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蓝心情微妙了几分,她撩起眼看向亭子边雕刻着纹路的柱子,注视了两秒,才露出有些烦恼的模样。
投影仪的屏幕上显露出阮蓝注视着他的模样,她专注的目光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并不是在注视着无生命的物体,而是在透过无机质的物质来与它身后的人对视。
阮哲彦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他轻笑了一声,双手合十,身体前倾,显出感兴趣的压制模样,等待着有些烦恼的蓝蓝为他带来更多惊喜。
阮蓝没有注视太久,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落回到游尤身上,捏了捏游尤的脸,露出个红色的印子,才有些烦恼的道:“比起不开心,我更觉得可怕。”
游尤理解了大小姐的意思,露出裹挟着纵容的无奈模样:“可是游尤出自于大少爷的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熟稔的哄着阮蓝:“至少大小姐清楚您的目标有多么强大。”
“而且游尤是最优秀的。”他露出小小的骄傲,强调道:“游尤是大少爷最优秀产物,完全属于大小姐。”他在安抚阮蓝的技能上,实在显得过于优秀了,三言两语便让阮蓝开心了起来。
她点了点,赞同了游尤的说法,烦恼散去了些,又变回了漫不经心的模样:“说说你要汇报的事情吧。”
她的这个吩咐就像是一个开关,让游尤收敛了有些越线的姿态,从狡黠又亲近的模样变回了得力能干又乖顺听话的模样,他动作几乎不易察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距离保持在单膝跪地上,而不是靠着阮蓝,才压低了些声音,认真道:“大小姐在意的那件事,游尤去调查过了。”
阮蓝换了只手托着腮,神情里流露出几分好奇,并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嗯?”
“夫人的死因确实是窒息而死……”他垂下眼,露出过分乖巧的模样,像是知晓大小姐接下来的反应一般。
阮蓝……阮蓝没有什么反应,她迟疑了两秒,才将游尤嘴里的夫人跟阮蓝他妈联系起来,进而想起顾洛在咖啡厅里的那番话。
“她那位可怕的哥哥,杀死她的母亲,夺走属于她的东西,强硬又疯狂的控制她的人生。”
“她要夺回那些东西,为她的母亲复仇,将他的控制击碎。”
所以……顾洛不是瞎说?原身真的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而原身也就是这么怀疑的?
阮哲彦杀死了她的母亲?再联系到阮哲彦疑似私生子的身份……
不用证据就足够阮蓝展开数个狗血又精彩绝伦的脑补,不管脑补的剧情多么夸张,但大抵都是离不开豪门阴私的。
阮蓝来了兴趣,要说阮哲彦绝对没有这么做,她是不敢做担保的,但要说,阮哲彦真这么做的,也不像。
毕竟哪怕她不知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能从阮哲彦对她的态度里看出一二来。
这可不像是对待潜在敌人该有的态度。相反,他几乎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送到阮蓝手边,足够称得上是一位世间难得的好哥哥了。
而且,说实话,原身那个智商,她能查出来的东西……
阮蓝对原身的智商进行了无声的蔑视,才饶有兴趣的询问游尤:“对于妈妈的死因,当年官方的解释是什么?”
游尤没等到阮蓝的怒火,却等到了阮蓝兴致勃勃的询问,他微微一愣。
镜头前的男人流露出了几分笑意,也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他期待的礼物。
游尤那一愣微不可觉,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合适的反应,他垂眉敛目温顺且毫不怀疑的回答了阮蓝的问题:“当年的调查结果是,意外。夫人房间内的插座起了火,因为一旁堆积着大量织物的原因,迅速引起了大火,火势蔓延极快,阻碍了救援,以至于夫人没来得及逃脱火场。”
他简略描述了一番最终定论,余光关注着阮蓝的神情:“这是最后的官方调查结果,大小姐您……”他斟酌着词汇道:“对此一直抱有质疑。”
听起来像是一个意外,虽然这种意外发生在阮家,就已经让人下意识的排除了意外的可能性,变得十分可疑。
阮蓝若有所思:“所以,当时房间内的警报装置……”为了勉强维护原身的人设,阮蓝懒洋洋的拐了个弯:“你有查清楚吗?”
“我这边的调查结果显示,就如同当初报告上所说的那样,夫人的房间在入睡前的例行检查里发现了警报器故障,本来打算修理,但出于夫人本人的要求,推迟到第二天再进行维修,结果在凌晨就发生了火灾……”
他停顿了下:“因为时隔多年,我这边获得的信息无法佐证这里面是否存在其他问题,只能从夫人的反应中证明,这个警报器故障是突发事件。”
这听起来更可疑了呢。像是幕后人都懒得遮掩自己的动手计划,任由这些蛛丝马迹暴露出一切。
阮蓝又看了眼柱子,将话题转了回去:“说说你调查到的新信息。”
游尤俯低身体,几乎是将自己深深埋入了阴影里,才将他从大少爷书房看到的信息道来:“大少爷书房的调查报告……”
阮蓝坐正了身体,打断了他:“你偷看了哥哥的文件?”
游尤点头应是。
“怪不得他要罚你了。”阮蓝低声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又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道:“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我直接问哥哥要那份资料就行了。”她语气自然到理直气壮:“那你就不用被他罚了。”
果然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公主,游尤点着头,心里泛起几分笑意,大少爷罚他难道需要理由吗?或者说,他为了躲避一顿罚而将大小姐牵扯其中,那就不是一顿罚的事情了。
而是他作为一个失败品需要面对的事情。
游尤没有要将这些说出口的意思,他轻笑着岔开了话题:“报告里显示……”那行字浮现在他脑海里,让他的语气蓦然温顺:“夫人腹部有未成型的死胎……”
阮蓝动作一顿,将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了三遍,才能确定,对方的意思就是她理解的那样——原身的母亲死前怀有身孕?!
当然如果原身的父亲还活着的话,这并不值得一提,顶多是担心下家中孩子们的想法。
但阮蓝记得很清楚:阮哲彦之所以会过早接手阮家集团,正是因为原来的主事人,他的父亲早就死于癌症。
原著中一笔带过的描述,或许在这个满是隐藏剧情的世界里会有更多关于他是怎么样摆平了集团内部的声音,又是靠着什么才让他坐稳了这个位置的解释,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死得更早,以至于这个孩子的出现便如同一个证据般钉在了死去的女人身上。
在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沉淀着危险的气息。
阮蓝踹了脚游尤,声音微扬:“你是在告诉我,妈妈出轨了?”
游尤没敢接茬。
阮蓝鼓起脸,满脸的不开心:“那场火灾里还有谁死了?”
“除去夫人的女管家还有当晚过去扑火的两个保镖之外……”游尤停顿了下,轻声道:“还有一位留宿的客人,他在救火途中不幸丧生。他的妻子和家人都十分痛苦,没过多久就搬走了。”
啧,还细心的连情人一块处理了。
阮蓝站起身,语气并不算好,但也算是出乎游尤意料的冷静,他知晓大小姐对夫人的执念,就恍若流逝的时间美化了一切,让夫人永远停留在她记忆里的美好温柔模样,以至于最终成为了她心底旁人不可触碰的存在。
“那个男人是董事会里的?”阮蓝飞快的将一切串联了起来,她不知晓原身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但她能按照逻辑和常理进行判断。
阮哲彦悲惨过去的原因——应该跟她无关,不然她不会死的这么干脆。
但是阮哲彦能以十来岁的年纪控制住阮家集团——哪怕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小集团,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绝对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就算他在商业和人心上天纵奇才,也仍是需要其他力量的辅助。
那么在父亲死后,享有股份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旧识,正好在董事会里也有些话语权的男人,一起支持他,才能确保他在父亲死后,集团动荡不安的时候,稳定下来一切。
这一切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出现在阮蓝的脑海里,不过呼吸间,阮蓝就确定了另一件事:原身的母亲,应当是一个柔弱又没有主见的美丽女人。
她会对在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的男人心生爱意,也会在丈夫死后,将年幼的儿子推出去面对一切对动荡的财产生出觊觎和贪恋的敌人。
一切迷雾被理顺的时候,游尤才刚刚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他曾经还抱过您。”
阮蓝翻了个白眼,目光划过柱子,干脆道:“调查就到这里吧,既然是一场意外。”她在“既然”二字上加了重音,好似在提醒谁:“那就跟我哥没关系。”
游尤点了点头,没有询问原因,自然的接受了她的理由,开始汇报另一件事:“关于遗嘱的事情……”
阮蓝垂下眼看着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男人,有些无话可说,合着他就是按照顾洛说的那几条调查下去的?或者说,原身就是按照那几条吩咐他的?
从母亲的可疑死因,到遗嘱,再到……
阮蓝思绪一顿,情绪高扬了起来:“关于哥哥是不是私生子的事情……”她笑眯眯的靠近脚下的游尤:“你调查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