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军队如洪流涌起,冲锋的战鼓声终于响起,头上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明媚的阳光对着太乙山洒落,枪头耀眼的光芒刺得李傕等人眼睛生疼,震耳的战鼓垒得李榷肝胆欲裂。
放眼看去,只觉眼前部阵齐整将士精锐,太乙山上草森皆类人形,浩浩荡荡而来如天之倾覆,
随着谢知非令下,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红色的军队如同融化的赤红铁水,对着李榷的队伍狠狠的撞击了冲过来,长枪被平放在前直至李傕吓得不敢冲锋只能挤在一起的军队。
长枪短剑的撞击声、马蹄轰鸣的脚步声,将一个又一个惨叫声淹没下去,唯一能看得见听得到的便是李榷这边一片片倒下去的人与马,若有若无的闷响落马声接连出现。在两只骑兵的交锋中,无论是多么厉害的人,只要落下战马那便几无逃命的可能,因为他们连生还的可能也已经如此渺茫。
一名因天策的冲锋从马上坠落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马蹄对着自己踩下,随后被数不清的马蹄踩做一团青青红红的泥浆,奇怪的味道顿时在战场上弥漫。
人命在历史的洪流之前,从来一钱不值,然而身处其中的天策军只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沸腾的热血:碧血丹心青史留名,威震宵小传唱千古,护国之安宁守天下之太平。
曹洪等人只觉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不断在跳跃,似乎就要从体内一跃而出,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向前,向前!
太乙山下的这条路并不算宽阔,而被赵云以乱石和箭雨阻住了退路的李榷只能让部下不断往前扎堆,这使得李榷五千人的骑兵在这里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厚度。
无论是从山上冲下来的赵云等人,还是要想直接冲散李傕的谢知非大军,都必须直面在这条道路上,李傕让手下兵马围起来的层层防御。
李傕手下将长枪矛戟横着指向了天策军的方向,然而即便如此,天策军的速度不见慢反倒更快,在战鼓有节奏的敲打下,骏马的脚步似乎与之同步,不管多少士兵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在最外围的防御触之既溃。
谢知非更是临阵的瞬间人马一线,从李傕士兵的头顶越过,去势不减直接在李傕的队伍中冲杀。
右边有伏兵冲下,前面有天策军三千余骑兵冲锋,李傕的队伍顾前忧右、顾右虑前,在两线的冲击下人仰马翻快速后退,摇摇欲坠。
不断后腿的李傕只见手持焚海的谢知非一马当先,手中的长枪如同闪电,在的军队中犹如入无人之境,银蛇游动的飞快的划过,道道血光乍现,势如破竹直奔李榷的方向过来。
谢知非那气势委实骇人,无人敢掠其锋芒。
这样的骇人气势,李榷只在吕布身上看到过,一人可挡百万师。
看到谢知非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榷浑身都在颤抖,怕死的恐惧使其对左右魂不守舍的传令兵大声喊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李榷一连喊了好几声,他身边同样被吓住的士兵这才被喊醒。然而此时离李榷越来越近的天策军以及一马当先的谢知非在众人的眼中如同讨债的阎王,李榷全身开始战栗起来,脸上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显得扭曲:为何谢知非的速度还没有慢下来?
明明这么多人,明明已经跑了这么久,骑兵的速度早应该已经慢下来了!
为什么?
李傕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谢知非一人一马的速度半点没有慢下来,还是那么快。
扎得紧的士兵要么被谢知非带马直接挤到两旁,要么被谢知非的枪推倒在地,可是即便骏马如赤兔也该慢下来了,即便神勇如吕布也该缓下进攻的步伐。
然而没有!
不存在跑肚子闹脾气要吃草的逾辉耀还是刀枪不入之身,驾驭着逾辉耀的谢知非速度丝毫不减,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如蛟龙入海,在李榷的极厚的防御中撞出一道口子,在谢知非身后的天策骑兵顺着这道缺口不断涌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快速的切落。
对于骑兵来说,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一旦陷入包围同敌人纠缠在一起,那便彻底处于被动。然而即便李榷已经将自己的队伍压缩得如此密集,然而对于谢知非来说似乎并无区别。
谢知非座下的骏马速度的确慢了些,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逾辉耀撞击其他人的马踩上去要慢一个步骤,对于其他人来说,谢知非似乎一直保持着高速的冲锋,半点疲倦也没有。
往前,往前。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天策军中响了起来,曹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不断砍向左右,一名天策军肩膀上被插了一根长矛,然而他却像是不怕疼一般直接将长矛拔出然后刺入身边敌人的身体,他座下骏马的速度没有停:往前,往前!只有往前!
这世间像是没有什么能阻止这只军队往前的步伐。
十步……八步……
看着越来越近的谢知非,李榷看着那双比虎豹财狼还要冷漠的双眼,吓得浑身动弹不得,这一刻谢知非手中那根李榷从未看清过的长枪似乎终于慢了下来,李榷仿佛能数出这根长枪之下鬓璎有多少根银蓝的线来。
然而就在长枪快要触碰到李榷额头的时候,陡然一阵猛烈的撞击袭来,李榷只听到耳边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啊”,他最信任的亲兵被谢知非的长枪挑下了战马,而谢知非也一晃而过保持锐气继续往前。
而李榷身后的帅旗‘咔’一声折断,失去了支撑的旗帜软绵绵的倒下将李榷盖过。
一边的士兵连忙过来将李榷扶上马:“将军!”
李榷坐回马上还有些魂不守舍,耳边嗡嗡做响:“我没事!”
上了战马之后,李榷挥退左右看向毫无悬念的战场,谢知非带着的天策军好似一把锋利的锥锤将他的队伍从中凿了个凹槽,随在谢知非身后的天策军如融化后鲜红的铁水顺着凹槽将李榷的队伍分作两半。
李傕同他的手下便是被这股洪流不断冲刷,往后撤退,然而在他们身后,赵云从山上冲下来的军队又不断推着他们往前。
没有退路了……李傕环视战场后绝望的发现,他同郭汜唯一活命的机会,当真只有挟持刘协死守长安不出,然而这时间从没有后悔药。
将李榷队伍分开使其军令不行左右不得兼顾的天策军却一改之前的锋利,如丝般灵巧从两翼分开,李榷的队伍不得已只能不断往两边溃散。被自己亲兵所环绕的李榷只觉四周尽是天策的士兵,自己部下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猝不及防,眼前涌出一柱红泉喷到自己面上。
李榷麻木的用手一摸:血!
只见地上被马刀砍掉的头颅滚了一圈,随后被马蹄踩到看不到的地方去,地上尽是残破的肢体:这是他最精锐的部队,对他最忠心的部队。
耳边哀嚎不断,亲兵都让李榷赶紧回去。
回去?
李榷惨然笑了两声,谢知非既然是假死,此时只怕长安城已经易主。
看着谢知非带骑兵重整队形又冲了过来,李傕在知道必死之后反倒不怕了。骑兵最在锐气,锐气精则一往无前无所不惧,李榷深知她的队伍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看着越来越近的谢知非,李榷不由想到几年前他奉董卓之命在洛阳城中抓人的时候,那时候人头也是落了这么多,他们将那些有钱人家的人尽数绑了出城,那些掉到鸿沟里的百姓化作一团团血肉……
李榷陡觉脖子一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看得到很高的东西。
天旋地转之下,李榷最后似乎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从自己的骏马上落下,同当年他在洛阳城外砍掉那些人头时涌出的血柱一样。
太乙山下,李榷被谢知非砍断头颅,用焚海挑起李傕的头颅大声喊道:“恶贼李傕已死,尔等还不受降!”
代表着霍乱两京的李郭二人终于除了一恶,而另一边的长安安城门上,看到李榷带着骑兵出城去收割胜利的果实,觉得长安之危已解的郭汜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刘协:“今日天子亲自督战,吓破了叛军贼胆,既叛军已经撤退还请天子回去罢。”
刘协动了动嘴,回神过来的刘协据理力争道:“那不是叛军,是天策军!”
郭汜冷笑了两声,若不是还有一个曹操远在兖州未曾死,刘协留着还有用,让他损失如此之多的刘协早被郭汜丢下城墙,哪还给他说这些话的机会。
郭汜懒懒的回了下手:“来人,天子身体不适,请天子回未央宫。”
没有了危机,刘协下安门的时候终于不再是被人驾着下去,而是自己走下去的,从宫里跑出来的文官武将带来一辆牛车,将刘协请了上去,摇摇晃晃的牛车拖着要散架的马车往宫里去。
牛车走动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刘协在牛扯上死死的抓紧双手,又一个!
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刘协终于可以哭出来,十一岁的刘协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只觉这牛车就是如今的大汉,摇摇欲坠,大汉朝为数不多的忠又一个臣离开了他,还是因为他自己!
有帷幕遮挡,刘协可以尽情落泪却不敢苦出声来:天子的眼泪,早已不值任何东西,只剩下一丝最后的尊严裹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而高昂的号角声在长安城外响起,与这号角声相应的是轰隆隆如赫赫冬雷的马蹄声,数千道身影从莲花山的方向过来,陡然出现在长安城墙上诸人的眼里。
数千骑兵密密麻麻如赤色的洪流,沿着官道迅速冲了过来,无数马蹄踩对大地的敲打,让城墙之上的士兵只觉整个长安城都在摇摇欲坠,似乎长安城的城墙快要坍塌。
其速如风扬起漫天的尘土,长安城沉重的城门还来不及关上,鲜红一片的洪流顷刻间已来到眼前,冲入了长安城中。
这道洪流一部分上了安城,城上厮杀一片,一部分顺着大街往刘协这边过来:“天策奉命救驾,降军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