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留香不明白为何谢知非为何会有如此蛮力,让人无法与之抗衡,但楚留香知道,他只有往高处才能躲开谢知非的巨剑。
毕竟在高的轻功,在携带百来斤重物的时候总要缓一些,而这一些的时间变足够他离开这里。
面对跃上银杏树的楚留香,谢知非默默将重剑别回腰间,伸手将轻剑取到手中,足下扶摇直上,整个人在空中留下一缕金色,手中长剑如长虹贯日破雾穿云般对着楚留香刺去。
金色的剑气,残留在空中的人影化作一道直线,像是一道灿烂的日光。
楚留香皮靴落上银杏树的粗枝,楚还未抬脚便觉身后阵阵麻木,这是危险即将到来时身体自发的预警,不做细思,楚留香立刻错身。
但楚留香速度到底预判错误,以至于自己应对迟了些,凌厉的剑气绞落楚留香耳畔的长发。
当那缕黑色的长发落下时,谢知非已同楚留香在银杏树的树枝上交起手来。
楚留香最厉害的便是他独步天下的轻功,只要他愿意,江湖中没人能赶得上他。
谢知非持长剑时最厉害的便是一旦跟上便不会掉落的黏性,如影随形,跬步不离。
那银杏粗枝约有一脚宽,然而谢知非同楚留香在上面缠斗却如履平地。
随着交手时间越长,楚留香越是心惊,他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的轻功如此巧妙,像是依附在人身上的影子一般,形影相随,寸步不离。
正在交手间,楚留香猛的往后一退,“不送!”
话语落,脚下无物的楚留香整个人往院子里坠下去。
“……”谢知非轻笑了声,像春芽萌动那样荡漾,紧随楚留香跳下。
两人一先一后坠落,偏偏楚留香在坠到一半的时候,双手往身边一划,如大雁振翅高飞一般居然在半空中横着往后倒退。
眨眼间,两人的路线已然不同。
见两人渐行渐远,楚留香面上带了几分志得意满,从一个旗鼓相当的高手手中盗宝,可比从一个扬州富户手中盗宝强得多。
然后楚留香便看到谢知非猛在空中猛的将长剑放好,手下滑落到谢知非腰后巨剑的剑柄上,随后楚留香只能看到谢知非在半空中手握巨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过来。
千载孤山信不孤,岂必鹤归识丁令。
轰——!
藏剑山庄再次连屋带地抖三抖。
这已经是今夜第三次,再如何能睡的人也醒了,藏剑山庄的屋子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只是没人敢往长生院去。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身素衣的秋灵素手提灯笼缓缓走来,袅袅婷婷,仪态万方:“都出来做什么,明日还有功课,好生歇息。”
秋灵素是藏剑山庄的教书先生,在这个年代,会读书识字的人总要受人敬重一分,更何况秋灵素如今的身份是先生,藏剑山庄的人除了谢知非以外,最怕便是的秋灵素。
往日里秋灵素这么说,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只是今日有异常的是长生院,谢知非所在的长生院。
对于藏剑山庄的人来说,没有人能比谢知非更重要。
即便今日谢知非已经说过他今夜要做什么,众人心中隐约有猜想,然而依旧心慌意乱为之担忧:“秋姑姑,长生院发生什么事了?”
秋灵素淡淡道:“庄主今日说了,打老鼠。”
“可是……”一人顿了顿,到底还是对谢知非的担忧更放在心间,面对如雪似冰的秋灵素鼓起勇气问道:“可是这这声响分明是庄主的重剑……再大的老鼠也不该这么大的阵仗。”
秋灵素不慌不忙转身,话语也是不温不火:“庄主说了,他今夜要打老鼠。他说是打老鼠那便是打老鼠,他说不让我们过去,那便不要过去。”
婉约空灵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听懂了便回去歇息,明日还有功课。”
而此时在长生院里,楚留香同谢知非两人都停了手。
因为他们同时听到了一声冰裂,来自琉璃破碎时的声音。
楚留香拼尽全力躲过了谢知非那一招鹤归孤山,但他怀里的碧玉琉璃盏却躲不过重剑带来的森然剑气,蜘蛛网般的纹路俄顷间布满碧玉琉璃盏的碗身,随后哗啦一声响,巧夺天工的宝贝碎裂开来。
玲珑剔透,叠翠流金的细碎铺了一地。
在烛火月华之下,碎成颗粒的琉璃盏在地上扑了一层散着荧光的星砂。
谢知非双脚落在这薄薄的星砂上,皱了皱眉:“这可不太妙。”
楚留香苦笑着摸鼻子:“的确不太妙。”
他走了这么多年的夜路,今日终于遇到鬼,香帅的威名今夜被人打破,怎么想都不能算好。
然而看着院子里手持重剑站在身前皱眉的青年,楚留香心情却非常好,猛的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公子待如何?”
挑了挑眉,谢知非神情倨傲:“赔钱!”
“……”楚留香一顿,不知作何回答。
据他所知,这位谢公子绝对是天下最不缺钱的人之一。
因而面对青年提出这么个要求,楚留香只剩哭笑不得:“在下身上没这么多钱。”
谢知非冷笑,斩钉截铁:“以工抵债。”
那把能砸得地动山摇的巨剑就在眼前,楚留香只能摸了摸鼻子,认了下来:“不知庄主可管三餐住宿?”
谢知非抬头,无需言语毋庸置疑:“你说呢!”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海边。
停靠在岸边的细长三桅船上砂帘随风舞动,甲板上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炒菜,船舱的门是开的,却没有半点人烟气。
黎明光芒映射的黄沙上,有粒乌黑的珍珠闪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