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一次温居。
刚才闹得一身奶油, 大家各自去洗了澡,回到客厅玩桌游。
玩到凌晨两点,为了第二天露营早起出发, 几人就在这里住下了。
盛奕还是第一次体验家里来这么多客人, 把所有人妥善安顿好才和荣裕回了房间。
洗完澡换上睡衣,盛奕趴在床上查露营攻略,回头问刚从浴室出来的荣裕:“明天几点出发?凌也说装备他那里有,去他家取就行。”
“不用。”荣裕坐到床边, 捉住盛奕在床上兴奋晃悠的脚,“都在储藏室里, 准备好了。”
“我都不知道露营这么麻烦。”盛奕只是一时兴起提出的想法,起来帮荣裕捏了捏手臂, “辛苦你了,下次我来准备。”
荣裕很受用地享受了一会儿盛奕的按摩,关了灯, 把人按到床上拉好被子,“睡觉, 营地很远,明天还要早起。”
“睡不着。”盛奕在被窝里头抵着荣裕的肩膀,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久违的朋友圈。
荣裕微微蹙眉看向盛奕的手机, 刚要说什么, 两人同时看见一条朋友圈。
季子初:[这就是给我的惩罚吗]
“这孩子怎么了?”盛奕挑了下眉。
荣裕沉默片刻:“他母亲病重住院,在B大附属医院。”
不希望盛奕操心太多,荣裕没有把这几年季子初来找他“寻求帮助”的事告诉盛奕。
荣裕当然相信那场大火和盛铭的去世与盛奕无关,但在季子初这个另一目击者眼中,这件事就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这成了季子初可以用来提条件的把柄。
但季子初并不知道,其实警方的调查结果早就出来了, 盛铭的死亡和盛奕没有关系。荣裕还是给了季子初很多钱,因为他知道,这些钱最终都会被季子初拿去给他的母亲治病,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只不过是小孩子不成熟的自尊心。
那个女人的病是无底洞,只能用钱换命。是和盛铭结婚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才抑郁成疾导致。
会这么一次次任由季子初和他玩小朋友的把戏,也是荣裕因为太了解盛奕了。如果盛奕醒着,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帮助这对不幸的母子。
荣裕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盛奕的心比他软得多。
果然,盛奕点开了季子初的对话框,想到那天季子初想要回避的样子,犹豫许久没有发送消息过去,靠在荣裕的肩膀上抬头对他说:“明天路上陪我去办个新的银行卡,你下次去医院的时候帮我拿给他吧。”
荣裕温柔地揉了揉盛奕的头,低低“嗯”了声。
盛奕在黑暗中出神地思考着,抱住荣裕闭上眼睛。
二十二岁生日的这天,盛奕走进了人生的新阶段。
他和朋友们一起在风和日丽的湖边享受了此生难忘的一天。
和凌也在湖边钓鱼时,盛奕戴着渔夫帽懒懒靠在户外折叠椅上,回头看了眼和楚思雅说话的杨月,打趣问:“恋爱了?”
知道盛奕在问什么,凌也收着鱼线,神情有点不自然,淡淡说:“还没。”
“你初恋几岁?”盛奕有点好奇。
凌也无奈地看了盛奕一眼:“你问题很多。”
刚说完盛奕,凌也自己又有了好奇的问题,看向在不远处躺椅上放松地闭眼小憩的荣裕,问盛奕:“荣裕会继承荣氏集团吗?”
“嗯。”盛奕托着脸叹了口气,担心地看向荣裕,“应该压力很大吧,荣裕要是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该有多好。”
“是吗。”凌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盛奕愣了下,忙问:“你听说什么了?”
凌也不紧不慢挂上鱼饵重新抛出去,伸直一边长腿往后靠,“之前听我老爸和荣伯父一起打高尔夫,荣伯父说会一直亲自管理集团到彻底动不了的那一天,根本没有要退休的意思。”
“!!”
盛奕:“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个月吧。”凌也又想了想,“荣裕因为救患者上新闻之后。”
盛奕忽然想到,荣裕住院时,荣青禾虽然因为工作忙没有去看过,但从国外出差回来就亲自去接荣裕出院。
荣裕当时也很意外。
毕竟只是骨折,放在以前,按照荣家的“部队”作风,荣青禾是绝对不会因为儿子受这点小伤就动员全家的。
当过大将的爷爷也根本就没担心过孙子会因为这点小伤出什么事,反而一直向家里的亲戚骄傲地宣传荣裕这次危险的救人经历,对荣裕的职业和敬业表现非常认可。
了然一笑,盛奕放下心。
其实从以前荣青禾去学校帮他们去学校处理问题就能看出来,荣青禾其实是一个相当宠儿子的父亲。
如果荣裕能有更幸福的人生,荣青禾是不会插手干预的。
手里的鱼线忽然绷紧,盛奕忙站起来往后拽鱼竿:“上钩了,好大一只!”
在营地烧烤的几人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杨月期待地拿着相机跑过来:“真的!超级大!快抓上来,别跑了!”
湖面浮现一只硕大的鱼,力气非常大,盛奕拽得手酸,那只鱼还是一直在试图逃跑,“不行,它力气好大。”
“别硬拉,先跟它耗。”凌也放下自己的鱼竿在旁边指导盛奕收线。
“完了……快断了。”盛奕累得喘气,感觉手臂的肌肉都在发颤。
“别急。”荣裕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盛奕身后,从背后帮盛奕稳住鱼竿,帮他一点点慢慢收线。
在荣裕的帮助下,那只鱼终于耗光了体力,慢慢顺着鱼线游向岸边,盛奕猛一用力提杆,程文歌用网及时捞起大鱼,惊道:“这湖里还有这么大的鱼,看着都快成精了。”
“太厉害了!我要发网上!”杨月还是对鱼有点害怕,不敢靠近,远远拍下照片。
“快放进来。”楚思雅拿来水桶。
程文歌把鱼放进桶里,众人过去参观。
杨月小心翼翼探身看了一眼,看见银色的闪亮鳞片,惊艳地感叹说:“好漂亮的鱼啊,这鱼能吃吗?”
程文歌和凌也也不能确定鱼的品种,在旁边议论。
盛奕蹲在桶边惊讶地看着自己钓上来的鱼,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荣裕,想起自己那个离奇的梦。
荣裕和他对视,莫名问:“怎么?”
“……”
盛奕收回在心里对比的目光,又看向被困在桶里的鱼,小心地用手指摸了摸漂亮的鳞片。
“放回去吧。”盛奕突然说。
程文歌笑说:“好不容易钓上来的,这里是垂钓区,湖里的鱼应该都是可食用品种。”
凌也:“舍得?”
盛奕嘴角不明微扬:“嗯,反正已经有一只了。”
众人:“?”
最后盛奕亲手把鱼放回了湖中,看着银亮的大鱼迅速游进湖底,只留下一个发光的影子。
天黑后,营地点燃了篝火。
众人舒服地围坐在篝火旁,听着治愈的噼里啪啦声,看着催眠般无规律柔软跃动的火苗。
树林和草丛里的虫鸣像一首大自然的轻音乐,按摩着每个人的耳朵和头皮,让所有人放空在都市里每日沉重繁杂的思绪。
抬起头,就看见满天的繁星,跟着虫鸣的频率此起彼伏地闪烁。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话题,提议每个人都说一件让自己难忘的事。
程文歌说:“刚去留学的时候整个人都很迷茫,一个人去背包行,被偷了手机和钱包,又在陌生的城市迷了路,像流浪汉一样坐在痹袄镒了一整夜。路过的人大概都觉得我很惨,但只有我知道,那是我人生中最接近自由的时刻。就是那天晚上,我想通了我要怎么活完这一生。我要变得足够强大,保护好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
楚思雅温柔地握了握程文歌的手,接着说:“从小到大我都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但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我觉得我的人生非常糟糕。”
说着,楚思雅看向盛奕,微笑说:“最难忘的那天,我遇到了一个境况比我糟糕得多的男生。我被很多人赞美过,但只有他的赞美很有魔力,让我一直无法忘记。他说我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或许他都忘了说过这句话,但我会永远记得。每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就会把这句话回忆一遍,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我很感谢他。”
盛奕意识到楚思雅在说什么,鼓励地对她笑了笑。
杨月双手托着脸,看着篝火说:“我从小就没什么烦恼,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但有天晚上我突然醒了,我发现我很幼稚,不是所有人都能无条件地惯着我,只有家人才能永远保护我。”
凌也双手在外套兜里安静听完,抬眼看向杨月,平静说:“我遇见过很多女孩,只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说她天真,又有很多小心机,很会装乖。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接近我,冷脸也赶不走,有点烦人。”
盛奕立刻竖起耳朵。
杨月茫然地抬起头,缓缓看向凌也。
凌也没回避她的目光,一直冷酷的眼神在火光中看起来温柔了一点,继续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明明给她看的都是我的缺点,只是不小心给了她一个笑脸,她就又忘了疼靠过来。我一直想,这丫头眼光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觉得也是。”盛奕捣乱点头。
杨月的目光暗下去。
“既然你觉得人家讨厌,那你对人笑什么?”盛奕又笑问。
凌也抱着手臂靠在折叠椅子上,豪不避讳地打量着杨月红透的脸耳,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努力装看不见我的样子,有点可爱。”
杨月忍不住抬头看去,对上凌也的眼睛,又触电一样慌乱地闪开视线。
凌也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
杨月又红着脸怔怔看向凌也。
轮到盛奕和荣裕说,众人一致决定给他们沉默权。
这一天的狗粮已经吃到撑了,想也知道这两人会说什么。
夜深,大家各自去找地方享受这个和平的夜晚。
盛奕和荣裕在月光下沿着湖边散步。
湖面的淡白波光轻轻荡漾,树影和月亮清晰地映在清澈的水片,偶尔能看见有着银色鱼尾的鱼儿在水面浮起又沉下,溅起几滴水花。
两个身影渐渐靠近,手指在一次有意无意的微触间自然地交扣到一起,手掌不同的温度也传递给对方。
最后两人坐到岸边的石头上,一起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月下湖景。
幻想着和梦里那条不可轻易接近的冰冷人鱼坐在一起,盛奕看了一会儿湖面的月亮,想起什么,晃了晃荣裕的手:“我的生日礼物呢?”
还是逃不过,荣裕努力藏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软羊皮的日记本。
是荣裕中学时的日记。
“!!!”
盛奕开心地接过日记本,又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看吗?”
其实真的很难抉择。
被写进日记里的人,本应永远无法窥见这些刻意隐藏的话。
毕竟所有被写入日记的秘密都有理由,这无疑是在剖开一个人最私密的隔层。
被摊开在月光下的人,也不知道把这些东西敝于世后,会发生什么。
荣裕看着盛奕写满期待的双眼,无奈又纵容:“看吧。”
盛奕小心地把拇指放在日记本的侧面,翻开前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把日记本放回荣裕的手里:“这样,我不全看,你挑一篇我能看的,我只看那一页。没有我能看的我不看也没关系。”
荣裕眸光轻晃,松了口气,认真说:“谢谢。”
盛奕突然更好奇了。
到底写了什么,荣裕死里逃生一样感谢他。
轻拍岸边的湖水声中夹着细微的书页轻响,最后荣裕翻开到靠近前面的一页内容交给盛奕。
盛奕等不及地接过来,“是很重要的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