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守在裴如昼的身边,那双因为苍老而变得粗糙的手,就这样轻轻地握着裴如昼的手。太后半天也没有说话,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太后竟然慢慢地拿起帕子,擦掉了眼角处的一点泪水。
周围跟了太后几十年的太监、宫女都觉得无比意外,谁都知道,太后年轻的时候,可是从乱世里走来的。
在大家的印象之中,这个女人似乎永远理智冷静。至少……不曾这么落寞。
就在太后用手帕擦眼角的时候,不远处身着青衣的殊明郡主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太后转过身去皱眉说道:“殊明你这可又是做什么呀?”
殊明郡主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朝着太后磕了两个头。
过了一会,殊明郡主终于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太后娘娘,等昼儿的病好了……儿臣想回昼兰关。”
“这……”
听到这里,太后犹豫了一下。
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自己当做女儿看大的郡主,早晚有一天会回位于边关的家去。但她们这才相处了不到一年时间,太后心中还是万分不舍……
在从没有离开过中原的太后的眼中,昼兰关那个地方就象征着荒蛮与落后。
但是太后又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只听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终于点头说:“好……哀家不留你,到时候你就去给皇上说吧。”
来凤城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裴如昼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太后虽然没有将他从小看到大,可是看到裴如昼现在这个样子,太后也是于心不忍。
房间内再一次沉默下来,众人的耳边只能听到太医匆匆的脚步声。
“太后娘娘,您先休息一会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直站在太后身边的人终于开口了。
“哎……”太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还是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说话的人是大易太子戚羿宿,他也在这里呆了一夜。而在说这句话前,戚羿宿发了许久呆。
戚羿宿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裴如昼竟然会救自己……毕竟他们两个人前一阵子才不欢而散。
甚至前一阵子的流言蜚语,也可以算作自己给裴如昼的报复。
戚羿宿虽然表面上看着温和好相处,看实际上从小被捧惯了的他,也是个颇有脾气的人。他习惯了将一切握在手中,习惯了拥有,习惯了所有人都顺着自己。
裴如昼或许是第一个与他对着干的人。
酒楼的事,令他无比生气。
但是现在,他看向裴如昼的眼神,却从没有如此复杂过。
戚羿宿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对裴如昼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至少现在绝对不是。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当时拒绝他的是别人的话,戚羿宿可能也会一笑置之。可是只有裴如昼,他不愿意就这么结束。
甚至戚羿宿想要与对方永远这么纠缠下去。
听到外界有关自己和裴如昼的风言风语之后,戚羿宿不但没有生气,相反还默默在背后推了一把。
……他早该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或许是内心深处想要自己的名字,与“裴如昼”这三个字绑在一起,甚至于就连人生也一样。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晚了……
戚羿宿第一次恨自己。
恨自己卑鄙无耻。
今天的沃云宫,或许是整个皇宫最最热闹的地方。
当朝的大人物们,几乎全都在这里。
他们关心裴如昼,感慨裴如昼不愧是裴家人,果然世代忠良。
只有一个人,沉默着站在沃云宫之外。
是戚白里。
他没有资格进去,与那些大人物待在一起。
若是放在往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戚白里的心中或许不会起一点波澜。
——他最怕麻烦,且认同无权无势的人就要靠边站这件事。
但是现在,戚白里很不甘心。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要夺权。
戚白里早就看出皇城的禁军里有一堆草包,华章宫的戒备也不够森严……可是他没有说,也没有资格说。
时至今日,隐忍多年的戚白里,不想再等了。
他告诉自己,只有手握权利,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只有权力,才能让自己……在裴如昼脆弱的时候,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