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身子好些了吗?”太子满脸堆笑的进去。
屏风后,皇帝靠在软塌上,看着一脸笑容走过来虚怀问暖太子,扯动嘴角:“朕知道你这个时候该过来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敛去,讶然道:“父皇知道本宫要过来,那父皇可知道本宫为何来?”
皇帝虚弱摇头:“朕不知道你为什么来。”
太子点头:“可能这就是父子连心吧。”
“既然父皇不知道,那儿臣就告诉您,儿臣奇怪为何父皇要派谢玉监军。”
“旨意你没看吗?”皇帝咳嗽了几声,王德奉上药盏。
太子嫌弃的看了眼,转头认真的问皇帝:“儿臣正是看了才奇怪,姜维的忠心,儿子并不怀疑,这些年姜维也从没有打过败仗,儿臣以为有姜维在,飞戎人不在话下,派谢玉去,画蛇添足了。”
“错了。”皇帝喝着药,脸色好了些,道,“姜维领兵是不错,但这次是在我大炎境内,除了打仗,还要收复土地,论起后需为政,谢玉首选。他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太子恍悟。
皇帝看着太子:“你还有不懂的吗?”
太子看着皇帝,弯了弯唇:“还真有,儿臣听闻小皇叔意欲入京,不知道父皇怎么看?”
皇帝摇头:“他不会来。”
“为何?”太子问。
皇帝道:“现在飞戎兵马就靠小皇叔的兵马牵制,若他往京都来,你以为飞戎人会放过?”
“不会。”太子道。
“是啊,若是他出了事,并州危矣,为了并州,他不会来。”皇帝道。
“可父皇,万一呢?”太子问。
皇帝叹了声,闭上眼睛:“万一,那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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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太子站在方阁之外,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方阁内,隐约传来太医焦急的声音:“皇上,您不可太过操劳……”
“朕没事。”皇帝强撑着咳嗽。
听着里面的动静,太子神色莫变。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回寝宫,还在这边看政。
还不放心他这个太子?!
看似是在教授他,可早些年干什么去了?现在要死了,才想起来好多东西没教给他这个儿子?
晚了!!
“太子殿下,六百里加急。”这时有內侍奉上急报折子。
太子懒洋洋的接过来,在看到里面所写之后,太子轻轻一笑。
并州汉王于东阳城分兵意欲往京都方向而来,飞戎铁骑紧追不舍,路上遭逢大雨倾盆,山上有泥流而下,汉王生死不知,同行还有汉王四子。
看吧,这就是命啊!
谢玉比京都更早知道的这个消息。
官道之上,监军的仪仗显眼,迎面过来的是骑在马背上的传讯兵,兵士身上的六百里加急的腰封鲜明,又是从并州方向而来,钱沐派人过去一问就问了出来。
汉王生死不知,同行的还有汉王四子。
奏报上只说汉王四子,谢玉却是清楚是姜晟。
汉王生死不知,姜晟会如何?会不会有事?
男主应该没事。
她头顶上还是蓝汪汪。
可有汉王在,姜晟就不见得没事。
谢玉翻找过舆图,找寻舆图上姜维大帐所在,还有官路小路山坡流向。
怎么走,最近?
京都之内,得知刚出京的监军队伍突然加快速度的太子哈哈大笑:“忠勇啊,可惜,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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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交加的山坡下洪水滔滔,像是从天上落到人间的长龙在水中掀起汹涌泛滥奔腾。
残破的房屋,树木从上游冲下来,足足十几息。
“救命啊!”
“救命。”
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从水涛中传出,仔细看去有的人死死的扒着树,有的人坐在木桶里,有的人趴在门板上冲着岸上的人呼喊。
岸上有人,有马。
岸上的人穿着盔甲,手执弓箭,马匹嘶鸣。
没有人去救水中的人,更甚是大呼小叫的冲着水中射箭。
“射死他们!”
“让他们早归极乐。”
“……”
“噗。”
“噗。”
趴在木板上的人后背中箭,身死。
下一刻水波翻滚,再也看不到身影。
扒着树干勉强还有口气的人肩膀中箭,疼的喊了声,松了手,旋即消失在水中不见。
坐在木桶里的人吓的惊叫,但还是没能逃过飞射来的弓矢,弓箭射到他的胸口上,他死在木桶里,死不瞑目。
很快,先前还幸存的人没有一个活着,都被漩涡吞没了,尸骨无存。
岸上的人欢呼大叫。
“这些大炎人该死。”
“……”
他们是飞戎铁骑。
在草原上从没有见过的洪水让他们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憋着气正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些大炎人出现的正是时候。
“万夫长大人,前面是过不去了,汉王可能逃了。”
“该死的,只能等洪水下去再追了。”万夫长咒骂。
“走。”
万夫长挥动马鞭,正要呼喊着他们往前面的林子歇一歇,忽然间头顶上像是有什么飞速的掉落下来。
什么东西?
万夫长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掉落下来的是弓箭。
万夫长毛骨悚然,张嘴就要呼喊,弓箭落下来,落到他的嘴上,穿透他的喉咙,把他扎到了地上。
“啊——”
“……”
痛呼嘶号不绝于耳,万夫长好像看到自己麾下的兵士痛苦的倒在地上,勇士的鲜血洒落成河。
万夫长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看着山坡下面汹涌而过的河流,死不瞑目。
或许他死的时候想家了。
也或许他死的时候想到的是被他射死的大炎人。
不过没有人在意。
雨水中有兵士冲过来,残破的盔甲下是一双双满含着狠意的眼睛,不管倒在地上的飞戎人死了还是活着,都补了刀,只教他们死的不能再死。
他们是大炎的兵。
为首的男子目光冷凝,正是姜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