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家吃过饭,天色就已经很晚了。
凌千临时接到队内通知,要回俱乐部一趟,凌玄便也跟着良昭回另一边去住。
开车路过往生时,湛蓝色的光束一如往常地迷乱在夜空中。
“我们刚回来,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凌玄在夜店门口放慢了车速。
虽然读研的时候,他被邬老师折腾得够呛,但毕业后两人的关系倒更亲密了些。凌玄仍时刻记着,一个多月前是谁提供地址和攻略,助自己去非洲万里求爱的。
良昭点头并无异议。
凌玄抬手,帮身边人解开了副驾上的安全带,“你先过去,我停好车再去找你。”
“好。”
良昭推开车门,率先走进纸醉金迷的夜店内。
无需人指引,随着某人的习惯到三楼吧台区去找他,果然在调酒师的身边看到了目标身影。
即便许久不见,邬泽的风格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他穿着清冷色系的浅蓝衬衫坐在高脚椅上,修长又漂亮的手指边把玩着锋利的尖刀,边漫不经心地雕刻冰球。
良昭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吧台前,正对面的人头也不抬就温声提问:“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吧?”
“你觉得呢,邬导师。”良昭冷逸地抬起眼梢。
噹——
邬泽放下刀柄,随手拿起摇酒器,边朝着里面添加配料,边扬起唇角揶揄:“看来是被人拿下了。”
“那又怎么样?”
“我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有些东西躲是躲不开的。”
邬泽从酒柜中拿出一只细口玻璃杯,把刚调好的酒液倒进去,推到朋友手边,然后又接着去凿冰球了。
“明天我打算去看小珩,一起吗?”良昭把酒杯递到鼻下,只闻了闻并没有品尝。
“我有事走不开,改天再单独去见他吧。”
邬泽原本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物件,忽然顿了顿,撩起眼睑。“如果你打算告诉凌玄的话,或许你们就可以搭伴了。”
“没必要。 ”
良昭的指腹在玻璃杯口无意识地画着圈,语气沉冷地接着说:“我见了凌千,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她现在很好,这对于小珩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想扯人伤疤,也不用谁觉得亏欠了什么。”
“嗯,随便你吧。不过以后如果因为这事儿闹误会,那……”邬泽的提醒声忽然顿住。
良昭未回头也能猜到原因,不动声色地抬臂,把握在手里许久的酒端到唇边抿了一口。
果然,几秒钟之后,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邬老师,好久没见。”
因为是周末,前一夜还在往生喝了不少酒,良昭起床时并没有刻意叫醒男朋友。
刚从床上爬起身,背后就传来了低哑含糊的问话声。
“干嘛去啊?”
“洗漱,做早餐。”
仍然裹在薄被里的人懒惬地翻了翻身,“不用忙了,我今天有事不在家吃,而且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良工再陪我睡会吧。”
“那就起来吧,别赖床了。等一下我也有别的事要去做。”
良昭说话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平时很少穿一身休闲黑,看得凌玄有些奇怪,但男朋友并没把这放在心上,只是轻哼着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好吧,那我也早去早回。”
差不多同时收拾好的两人一起出门,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良工晚点见。”凌玄打开车窗挥手道别,然后开着同款卡宴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良昭首先来到附近一家花店,买了一束清雅的白菊。因为没有提前预定,在等候包装时花费了一些时间。
驱车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南湾陵园,满园空荡荡的,唯装着清冷和肃穆。良昭和一个熟识的管理员打了招呼,捧花走到仇珩的墓碑前。
许久没来见他,总觉得几行碑文已略见斑驳,俯身放下白菊时,用指尖轻轻拂过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良昭颀长的身影只是站在碑前,沉默许久,什么都没有说。
简安宁、邬泽、还有良昭自己其实都是骨子里隐忍冷厉的性格,他们不喜欢太多地表达喜怒哀乐。唯独这个弟弟,从小娇气爱哭。
为此,三个做哥哥的没少嫌弃说教,总觉得小珩长大之后会是个软弱好欺负的样子。
后来他渐渐蹿高,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勇敢坚强,哥哥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而如今,却是再也没机会了。
良昭把手伸进自己的外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只金边的钢笔。映着晨光,可以看清笔尾上面刻着的“仇珩”两字。
这是从G城离开时,简安宁托他送给弟弟的礼物。
良昭刚要再次俯身把钢笔搁在青石板上,忽然发现笔身上的金丝松动了,大概是放在口袋里太久,什么时候没注意就摔碰到了。
“抱歉,等我修好了再拿来给你。”他自言自语着把钢笔重新揣回了衣兜。
在陵园中又多待会儿后,良昭沿着来时的小径走出去,坐回车里,转动方向盘离开。
几乎是在同时,又一辆同型号的suv从另一条山路上行驶过来。
“那是……良哥的车吗?”
凌千坐在副驾驶上,喃喃自语后陷入了一片沉思,刚才从远处她就觉得身影非常眼熟了。
凌玄顺着她发愣的目光看过去,确认是良工之后不免有些惊讶,难怪早上出门时见他是如此打扮。
这就是他说的“别的事情”?可他来这里吊唁谁呢?
忽然,从发呆中回神的凌千瞪大了眼睛,“我记起他是谁了。”
搜遍记忆深处的女孩颤着嘴唇接着道:“我在仇珩哥哥遗体告别那天见过他,当时我们还对过话。他说……”
【这个哥哥才二十三岁,你要替他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