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每天都在重复落下与升起的过程。
活着,就必须为了某个目标而挣扎。哪怕是混吃等死,也是一种人生状态,或者可以说是理想。
像猪一样生活,在旧时代是很多人的梦想。
但,这绝对不是海因里希想要的。
。。。。。。
北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阻断来自高空狂暴气流的同时,也在一个个低凹部分中间挡住寒冷,形成温暖湿润的盆地。源自古老河流分散开来的充沛水系,加上超过百年无人耕种,沉淀积累了大量腐殖质的肥沃土壤,荒草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从高空俯瞰,仿佛一片黄绿色的厚厚绒毯。
到处都是废墟————这已经成为废土世界最具特色,也是最为常见的景观。旧时代人类的确是把“迁移”和“利用资源”之类的字词实用到了极限。远至大海之滨,雪山跟底,随处都能见到他们遗留下来的痕迹。虽然房屋大多已经坍塌,漂亮的装饰涂料和花纹剥落或已不复存在,然而残墙断垣之间,却不时能够翻找出一堆堆枯骨。有的变成蚂蚁蟑螂的巢穴,还有的已经开裂粉碎,被风雨侵蚀成为散乱的块片。还有一些的变化情况较为特殊————在天气、环境、潮湿等自然环境的作用下,他们越来越坚硬,疏松的钙质堆积层也渐渐趋于沉淀。深埋在土壤中间也永远不可能被分化,而是与岩石层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考古学家最感兴趣化石的雏形。
对于前人,海因里希从不抱以尊敬之类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别人的身体,满足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特殊爱好。
在一间还算保存完整的废弃民居里,海因里希坐在一只破旧的木椅上,用富含智慧的目光,出神地打量着捆绑在面前粗石柱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北部战区的进展非常顺利,教庭在亚洲东北部设置的各个据点,根本无法阻挡以“圣血天使”军团作为主力的强大部队。作为协同作战的辅助力量,“太空野狼”军团的主攻方向已经偏重于中南部。在沿途经过的一个个城市废墟外围,甚至能够寻找到前人遗留下来,用古老汉字刻划在残断石碑。
“上帝之剑”是一支疯狂的宗教武装。凶残、野蛮、悍不畏死,作战不计后果。然而,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具有相对性。他们很快发现————来自南面的敌人,拥有比自己更加精良的装备,后勤供应也很充足。这些胸口和左臂部位佩戴着金色腾龙标志的军人,在攻击过程中甚至能够得到数以百计的重型战车支援。更可怕的是,这些家伙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弱于五级进化的异能。尤其是随同进攻的下级尉官。。。。。。他们,他们,他们居然都是强大无比的寄生士。机枪和炮弹对他们毫无效果,依靠敏捷的动作和远超常人的速度,看似守备严密的防线,很容易就被撕裂开无数的口子。溃败和死亡。。。。。。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每一次战斗结束,打扫战场,都能在“上帝之剑”的指挥中心发现几份内容相同的求援电报。除了要求增援,电报当中还一再提及需要大量寄生士用作战场对抗。
记载电文的纸页,就摆在海因里希旁边的桌面上。眼角余光偶尔从带有发黑变硬血迹的纸面上掠过,忧郁深沉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变得带有凶狠残忍的成份。
他清楚地记得,六个多月以前,自己将第一份带有此类内容的电报,送到杨华面前的时候。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面部轮廓削瘦却不失力量感。相比之下,健壮饱满的肩部肌肉,却将整个上身衬托得无比厚重,显露出如山一般沉稳威猛的气势。
海因里希预料当中的嘉奖场景并没有出现,本以为是重要情报的消息,却没有收到应有的回报————杨华没有给予“太空野狼”任何多余的兵力配额,也没有增加相应的武器数量。甚至,从“太空野狼”现有部队当中,抽调出两个作战大队转归帝都方面辖制。如此一来,海因里希的直属士兵立刻缩减了近百分之四十,只剩下大约一千二百名战斗要员。
当然,他也并非什么也没有得到————交出一千名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以后,“太空野狼”军团另外得到八百名新兵的补充。
对此,杨华认真做出了解释。
“所有军团都必须参加轮战。按照最高联席会议发布的命令————各军团老兵都必须在规定时间返回帝都,接受参谋总部的统一审核。达到寄生士标准的入选者可以成为禁军,实力不足者直接晋升军官。帝国需要更多的优秀军人,而不是任由他们拥兵自重,独占一方————”
用文明的观点来看,杨华的这番话可以被称之为“敲打”。不过,看待事物方面,海因里希另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他并不认可自己上司的意见,认为这就是赤裸裸的剥夺兵权————嫉妒自己的战功,抹杀功绩,更以合理合法的手段,强行夺取原本属于自己的私军。偏偏。。。。。。所有这一切都有“帝国”这两个字作为后盾。根本无法辨驳,也不可能抗拒,只能默默的,被迫着接受。
。。。。。。
手臂粗细的钢铁链条,紧紧捆绑着被固定在石头立柱上的中年男人。这是昨天那场战斗的战利品,也是一个拥有二星阶级的强大寄生士。身上残破不堪的黑色袍服,足以证明他拥有被“上帝之剑”承认的神父资格。可是在海因里希面前,上帝、圣子、圣母。。。。。。包括沾满鲜血的十字架,都变得毫无意义,仅仅只是不可能产生丝毫效果的死物。
一拳,砸烂左肩。
被手指灵活操控的锋利格斗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旋转,闪耀出令人眼花缭乱金属光泽的同时,也将对手两条大腿从膝盖以下齐齐斩断。四肢已废其三,海因里希却没有直接挥拳取下对手的脑袋。而是命令随军医护人员封住他的血管,注射强效镇静药剂,让这个家伙一直活到现在。
海因里希坐在木椅上,低着头,左右手肘分别杵着两只膝盖,支撑着朝前弯曲的上半身。他脸上呈现出病态的青白,其间不时可以看到一抹抹瞬闪即逝的飞红。像血,却拥有比血更加醒目的不正常鲜红。左手微垂,右手却悬拎着格斗刀的尾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可能吊坠下来,在石板地面上戕刺出三角形状的浅坑。
“求求你,我。。。。。。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成为。。。。。。成为你手下的一条狗。求,求你。。。。。。别,别杀我。。。。。。”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这段话。有时候,其中会添加上诸如“我不想死”、“我可以告诉你们任何事”,或者“我投降”之类意义重复的字句。除了按时对其进行身体状况检查的医护人员,无人对他的苦苦哀求做出回应。也只是到了半个多钟头以前,海因里希才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隔得很近,中年男人可以清楚闻到,从海因里希口鼻当中喷吐出来,带有强烈烟草味道的酒精气息。
臭,而且令人恶心。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哪怕是一坨屎摆在面前,只要对方承诺自己可以活命,中年男人一样会毫不犹豫将它干干净净全部吃下去。。。。。。一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