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在南若原本的计划中, 并没有坦白这一项,纵然有, 也不会说得这样透彻。
但没料到昨晚郑繁会主动说出来历, 他守在永昭帝塌边望着窗外想了一夜,决定赌一把。
输了也不过远走他乡再不回来而已,反正要真计较起来, 他对大燕也没有深刻到必须留下来,渣爹也好,南宫家的几个孩子也罢,要说感情有多深厚,那是假话, 他来这里也不过六年,平日表现出来在乎, 除了维持小若谷好兄长的人设, 顺带给自己培养帮手外,也有麻痹永昭帝的缘故。
他有弱点,永昭帝才放心用他。
如今他经验钱财人手都有了,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他私下早就研究过此世的舆图,并不一定非得漂洋过海, 大燕往南就有许多零散的岛屿, 面积不小,他甚至连基本策划方案都琢磨过了。
至于南宫家,他也是笃定太子不会为难他们, 而这六年给他的帮助他也会在今后还回去。
当然这一切是赌输的结果,赢了便不存在。
太子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笑了。
不是气笑也不是嘲笑,是真真切切愉悦的笑,他掏出手帕帮南若和他自己擦拭手心,看了看左右,道:“外头天凉,我叫刘端找间屋子咱们坐下来说。”
说着喊来刘端,叫他去收拾。
南若瞧着他将擦完的手帕揣进怀里,目光游移了一下。
太子低笑一声,凑过来蹭了蹭他的鼻子:“若哥儿的东西,不给旁人瞧,我亲自去洗。”
南若微窘,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刚刚严肃下来的气氛无端又变得暧昧起来。
太子知道他在这种事上脸薄,见他放松下来就没再多逗,帮他拢了拢衣襟,道:“往后离开走远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想也不要想,我不爱听,也听不了,你若想要我的命,只管走。”
南若被他眼中的偏执震住。
“我以为我对你的情意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如今看来还不够。”太子头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强势,“我知道你愿意同我在一起,是有几分情势所迫,可你应了,就不能反悔。”
他并非看不出来若哥儿的小心思,只是他甘愿装傻装看不到,他本想着慢慢来,他和若哥儿多得是时间慢慢磨,总有一日他会叫他归心。
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惯”着他。
“有句话你说反了。”他平静道,“你我之间你才是君,我是臣,一切都捏在你手上而不是我,包括性命,你要我生我就生,你要我死我就死。”
他再也不遮掩,直视他将心里所有的阴暗与难堪摊开给他看。
“知道吗?”他凑近南若,泛红的眼尾透着几分病态,“我曾想过带你一道走。”
南若呼吸一窒。
太子似有皮肤饥渴症般挨蹭着他的脸颊,轻声喃呢:“癔症会发疯,与其当个疯子叫人看笑话,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如早早了结……”
南若是见过真疯子的,幼时大伯住的小区就有一个,父母担心女儿去了精神病院受欺负,将人养在家里,有几回出来在小区散步时不小心发病,模样可怜又可怕。
他不敢想象太子变成那样的画面,纵使荣王会善待他,可照顾他的下人并不一定,若哪个宫人心理扭曲,还不知会怎么欺负他。
只想想,心都揪了起来。
尤其听到他说了结,惊得握住了他的手,太子在这之前可从跟他没表露过有自裁倾向。
太子自语般:“我疯了,若哥儿一定会娶妻生子,和旁人恩恩爱爱,不成,我受不了,带着若哥儿一起好了,这样若哥儿永远都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就在南若险些以为他发病时,他目光一凝,神色清明:“每回要发作时我都会这样想,所以我忍住了,我不能疯,我还要跟你长长久久。”
“害怕吗?”他抚摸南若的脸颊,“你看,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从前我不敢表露,怕将你吓跑,我这般小心翼翼,你却说你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