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上需要削铅笔的状况非常罕见,本就时间紧张,几乎没有人会浪费时间做这种蠢事。
盛奕低着头默默用锋利的美工刀快速削笔。
脑海中男人久远却深刻的声音,像催眠一样在耳边反复徘徊。
甚至有些话他都回忆不起是什么时候听见的。
“废物!”
“像你这样的孩子,以后注定一事无成。”
“文化课不行,就去学美术混个文凭吧。”
“找再好的老师有什么用,也不过是给你找个借口继续混日子,我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
“我对你太失望了!”
盛奕的双眸有点失焦,等回过神,手指忽然痒痒地刺痛起来。
地上已经滴了一小滩血,他都没有注意。
从学美术开始,少说也削了有数千根铅笔,盛奕还是第一次割到手。
他忙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咸腥的铁锈味和清晰的痛感终于唤醒了他。
抬头看了眼表,考试时间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监考老师带着医疗箱走过来,监考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同学,还能继续考试吗?”
身边的考生终于怜悯地打量了盛奕一眼。
“没事。”盛奕呼出一口气,简单用创口贴止住血。
心态彻底平稳下来,他挑了一根完好的4B铅笔重新起稿。
监考老师打量了一眼这位俊俏的考生,遗憾心说这孩子看来是画不完了。
刚要移开眼,他忽然被盛奕惊人的落笔速度,和很有大师风范的构图方式吸引。
画纸上新出现的每一根线条都像重复过无数次般游刃有余,功底扎实,又极富个人风格。
短短几分钟,监考老师就惊讶地看着盛奕追上了其他考生的大半进度,赞叹地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
盛奕一身轻松地带着画具和考生们一起离开考场。
天色已经是黄昏,考场外依旧等待了许多家长,欣慰地拥抱自己家的孩子。
盛奕已经不再像联考时那样羡慕了,他的视线很快锁定人群中最高挑亮眼的身影,直直跑过去扑抱住他的“家长”。
“怎么样?”荣裕接过他手里的画具,一手揽住他的腰回抱了下。
“等好消息吧。”盛奕迎着夕阳的暖光望着支撑他完成考试的信念,笑容明朗地说:“我感觉我能考第一。”
身边同一个考场的考生闻声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盛奕也没在意,笑问荣裕:“要是我考了第一,你要怎么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荣裕的眸光因为映着黄昏的色调,非常温柔。
盛奕想了想,期待地说:“你陪我去露营吧?我一直想睡一次帐篷。”
“好,等天暖一点。”荣裕牵住他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荣裕忽然顿住。
他摸到盛奕手上的创口贴,抓起他的手,看见上面已经被血渗透的创口贴,皱了皱眉:“考试的时候割到的?”
这点小伤口盛奕平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之前会那么矫情地哭鼻子,完全是因为别的情绪。
“哎呀没事。”盛奕兴奋地拽着荣裕往前跑:“快快,我想吃火锅,这次我必须把这边的好吃的吃够了再走。”
上了车,盛奕正咽着口水在手机上挑附近的火锅店呢,荣裕直接把车开去了最近的B大附属医院。
莫名就被带进了急诊。
重新处理了伤口,医生说还需要注射破伤风免疫球蛋白。
盛奕一脸紧张地坐在诊疗床上,紧紧抓着荣裕的外套。
来打针的护士认出了精神科最有名的实习医生,对荣裕亲切地笑了笑,端着冰冷的铁盘走过来,对盛奕温和说:“可能会有点疼。”
盛奕睫毛颤了颤,呼吸都停滞了。
怕打针和怕疼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安静的诊疗室里,铁盘上发出清脆冷血的坠落声。
盛奕的脸色顿时变白。
这可比考试可怕太多了。
没等护士拿着注射器靠近,盛奕跳下诊疗床就要跑,被荣裕抓回来按坐回去。
“不会有事的,就那么点小伤口。”盛奕可怜兮兮地红着眼睛抬头请求,“小裕,我不想打针,没有可以口服的药吗?”
荣裕不容拒绝地脱下他的外套,挽起他的T恤袖子让护士消毒手臂皮肤,无奈安抚:“很快就结束了。乖一点,还是你想我帮你打?”
护士在一旁抿唇忍笑。
盛奕颤了颤,惊恐摇头。
要是让荣裕帮他打一次针,以后再玩医生游戏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人都很奇怪。
越是害怕,就越想盯着看。
护士拿着注射器接近他的手臂,盛奕靠在荣裕怀里,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看得护士都有点紧张。
针头刚要碰到,盛奕立刻惊悚道:“小姐姐,你别抖啊。”
护士:“……”到底是谁在抖?
“害怕就别看。”荣裕把盛奕的头按进大衣里。
护士趁机要把针头扎进去,盛奕又忽然转过脸慌张叫停:“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
护士被搞得都快不会打针了,要问就是非常后悔,刚才就不该说那一嘴。
委婉笑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疼。”
盛奕委屈地抬起头,红着眼眶试图最后求救:“小裕,我们回家吧,我不吃……”
上方传来一声轻叹。
下一秒,荣裕忽然捧起他的脸俯下身。
身边的护士脸一红,抓准时机把针头扎进去。
盛奕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除了婚礼那天,荣裕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亲他。
虽然只是嘴唇轻轻触碰,盛奕还是感到非常难为情。
又有一种隐秘的小甜蜜。
怔怔感受着荣裕的嘴唇,盛奕的脸耳渐渐变红。
还没感觉到疼,注射已经完成了。
护士端着铁盘火速离开现场。
荣裕直起身,耳尖也有点不自然地红,揉了揉盛奕的头:“疼吗?”
只见刚刚还要死要活的人,呆滞地缓缓摇头,又红着脸快速点头。
荣裕看笑了:“疼,还是不疼?”
“好疼啊。”
盛奕仰着脸拉着荣裕的袖子装可怜,嘴角的弧度却暴露出一丝丝的狡猾:“太疼了,能不能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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