报复,为了报复他过去对他造下的所有罪孽。
或许是为了配合惩罚,也或许是真的心思太重,容千凌原本就不大好的身体越发每况愈下。即便有曲清岚每日看诊,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善。到了后来,更是几乎连床都下不去。
可曲径对此,却并没有任何触动,而他漠视一切的态度,也从未有过任何改观。
“家主……”管家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容千凌,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然而容千凌却疲惫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在容千凌的心里,他认为,如果这是曲径想要的,那么他便可以满足他。只要曲径能够平息怨恨,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思及至此,容千凌的心情也好过了许多。毕竟曲径对他越是怨恨,就越证明他心里对自己有情。毕竟,爱恨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字体不同。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像他脑补的这样顺利,后面传来的消息,让容千凌几乎支撑不住。因为他派去保护曲径的属下回来报告,说曲径和陆明渊最近走的很近,甚至给了他一些录像,都是曲径和陆明渊一起时的快乐模样。
似乎是在什么高级饭店中吃饭,陆明渊亲昵将一道曲径喜欢吃的菜放到他的盘中。而曲径也适时转头,满足的对着陆明渊微笑。
模样冷峻的青年,因为身边精致少年的笑靥而柔和了目光,所有举动也皆是细致体贴,处处透着宠溺。
原本美好的画面,看在现在的容千凌眼里,不亚于穿肠毒药,而最让他无法承受的,还是曲径和陆明渊之间那份自小到大培养的默契。
到底是竹马竹马,相识十七年的感情并非朝夕之间能够抹杀。在想到之前,自己已死相逼,曲径都没有在当天和他见面,却偏偏让陆明渊进了曲家,还和他面对面长谈。在想到曲径失意化名金橙时,对陆明渊的心心念念。不管自己如何讨好,都无法抹杀。
这些对比,林林总总堆叠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容千凌明白,曲径的心并不属于他,也让容千凌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就连呼吸,都会痛不欲生。
面无表情的示意手下出去,容千凌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特殊号码。与此同时,他叫了心腹管家进来,并且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就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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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容千凌的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急。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精神却很好,甚至眼中还时常闪过压抑的疯狂之色。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追着曲径,试图用各种方式来弥补以往的过失,反而将抛下一阵子的家族事物又重新捡起,并且外出的时间也极具增多。
是夜,曲径的房间。
曲谦昭到的时候,曲径正把曲清岚抱在膝上,并拿着把梳子给他梳毛。
曲清岚原本的毛色就极为亮眼,如今在曲径的打理下,变得更加顺滑,就像是月光倾泻而下,格外高雅好看。
“你们倒是悠闲。”看着面前动作亲昵的二人,曲谦昭的眼睛也危险的眯起。他走到曲径身边,伸手从后面把人搂住,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够可以的,不过跟陆明渊见了一次面,吃了一顿饭,就把两个都逼疯了。”
他边说着,边习惯性的在曲径的脖子上磨蹭。这种好似撒娇大猫的模样,最能让曲径对他卸下心防。末了,曲径还干脆靠在曲谦昭的怀里,伸手捏了捏他化成兽形的耳朵。
在曲谦昭的讲述中,容千凌最近是真的疯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能够为爱人付出一切的性格。之前的义无反顾,也是建立在能够得到相同或者说更多回报的情况下,才会如此。所以,在容千凌发觉曲径可能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之后的现在,他便也卸下了深情的假面,露出内在真正的恶劣面目。
得不到,那便毁掉。如果曲径身边只剩下他一个,那么不管曲径喜不喜欢,都只能依附容千凌。
因此,容千凌布下了一个很大的局。他动用了容家的所有权势,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干掉陆明渊。
虽然相比之前的傅臻,陆明渊的权势和手腕都要更高一筹。但是在认真起来的容千凌面前,却依旧有些溃不成军。
容千凌最大的仰仗便是钱,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从来都不是问题。没过多久,陆明渊便节节败退,甚至有几次,还险些被停职查办,境况十分危险。
“所以陆明渊要被干掉了?”曲径这句话问的十分无所谓。而被他问到的曲谦昭,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模样,也只能低声轻叹了口气。
“怎么会?陆明渊可不是什么善类,你之前给他的那瓶傀儡药剂已经用上了。眼下就连线人都顺利插在了议会议长的身边。否则怎么可能三番两次都能让他恰巧逃过一劫?”
“那不是很好?他们俩折腾的痛快,正巧也省了咱们的事。”
“也对。”曲谦昭看着曲径意有所思的模样,也顺势将这个话题结束,可他的眼里,却多了一分隐秘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些顾忌。而在曲径怀中的曲清岚,也同样如此。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曲径……还是这样懵懂下去,恐怕他们的未来,也不会比容千凌要好多少。甚至很可能,又是另外一个千年的寻觅和等待。
与此同时,帝国皇宫,太子寝宫中,尊贵俊美的男人靠在窗边,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远处曲径所在的方向。而他手边摆着的,正是曾经曲径培育开花,取了花蜜报复傅臻的那株双生花。
眼下连曲慕离都即将觉醒,一切,真的要来不及了。
他喃喃自语着,深邃的眼眸深处,有一丝说不出的忧虑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