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上无菌纱布后良昭便放下了衬衫。如果不是衣襟、袖口、手腕上的那些血迹还在,他的身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独自承受尽了一切。
凌玄怔然地蹲坐在原地,看着面前人棱角分明的俊朗容貌,心中柔软的地方都好像被拧在了一起。
忽然,一直靠在墙角的良昭抬手抱住了凌玄,还把自己的脸埋进了面前人的胸口。
凌玄怕扯到他的伤,不敢乱动,只低声询问:“怎么了?”
良昭轻而疲惫地喘出一口气,颤了颤有些干涩的嘴唇。
“冷。”
凌玄试探性性地摸了摸,果然也觉得良工的体温略降,大概是失血造成的。他用双手小心环住怀中的脊背,缓缓地上下摩擦起来。
良昭感受到自己身上那双忙碌的手掌,竟嗤的一声笑出来,同时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凌总,我们试试吧。 ”
他的嗓音低沉如旧,但因为染着某种莫名的情绪而鲜活了几分,
“虽然我寡淡无趣,算不上什么良人,可还是很自私地……不想让别人这样碰你。”
凌玄觉得身上血液骤凉一瞬。
对于拥自己入怀的这个人,他向来胸有成竹,可在这一秒还是心乱难抑。
静默片刻,凌玄像是哄劝般应和。
“好,我们试试。”
地下室里隔绝的只是声音和光源,时间依旧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
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良昭和凌玄两个人只能拖着,等外面的简安宁发现这里响起了警报。
即便躺在良工怀里,凌玄的每一分钟都仍因各种忧虑而不安。
良昭感受到了他愈发僵硬的身体,却没有力气做些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能偏眸瞥着架子上的一小摞A4纸,轻声建议:“别把今天的时间都浪费了,再折几朵纸玫瑰给我吧。”
凌玄循着视线,起身去拿了纸张回来。
朗逸的青年低下头,专注地裁叠起来,他修长的五指在雪白锋利的纸片间灵巧翻动。
很快,一朵妩媚的花就绽放在了他的掌心。
良昭本想抬手接过来,不料没拿稳,让纸制的工艺品掉落在衣衫上,染到了自己的血。
那抹零星却刺眼的红,仿佛是白玫瑰心头的一点朱砂。
找不到补救办法,良昭只好遗憾地垂了垂眸,“要不然……我帮你把它染成红玫瑰吧?”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凌玄阻止性地轻锤了良昭一下,满脸的无奈表情都写着:我新交的男朋友像是有大病。
良昭忍不住扬唇,谪仙似的面容笑得异常好看,疲惫阖眸,缓缓道:“有点累了,我睡一会儿。”
“不行,再坚持一会儿,陪我聊天。”凌玄连忙阻止。
良昭闭着眼睛,声音极轻地妥协着:“好吧,你说,我听着。”
凌玄害怕身边的人一睡不醒,只好不断地和他讲着话,即便有时不得回应,也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起吧,那天我不是故意扑到你身上的,但从那次开始,后面的就都不是巧合了。”
“我根本不住在你隔壁,那房子是我从朋友借的,车也是照着你买的,我从前出门都是有司机开。”
“那篇论文是故意存在你电脑里的,接你下班其实从来不顺路。”
“圣诞节的朋友圈仅对你一人可见,春节是和乔歧安一起过的,我常年住在办公室,并不需要人送换洗衣物。”
“报名歼灭是为了泡考官。来非洲也不是度假,而是我磨着邬老师要地址,专程来找你的。”
“……”
良昭安静地听他讲完才语气温和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凌玄先是挑眉讶异,而后了然般轻嗤一声。
“看来良工是把我的套路照单全收了。那你还矜持什么,早连我一起收了不行吗? ”
良昭睁开眼睛,眸色幽深地看向身侧人,但不等他开口,地下室的门就被人从外用密码打开了。
与自然光一同迎入的是简安宁的身影。
他身上依旧是件飘逸爽然的白衣大褂,迈着两条长腿走近,入目的便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哟,我来的不是时候?”
良昭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在凌玄的搀扶下站起身,出言回应:“还行吧,没被人弄死呢。”
简安宁锐利的目光落向良昭腹部,偏着头询问:“受伤了?给我看看。”
“看什么。”良昭漫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谁给你的自信,以为自己的清创缝合技术会比我强吗?”
简博士闻言已经领会到了老友的意思,他没事。接着便晃了晃手腕,语气懒散道:“那行了,外面也都清理干净了,二位受惊,请吧。”
走出地下室,周身响起略微杂乱的人声。
研究楼一层的大门已经被整个破坏掉,简安宁的几十个手下散在各处打扫着,但这里仍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简boss随意踢开一张破碎的椅子,从旁揶揄:“岑祁虽然没来,不过拆楼这活儿你也算替他干了。 ”
凌玄站定在楼梯口,感受到从外面吹来了略带凉意的风,有些担心良工的身体,便抬头朝上看了看,开口道:“我去帮你拿件衣服,很快就下来。”
良昭点了点头。
简安宁看着凌玄毫发无伤离开的背影,再瞥一眼面前显得有些狼狈的人,轻叹一声,悠悠评述。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和那个疯批的破坏力还真不相上下,而且同样护短。”
良昭平淡的神色不变分毫,略偏身落目向背后,理所当然地回应。
“是我的人,为什么不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