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二层。
灯光缭乱的包间里, 到处翻倒着酒瓶杯盏,浓重的酒精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西装革履的凌总倚倒在宽阔的沙发里,把手边的烈度伏特加一杯接一杯地灌进嘴里。
虽然这人两颊边还仍是微醺状, 皮肤也在灯盏下泛着冷白,但偶尔听得他的干呕声也能知道,必定是喝掉许多了。
顾嘉佑坐在凌玄身边,满面愁容,频频伸手阻拦。
“咱别喝了行不行?早和你说了别摘高岭冰花。他有什么好的, 咱不要他还不行嘛,你这是干什么?”
凌玄凑到唇边的玻璃杯陡然一顿,抬着醉意幽深的眸子, 语调低哑却强硬:“你不许说他。”
“我去……”
顾嘉佑兀自骂了声,摇头半晌才吐槽:“我的哥哥,你在这骂了可好几个小时了,我才说一句。”
“我骂是我骂, 你不许说他,呕——”凌玄的情绪略微激动了些,拧头时牵扯到胃里的不适, 低俯着身体趴倒在了自己膝盖上。
“好好好。”加油哥哥见状只能哄劝性地满口答应, 垂头轻拍着好友的脊背, 眼神也带着担忧。
他哪里见过片叶不沾身的凌玄搞成这副样子,心中实在咽不下气愤, 朗声质问。“姓良的到底他妈的把你怎么了?”
凌玄就着刚才的姿势瘫在沙发上,盯着大理石地砖上被镭射灯映出的耀目光斑。
“没怎么……能怎么样啊?他把我当替身,我也可以找八个他的替身。”
青年说完便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包间内的陪酒们。清一色的高挑身材,若是乍看上去, 还全都神似一个人。
“你这不是闹嘛。”顾嘉佑沉沉地叹气,“实在不行咱们把人叫来问清楚,他不来的话,我帮你把他绑……”
啪嗒——
此话还没说完,包间门被人从外部推开,一道丰神俊朗的身影迎着光投在了门边。
“卧槽。”
看着那张冷得像挂霜的脸,顾嘉佑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没说出来。
良昭迈开腿走进纷杂不堪的包间,第一眼入目的就是遍地的空酒瓶,还有几乎被搬空的酒架。
看来初识时,邬泽说的“某些人在这里一年消费上百万”实在是太保守了,每次倒是差不多。
第二眼,良昭看见了沙发上醉到坐不稳的凌玄,压着火气,沉面上前:“怎么喝这么多?”
凌玄双眼迷离,踉跄地站起来扑倒在良昭怀里,从耳畔至颈间,细细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嗤声道:“这个还真的有点像。 ”
良昭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只觉得双臂被人紧紧箍住,推到墙边。
属实烂醉的年轻总裁,递凑着自己的上唇,便欲亲吻上来。凑到分毫之间时,那种浓烈的酒精味让良昭都觉得上头。
包间里的朋友们正打算非礼勿视,忽然听到咣当一声,刚才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猛的分开。
大家皆是一惊,投去目光。只见良昭被他搡得愣住,维持着撞在墙角的姿势好一会儿没有动。
凌玄眼里却全是嫌弃,颤唇吐出一字:“滚!”
良昭怔然地抬手,轻触自己的肩膀时感受到了一阵钝痛,然后又听到凌玄在耳边挖苦一笑。
“怎么可能有人像他……”
那抹苍白又刺目的笑意让良昭发怔,随即只剩下心疼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委屈成了这样?
见凌玄醉得厉害,根本没法对话,良昭只能上前抱人回去,动作间却被站在一旁的顾嘉佑拦住。
“我说你到底怎么对不起他了?让他变成这样,还有你为什么要分手?”
“你问问他,到底是谁踹了谁?”
良昭不耐烦地皱眉,边脱掉身上的外套披给凌玄,边拂开阻挡在身前的顾嘉佑,径直带这位“前男友”回家。
从往生回去只不过一小段路,良昭却被身边这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折磨到崩溃。
好不容易把他弄进房间,还不等放下,就听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呕声。
凌玄直接吐在了良昭身上。
一向冷性的研究员怔在原地三秒没有回神。终于认清当前境遇后,醉酒的人又闹腾了起来。
凌玄又吐又作,折腾到天快亮才勉强能躺下。良昭疲惫至极,拎着条浴巾进浴室冲洗。
看着玻璃门上逐渐升腾起的水汽,他只能独自气闷。
到底是你在说气话,还是我自认不凡了?如果真的腻了,恢复自由不是该开心吗?那你现在又作践自己干什么?
良昭没能思考出结果,快速地洗了个热水淋浴,披上毛巾出去透气。
边擦着头发,边回卧室里拿衣服,伸手到床头时,躺在那里的人似乎闻到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下意识抱住面前身影不肯松手。
虽然前后只间隔一会儿,良昭却觉得这种拥抱久违,丝毫不反抗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这副忧绪恹恹的样子,一时无奈得生不起气。
片刻后,他顺着力气在床头边坐下,敛足耐心,轻声与之对话道:“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
“他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别人的替代品。”躺在床上的人稍稍松开了手指,喃喃自语般回应。
良昭茫然:“把你当谁的替代品?”
“他初恋……或者青梅竹马? ”凌玄的身体在床铺中蜷缩着,声音越来越小,越发像呓语一样。
荒唐的话听进耳朵里,良昭却表现得面无表情,只垂眸看着躺在身边的人,语气格外平静:“你说完自己信吗?”
“不信。”
凌玄的答话斩钉截铁,让人怀疑他究竟醉了没有,片刻后他悠悠地添了几个字:“但我难受啊。”
“所以你不能一个人难受是吧?转身就回捅了他一刀。”虽是在吐槽自己今日的际遇,但良昭的语气温和而低沉。
凌玄没有回应,只是捂着胸口缓缓吸气,似乎是胃里又翻涌了起来。
良昭立即冷声制止:“你再敢吐一身,我真把你扔出去了。”
不知道是否是威慑奏效,凌玄当真忍住了恶心感,做出一副要吐没吐的样子,重新倒进了床铺里。
良昭等他稍微缓和了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发问:“那现在呢,心里还在难受吗?”
面庞俊朗的青年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听似答非所问,却又隐约有些关联。
“我想信他,……却又不甘心。那些字就像根细刺一样扎在我喉咙里,越想咽下去……就越疼。它就在这呢,快帮我拔了!!”
凌玄的声调忽然涨高,耍酒疯般作着妖。青年手中只捏着良昭的一点点衣料,却死死地胡乱拉着,几乎要把他的领口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