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宁说完就被一波大汉簇拥着离开,堵在门口的人群也随之渐渐散去。
“留在这里可以吗?用不用带你回实验楼? ”良昭偏头看向身边剩下的人。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染了几分不佳的情绪。
凌玄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早了,那就先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农庄看看情况。”良昭侧开身体,把凌玄领到楼上,把卧室指给他看。
“左手第一间是客房,前段时间我住过,现在床铺用品都是新的。”
凌玄情绪不高地应着:“嗯,晚安。”
良昭听到一道轻轻的房门关合声才转过身,想去再找简安宁聊聊。绕到小厅沏了一壶白茶,原路回来时却发现了些异样,十分钟前才住进人的卧室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
站在长廊一端,良昭真切地感受到了从楼梯间某个方向吹来的风,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楼上那道半开着的小门。
片刻后,他放下茶壶,迈着轻而稳的步子踩上了通往天台的阶梯。
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垂着双腿坐在扶栏边最高处。
“怎么不睡?”
夜风轻凉中,良昭动作敏捷地翻过了围杆。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和他这样一起赏景,连并肩坐下的动作都比从前自然许多。
身侧的青年目光笔直地看向远方隐约错落的灯光,淡淡地玩笑着:“都出来这么久了,想家不是正常吗?”
良昭没在意他答了什么,直言询问:“在担心那个孩子?”
在他的印象中,Zara只是个安安静静的白人女孩子,也曾听农庄里的人说,她一直很乖巧懂事。
“嗯。”凌玄如实点头,“在这种地方,少女失踪几天还能找回的概率……我倒也没那么乐观天真。”
顿默了半分钟后,他忽然偏头过来,眉眼和顺,温声解释说:“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家里的横祸。其实,我妹妹也这样丢过,几天几夜都没有任何消息。 ”
“我知道。”
这三个字被清楚了解事情始末的良昭脱口而出。
那件事发生在凌玄父母去世后的第三年,他那会儿周岁还不满20,却是妹妹的唯一监护人。
凌千作为top层级的电竞选手,当然属于公众人物,偶尔会有几家无良媒体做揭人伤疤的报道。所以对于良昭如此回应,凌玄并没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刚才的某一个瞬间就好像回到了力不从心的当年。那时真的觉得自己非常差劲,身为亲哥什么都做不到,却要别人去负重前行、为之失去生命。”
“我甚至……没见过他的样子,没听过他的声音,没有对他的家人当面表达过一个字。”
凌玄说话时,在那张英朗的脸上显露出了很难看到的疲惫和阴郁。而在此之前,无论工作多忙事情多琐碎,他似乎永远精力充沛。
良昭心中清楚,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仇珩。对于凌玄而言,那是个曾为他妹妹赴汤蹈火过的陌生青年。
“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良昭沉静了片刻,让温柔的风吹荡过两人的肩背,轻缓抚慰道:“别太为了过去的事情而难受,毕竟时间不会回头。”
“是。”凌玄轻轻晃动着两条腾空的腿,缓缓仰目看向天际,轻声感叹:“所以要珍惜眼前。”
在黑暗的幕布中,绛河显得格外清晰,裸眼可见的细碎星光像层薄纱铺盖在头顶的夜空。
凌玄遥望了会儿,轻轻地吸了下鼻子,从他所坐的位置爬了起来,对着良昭眯眼微笑。
“这回我真的要去睡了,良工晚安。”
“晚安。”
目送着凌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良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微凉的空气充溢回荡在胸腔内。
夜又深了。
大概是平常的作息太规律,一旦越过了某个时间,他就很难再有睡意。
独自站起身,趴在天台的围栏边吹风眺望,无意俯身时竟然看到简安宁就站在檐下抽烟。
他手指间一点橘色的火光,在黑暗背影的映衬下一晃一晃的,不太浓重的烟草味伴着烟雾升腾弥漫到四周。
因为严密的特殊保护机制,简安宁烈士亲属的身份信息对所有人都是保密的。
当年他和凌千一家并没有正式地见过一面,就连凌玄想以各种间接的方式表达感谢,他也都拒绝接受。
因为在这个执拗的人心里、在他们所有哥哥的心里一直都有着共识,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只是为了理想殉葬,他不曾因任何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