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过半,盛奕还是睁着眼。
在浴室里,他没敢继续问下去。
荣裕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大概率是他关系很好且心地善良的朋友,对他真情实意,见他有难就帮了他。
所以,他的家人……都不在了吗?
他是孤儿吗?
或者,是因为那场导致他昏迷了三年的事故,让他失去了所有家人?
盛奕抱着被子侧躺着,看着窗外的月光,努力试着回忆。
剧烈的头痛让他咬着牙还是闷哼出声。
强烈的无助和迷茫把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抵磨摧毁。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宇宙中的一粒尘,四周没有方向,不见来处,不见去踪。
他像个被斩断了所有羁绊的孤独体,孤零零地卷入了因未知而可怕的黑洞。
盛奕慢慢缩进被子里。
荣裕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卧室门外。
卧室的门他走时关上了,现在却留了一条缝。
盛奕小时候看恐怖片被吓到过,恐怖片里的小孩儿一个人在卧室睡觉被鬼吃掉了。所以盛奕从小一个人睡觉就不敢关门,虽然失忆了,看来这个习惯还是根深蒂固。
荣裕透过门缝看见了月光,盛奕怕黑,没有拉窗帘,凉意的银白洒在隆起的被子球上,里面传出隐忍的抽噎。
垂眼听了一会儿,荣裕无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荣裕是被烧焦的气味熏醒的。
这三年荣裕在学校和医院日夜奔波,几乎没有睡过正常的觉,这一晚所有的身心疲惫累积又释放,他身体的负荷能力到了顶点,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荣裕下楼时听见厨房的烟雾自动报警装置在响,拎起楼梯转角的家用灭火器加快脚步,看见男生手忙脚乱地站在不明浓烟里,刺啦一声往起火的平底锅里倒了盆水。
“……”
听见身后的低沉轻笑,盛奕咳嗽着回头,尴尬求助:“那什么……你家的吸油烟机怎么开?”
庭院里的鸟语花香被烧焦的浓烟味打破,盛奕拎着炒勺咳嗽个不停,荣裕帮他拍背顺气。
“你对厨房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好好商量。”荣裕好笑说,“不必亲自动手拆家。”
盛奕对厨房没意见,他想着自己受了人家这么大恩,白受荣裕陪护三年,又白住他的卧室,怎么也得懂点事,哪怕是做个早饭,力所能及地偿还万分之一的人情。
万万没想到,现在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一个先进点儿的吸油烟机他都鼓捣不明白。
拜盛奕的报恩行动所赐,荣裕又多干了一个小时的家务活,把被炸过一样的厨房收拾干净。
干完了活儿,荣裕蒸了几个奶黄包,煮了鱼片粥,把一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小鸡仔喂饱。
他感觉自己像养了只一眼看不住就要搞事情的电子宠物。
吃完早饭,盛奕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荣裕给的银行卡和手机。
“卡里的钱随便花,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驾照过段时间送你去考。”荣裕坐在餐桌对面,喝着咖啡观察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盛奕看了眼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发现他已经21岁了。
所以他应该是18岁那年出的事。
他抬头问:“你大还是我大?”
“同岁,我比你大三个月。”荣裕顿了顿,想起什么,忽而淡淡勾唇:“所以叫哥也不是不行。”
“……”盛奕心说这人还挺爱占便宜的,“那你还在上大学吗?二十一,应该大四了吧?”
荣裕放下咖啡杯,抬眼看着他:“研一。”
“?”
“提前修完了本科学分。”
盛奕静了好一会儿,不安问:“我高中毕业了吗?”
荣裕点头。
盛奕松了口气,心说还好还好,虽然比不了学神的人生进度,总算离文盲还有点儿距离。
下定决心,盛奕把手机和身份证留下了,银行卡从桌面推回去:“住你的吃你的,再花你的钱就太不好意思了。我这两天就出去找工作,医药费也是你垫付的吧?一定尽早还给你。”
闻言,荣裕抬了抬眉。
盛奕坐直身体,郑重道谢:“谢谢你荣裕,虽然我不记得我们过去感情有多好,但我还是非常感动你为我做这些。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话音未落,荣裕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荣裕看见来电人,微微蹙眉,接通后也不避讳,直接点了扩音。
“小裕,这都几点了?你这次有点过分了,小雅在家里等了你半个小时!”
女人的声音克制着火气。
“只是让你去接她,又不是让你们立刻结婚。婚约方是你爸爸的世交,女孩子也是多少人高攀不起的好姑娘,你到底嫌弃人家什么?”
盛奕猜到这是荣裕的妈妈,自觉噤了声。
荣裕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电话里的埋怨。
“三年前你亲手烧掉了哈佛的offer,我只当你叛逆。都二十一了,难不成你还在叛逆?”
盛奕通过这几句话暗暗分析出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