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在一个很放松的地方,和好朋友睡在一张床上,他却非常紧张。
像感到威胁的猫咪, 每一根细微的毛尖都敏感地炸着。
还好,这种紧张并不让人难受。
一片静寂中,钟粤翻了个身,咕哝了声“小心别掉下去。”
他的话打破了这种让人炸毛的,凝滞的气氛, 周渝胡乱应了声,并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但状态却慢慢放松下来。
安稳的情绪鼓动了喝酒的后劲儿, 浪花般翻涌上来。
昏昏沉沉的,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噩梦中醒来的瞬间,脑子里像“啪”的划过一道闪电, 浑浑噩噩的要缓上半天。
闭着眼时已经知道是一场虚惊,但刚才的感觉太真实,周渝还是半天没敢动弹。
直到头顶的空调风声和耳边钟粤的呼吸慢慢变成稳定的二重奏, 他才悄悄把眼睛睁开。
夜还是那个良夜, 空调风呜呜地吹着, 窗帘没有拉得很严,一点点月光漏进来, 落在床单上。
但眼前的场面也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因为周渝一睁眼,看到的不是他对面钟粤书柜上那一排书,而是……钟粤。
明明是背对背入睡的他们,不知为什么却睡成了面对面。
倒不是脸对脸, 因为周渝睡得并不安分,从枕头上滑下去,脸正对着钟粤自然弯曲着的手臂,视线向下落,钟粤衣摆因为睡姿褪上去了一点,露出小段结实的腰。
周渝跟被烫了似的飞快移开目光,又着魔似的,把视线挪回来。
距离很近很近,他一寸一寸地,缓慢抬起眼。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钟粤修长的、自然微弯的指骨,他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再往上是被夜色勾勒得分外明晰的肩颈和少年轮廓清瘦的下颌线。
如果刚才周渝睡觉再折腾一点,他恐怕现在会直接撞进钟粤怀里。
这想象突如其来,周渝心跳有半秒不听话。
钟粤的呼吸声近在耳边,让人情不自禁去想象他的睡脸,可不知怎么,周渝竟不敢抬头去看。
大概是酒劲还没过去,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触碰,空调也开得很低,周渝心头却浑浑噩噩的,一阵燥热。
——
周渝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只知道他翻过身,一直回忆着做的难题求着困意回来,可满脑子都是背后的钟粤。
最后还是钟粤也翻了个身,还抢了他半截被子,打破了微妙沉默的磁场,他才如释重负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周渝还记得昨晚那种上头一样的感觉,这让他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试探着转身——
旁边半张床空着。
周渝出了口气。
一半觉得浪费感情,另一半如释重负。
他坐起来,想找钟粤,跟心灵感应似的,刚坐直了腰,钟粤就推门进来。
“醒了?”钟粤冲他笑了笑,“学霸睡这么久,是为了给脑子回蓝吗?”
“也不是很久吧,这才——”周渝想说六点不到,忽然一个激灵,抓起床头的手机,“几点了?”
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
周渝的手机闹钟雷打不动早上六点,没想到昨天晚上手机本来电就不多,他又忘了充,居然一晚上过去没电了。
本来他以为闹钟没响,时候还早,但是看外面日头还有钟粤的问话,就觉得不妙,果然是出了岔子。
早读和背英语单词没了。
主要是自律的习惯被打破了。
周渝心态有点崩。
“九点半。”钟粤说,“倒也不算很晚。”
“少做一套卷子。”周渝捂着脸哀鸣一声,又倒在了枕头上。
不过这次只丧了十秒,就急火火起来洗漱,已经少学了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得争分夺秒。
洗漱完出去,钟粤妈妈正在往桌子上端早餐,昨天喝剩下的窝蛋牛肉粥、香菇裙带菜豆腐汤、一盘双拼的饺子,一半是蛋饺,另一半是普通饺子,薄薄的半透明皮里透出粉红色的肉馅,再加上一盘煎肉肠,确实像昨天钟粤说的:丰盛。
周渝立刻过去接盘子,虽然知道钟粤妈妈不太懂普通话,还是试着说:“我来吧。”
钟粤妈妈看了他一眼,就算没懂应该也猜了个大概,她温柔地笑了笑,把自己端的盘子递给他,周渝立刻超有成就感地接过。
盘子都是温的,菜应该也是从做好后一直在锅里焖着,就是不知道焖了多久,这种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透露出来的关爱,钟粤和他妈妈一脉相承,不过两个人又不太一样。
周渝又有点儿窝心得想哭,不过这次他憋了回去。
吃饭的桌子是张小方桌,通常是四个人一人一边,昨天晚上陪周渝喝粥,钟粤把椅子拖到了周渝这边,今天早上还是拖了回去。他和周渝坐对面,钟粤妈妈坐在他俩中间那个C位。
钟粤妈妈先盛汤,裙带菜香菇豆腐汤,一人一碗,清澈淡茶色的汤里沉着大朵的香菇、白玉似的豆腐,还有墨绿的裙带菜。
看起来很有食欲,但就是……
“你不吃这个菜吧?”钟粤问。
“还好吧。”周渝犹豫着没承认。虽然钟粤妈妈听不懂他们说话,但阿姨辛辛苦苦做的东西,他要是不吃完,就太说不过去。
“给我吧。”钟粤说着探身拿过周渝面前的碗,用干净的勺子把里面的裙带菜都舀到自己碗里。
“阿粤,你干嘛?”老妈也被钟粤的反应搞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