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村里许多老人和小孩病了起来,寒风凛冽, 天光暗淡, 睦家医馆外却一早就有人敲门过来看病。
今日过来开馆的人是曲溪青, 他打开门让过来看病的村民进馆里避寒, 又从后院取出存了一夜的烧炭置放到堂外, 老人们掩着咳嗽坐下,问道:“曲郎呀,睦大夫怎么还未过来啊?”
曲溪青倒了几杯热茶递给老人们暖手, 才道:“今日卯时桂二婶过来, 说是桂阿婆突然晕过去了, 她们家的男人近几日入了城里做生意, 桂阿婆晕过去来不及找其他人搭把手, 阿野哥就早早过去看情况。”
桂阿婆今年九十有六,这等高寿之龄的人晕过去确实非同小可, 老人们倒也通晓人情,愿意多等些时间。曲溪青陪着老人坐了一会儿, 回后屋拿出随时备好的豆糕发给他们食用, 这些豆糕是睦野亲手所制,软而不甜, 入齿清香, 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进食,
等待的过程中来到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有独行的老人,也有妇人抱着小孩儿, 眼看大堂里的凳子不够坐下,曲溪青回后院又搬了好几条长凳出来,屋里坐了二十余人等候,倒也并未显出任何不耐。
睦家医馆开张以来,在宝泉村内口风十分好,医馆收取的价钱不高,若是有贫苦的孤寡老人来看病,他们还会免去药钱。夫夫俩这般心善,倒叫过来看病的村民过意不去,不少病人每次过来时都会提上一篮鸡蛋果子等相送,因此这医馆,吃的东西从未缺过。
曲溪青陪着病人们等了半个时辰有余,总算看见睦野提着药箱入馆。冬季寒咳的病人不少,睦野瞧见曲溪青和病人们坐在一块,眉头一紧,他把曲溪青叫入后堂,取出面纱,道:“为何不戴面纱。”
病人聚集的地方难免浊气重,曲溪青虽很少生病,可睦野仍见不得他毫无防备地与病人们挤在一块,睦野亲自给曲溪青戴上面纱,语气有些重,“下次必须先戴上面纱。”
曲溪青满不在乎地随意应了两声,睦野扳正他的肩膀,无奈低笑后,只能拿出杀手锏道:“真拿你没办法,如今天寒容易生病,你若是病了,我可以给你医治,若是给娘知道,你又要给她念叨,不准你出来了。”
曲溪青想起李三娘小祖宗小宝贝的叫唤情形,肩膀一抖,连忙保证自己日后一定会戴面纱。
医馆今日尤其忙碌,睦野坐诊,开出药方后由曲溪青和医馆里的另一名药童去抓药。
这小药童名唤决明,说是小药童,年纪倒也不算小,只是他面相生的嫩,比实际岁数看着年幼几岁。决明今年十六岁,从小便喜欢钻研医书药草,得知睦家在村里开了医馆时,独自找上睦家,恳求睦野收他在医馆做事,睦野见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且品性纯良,遂同意他留下,每个月按时给他开工钱。
冬季天幕暗得十分快,戌时后,外头已经黑漆漆的一片,寒风肆虐,站在门边朝外头远望,入目之处皆显得阴森森的。
睦野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嘈杂了一日的大堂总算恢复了清静。
决明将大堂打扫过一遍后才离去,睦野留在屋内,整理今日看诊时记下的病史,曲溪青从外头掀开布帘进去,抽走他手中的竹简,道:“该回去了,不然娘要担心了。”
睦野拉起曲溪青的一只手,手臂圈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细细看过他的眉眼后,手掌扣着他的后脑稍微按低,亲了一口,道:“今日忙了一天,辛苦你了。”
曲溪青与睦野唇贴着唇吻了一会儿,眉目含笑意味深长道:“知道我辛苦,那就多‘犒劳犒劳’我。”
睦野眼角浮现一抹温柔,“好,今夜好好‘犒劳’你。”
属于两人间的荤话自是柔情蜜意的,收拾好东西回去,李三娘在院里挂了几盏灯笼为他们照亮,才进屋,李三娘迎上去便道:“哎哟,你们可回来了,我今日在门外的草丛里救了一只小东西哩。”
曲溪青问:“是什么小东西?”
李三娘把曲溪青往里带,笑道:“小青见着一定会很喜欢。”
黑贝和小狗正围绕竹筐里的东西定定看着,见曲溪青进来,黑贝嚎了一声,曲溪青走近一看,趴在旧衣裳里缩成一团的毛团子,不是那离开了大半年没有任何消息的呆狐狸是谁。只是它毛发沾了些血,身子被麻布缠着陷入了昏睡,曲溪青把黑贝和小狗拨走,低下身去不敢动它。
似乎是嗅到了他的气息,那趴着一动不动的狐狸从昏睡中抬起脑袋,水蒙蒙的弯眼睛在见到曲溪青的一瞬间,立即睁圆了变得清亮,低低的吱吱叫出声。
“玉狐!”
“小青——”玉狐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要从竹筐里爬起来,曲溪青想去抱它,却碍于它狐毛上的血渍不敢乱动,忙回头看着跟进来的睦野,心急道:“木头,你快来看看,玉狐受伤了。”
李三娘道:“因为不知道它伤的情况如何,我只用了家里的止血药草给它做了个包扎,哎,今早在草丛里发现这只狐狸的时候,半身的血呢,用温水给它擦了半天,阿野,这小东西还有救吗?”
玉狐又昏了过去,睦野小心把狐狸抱出来解开麻布检查了伤势,“娘,灶屋里还有热水吗。”
李三娘道:“我这就去烧,过会儿我端进来。”
李三娘出去后,睦野迎上曲溪青担忧地目光,道:“它身上有一处伤口,看样子像被尖锐的木头刺的,伤口不算深,只是它失血过重,才会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