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无数壮观、雄伟、令人惊叹的建筑。
长城、巴别塔、拦海大堤、胡佛水坝。。。。。。这些伟大的建筑也许没有被狂暴的核弹彻底摧毁,它们仍然呆在自己本该存在的地方,被冰冷的雨水冲刷,被呼啸的狂风野蛮地撞击着,默默地承受辐射与时间的侵蚀,在岁月流逝的长河中逐渐老去。
在人类的字典当中,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词语————遗迹。
废墟里的残破建筑和遗迹一样,都是那个毁灭时代文明的见证。新生代人类在这些破烂不堪的钢筋水泥群中行走的时候,或许会对旧时代产生某种莫名的崇拜和向往,却绝对不会想要尝试着亲手造出一幢同样规模的建筑。
因为,这实在太难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图纸上那条弯曲扭绕的线条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却使得隐月镇上每一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就连八、九岁大的孩子,全都参与到这项艰巨繁杂的工程建设当中,没有一个人拉下。
他们很清楚这道墙壁对小镇意味着什么。
除了一台更换了部分零件,用机油清洗过内部设备的挖掘机,从基地里弄到的工程器械和所有卡车,都摆放在采石场旁边一块临时辟出的空地上。几个用石头和木梁为支撑,表面覆盖着防水毡布的简易棚架勉强为它们提供了遮挡。这已经是隐月镇民们能够做到的极限。
迫不得已,林翔只能接受葛利菲兹的建议,用足足五十万索斯比亚元的昂贵代价,雇佣了五十名熟练技工,对所有器械进行全面整修和保养。这道工序无法省却,隐月镇也有几个精于机械修理和驾驶的镇民,可是数量太少,不可能在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工作。
他必须赶在播种季节来临前,让这些东西发挥应有的作用。
。。。。。。
与往年相比,隐月镇今年的春耕时间,显得要更早一些。
两台刚刚完成检修的挖掘机,顺着镇子中央经过特别夯实的道路,从新建围墙特意留出的缺口中轰鸣着驶出。沉重的金属履带在化冻的黑土地上碾出两条平行的轨迹。引擎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液压机催动着近十米长的巨大铲斗从空中落下,把坚硬的铲齿深深插进平整的地面。在操纵杆的控制下,宛如半握的人类手掌用力向上扳动,轻而易举地挖出足有数立方米的巨大土块。
除了林翔,所有隐月镇民都被这种强大而可怕的机械力量所震惊。黑黄色涂装的机械臂每一次落下,从地面翻挖出大堆泥土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总会发出不由自主的惊叹。震撼、畏惧、狂喜的目光一直追随庞大的机身缓缓移动着,每一双眼睛里都释放出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这个世界很少有适宜耕种的土地。飘浮在空中的辐射尘会随着雨水渗透进土壤表面,这些肉眼难以辨别或者根本就无法观察到的微小颗粒,可以长时间埋藏在泥土中间,悄然释放出足以致命的强大射线。由于自身成份和性质的关系,土壤只能任由它们被水流推动,将这种可怕的污染传播、蔓延到更加广阔的区域。随着植物根茎对水份的吸收,受滞的辐射颗粒会在根须附近堆积形成固定的辐射层面,体积更加微小的尘粉甚至会进入植物内部,从形态、习性等方面,彻底改变固有的生长和进化模式。
在这个世界,耕种只有一种方法————将土层挖至辐射尘尚未渗透的深度,把未被污染的土壤翻出地表,才能用于种植。
每年的这个时候,隐月镇总会变得异常忙碌。
挖掘度通常都在一米甚至更深的层面,单纯依靠人力,效率非常缓慢。因此,尽管小镇周围有大片闲置的土地,耕种面积却很少。王彪也曾经尝试过在未经深翻的地面上直接播种,可是产出的玉米却通体遍红,茎杆表面甚至长出密集的锐刺。成熟后的穗粒异常坚硬,根本无法食用。
一千亩耕地,这是林翔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隐月镇必须保有的耕种面积。
柔和阳光从小木屋敞开的窗外透射进来,给屋子里所有的器具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千亩?这可能吗?”得知计划内容的时候,包括王彪在内的几名小镇首脑,都被吓了一跳。去年隐月镇的总耕种面积也不过上百亩。突然之间激增近十倍,小镇有这个能力吗?
“使用机械耕种,完全没有问题。”林翔伸出细长的手指,从平铺在桌面中央的简易地图上,以隐月镇为核心,画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我和那些技工谈过,除了目前已经改装完毕的翻土机,利用剩下的三辆推土机和多余的零件,可以改造成收割机或者其它机械。也就是说,除了播种和日常管理,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力投入。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实际人口数量,应该可以胜任。”
“你就这么肯定?”对于这个计划,王彪仍然抱有忧虑。新生代人类继承了旧时代人类遗留下来的科技,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把它们一一重现。每一个人都明白机械的力量远非人力可比,但是在没有亲眼目睹过真实以前,谁也轻易改变心目中对旧事物的习惯性思维。
“到了收获季节,你会明白的。”林翔笑了笑。与其解释太多,不如用事实来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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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泥土,在微冷的风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一辆体形庞大的翻地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缓缓移动着。强大的机械力量催动着金属打造的犁轮上下飞舞,把大块的泥土绞碎,沿着车身下面那两条宽阔的履带碾痕,均匀地铺洒在经过的地面上。
满面惊喜的老人和孩子端着装满金黄种粒的藤筐,按照犁齿在地面翻挖出的痕迹,把晒干的种子均匀洒落在半凸形土面的边缘。这时,手持锄具尾随在后的妇女便刨过旁边的浮土,把这条断断续续的金色细线彻底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