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奕满足地把额头抵在荣裕的肩膀上, 透过睡衣柔软的布料,他感受到舒适的温度。
远看的时候似乎很冷,闻起来也不像带着热度。
这样的反差, 就像冰块里冻了一团恒温的空气。
是只有得到了允许,穿过那层透明的屏障, 被主人接纳进去, 才能感受到的温热。
他已经回忆不起母亲的体温, 对这个人的温度却早已刻骨铭心。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眷恋这个人的体温?
以至于, 无论何时,无论怀有何种的情绪,只要被这个温度靠近,所有毛躁都能变得乖顺,得到最有效的安抚。
荣裕也会这样眷恋他的体温吗?
盛奕往前贴了贴,搂着荣裕的脖子,一条腿压上去,把自己像个暖宝宝一样整个贴到荣裕身上, 带着私心笑眯眯抬头问:“和我一起睡是不是很暖?人形过冬神器。”
荣裕似乎有被他一大早的黏人取悦到, 低下脸埋在盛奕的肩膀上, 不想承认什么,故意说:“所以夏天会很热。”
有点不甘心。
盛奕贴得更紧了, 在被窝里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荣裕身上,报复地咬他的耳朵, 坏心眼地说:“那我夏天更得贴着你了,不热怎么知道空调的好?”
被小狗没轻没重的玩闹咬得有点痛,荣裕啧了一声,在被子里掐了一把盛奕的腰。
两人在被子里闹了好一会儿。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会这样, 再疼爱对方,玩闹起来还手也不会怕伤感情,反倒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亲密无间。
昨晚在观星台疯了一把,盛奕的后遗症还没过,腰酸腿痛的。很快败下阵来,小狗一样求饶地哼唧一声。
荣裕根本也没动真格的,是盛奕太娇生惯养,大少爷身子。
被子已经被盛奕踢下床了,荣裕坐起来,很给面子地帮装可怜求关爱的人按腰。
盛奕受用地侧脸趴在枕头上眯起眼,大爷一样指挥:“再捏捏腿。”
大少爷使唤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荣裕眸色暗了暗。
克制住想让人再躺一天的冲动,拍了一下睡裤下又翘又弹的屁股:“今天考试,快起来。”
还没享受够呢,盛奕就被强制拽起来。
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考试,考生本人还是懒洋洋的,那腿上就像绑了二十公斤的沙袋一样,推一下走一步。
好不容易把人赶进浴室,牙刷都要挤好牙膏塞进手里,大少爷才勉强抬了下手,把电动牙刷含进嘴里。
然后再次静止。
荣裕都去另一个浴室冲完澡了,回来发现某人竟然还含着牙刷站在洗漱台前,姿势都没动过。
看了眼时间,荣裕闭眼轻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拿过盛奕手里的牙刷,转过人命令:“张嘴。”
盛奕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眼里含笑看着他,听话地张开嘴。
荣裕很久没有伺候过考试前的盛奕了。
上次美术联考,盛奕还没有这样。所以他猜测,盛奕应该是回忆起了什么。
从他认识盛奕开始,不管是什么考试,每次考试前这家伙就是这样。
上了高中后,即使成绩变得优异也没有什么改变,有考试的那天早上恨不得变成一只树懒。
因为盛奕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部分的事,荣裕不是很清楚盛奕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导致他对考试这么强烈地抵触。
伺候尊贵的考生洗漱完,穿好衣服,盛奕又躺到床上继续犯懒。
“快来不及了,三明治带着路上吃。”荣裕穿好大衣把人拽起来,给盛奕系好围巾,催促道:“去车里检查画具。”
“哦。”盛奕拖着长音,竟然还能笑出来。
荣裕无奈地捏了一把盛奕的脸,“那就快挪步。”
盛奕的脚步慢吞吞的,荣裕牵着他加速往外走。
本来很充裕的准备时间,愣是被这人耗得手忙脚乱。
荣裕真的服气了。
想到高考那几天还要再替这位考生焦心一次,荣裕已经提前开始头痛。
把考生开车送到考场,目送着盛奕准时进了考试的活动楼,荣裕才放下心。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荣裕请了一天假,就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等,正好要找一些资料,写最近需要上交的论文。
医学生研一的日常比较忙碌,荣裕每天除了去医院跟着导师实习,还有许多研究论文需要完成。
而且荣裕打算加速学业进度,明年提前申请答辩毕业。
对于医学生来说,想要提前毕业比其他专业要困难数倍,在其他人看来是基本不可能的事。
但荣裕的学习能力惊人,也比其他人更勤奋。本科阶段荣裕原本是可以更快修完学分的,为了照顾盛奕,荣裕放弃了大量的学习时间。
王思哲前段时间也建议他完全可以提前申请毕业答辩,选择继续跟着他读博,或者申请国外更好大学的博士生。
而且荣裕是很遵守约定的人。
和盛奕结婚时,他答应了荣青禾会回去继承家业。
在荣青禾提出让他接手集团之前,荣裕还是希望能把他的大学专业修完整。
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上午的考试结束,荣裕带盛奕去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又开了个酒店房间让他养足精神。
过了早上那一阵,盛奕的状态就好多了。
盛奕拉着荣裕陪他午睡,枕着荣裕的胸膛放空大脑,忽然没什么自信地问:“你说我能考上吗?”
“为什么不能?”荣裕靠在床头摸了摸他的头发。
“可是大家看起来都好厉害,还比我小。”盛奕舒服地享受着荣裕的抚摸,感觉自己变成一只趴在他胸膛上的小狗。
他抬头和荣裕对上视线,担心地说:“而且招生名额好少啊,就十个人,但报名的有那么多。”
荣裕淡然说:“一定有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很神奇地给了盛奕强大的信心。
“B大的油画专业不是最好的,为什么不报其他学校?”荣裕问。
“因为你在B大啊。”盛奕想也没想就答。
他转了个身,趴在荣裕胸前,用不自觉憧憬的目光望着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要去你在的地方。”
荣裕定定看着他。
提醒了自己的初心,盛奕坐起来活动手指,顿时干劲十足:“管他有多少竞争者,谁也拦不了我。”
下午最后一科考试。
素描。
考题是一个男性石膏头像。
最基础的考题,也是最能考出考生灵性和功底的考题。
考试开始,周围响起莎莎的铅笔笔触摩擦声。
上午还没有这样,到了最后一科,盛奕突然感到强烈的紧张。拿笔的手心出了很多汗,手指不自觉细细发抖。
闭眼镇定片刻,盛奕伸手去开笔盒。
手一抖,静谧的考场中一声“巨响”。
笔盒里的铅笔哗啦啦摔了一地。
盛奕快速把把笔捡起来。
身边的考生无暇关注竞争对手的意外状况,没有被打扰。十年磨一剑,全都聚精会神发挥出最好的实力。
监考老师注意到盛奕的状态,背着手在前面严肃地注视他。
准备好的十几根铅笔基本都摔断了铅,盛奕紧张地挑了一根看起来还完好的2B铅笔,让自己定下心开稿。
刚画了几笔,铅芯突然脱离了木卷。
表面看似完好,其实中间已经摔碎了。
画纸上的一处笔迹,因为铅芯的不稳定,变得有些不自然。
监考老师注意到盛奕的脸色白得有点不正常,密切地关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