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自知比不过他的厚颜,不想跟他说了,躺下睡觉。
裴知衍看到她赌气微鼓起的面颊,凑近亲啄了一口,熄灭烛火,拥着她入睡。
承景帝自从之前大病一场之后,龙体就一直抱恙。
而如今山西那边饥荒,虽然已经开仓赈济灾民,但灾民数量太大,发再多的粮过去也是杯水车薪,灾民已经开始往外逃难。
折子一封封传来,承景帝更是怒火攻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朝堂之上不太平,边关也接连传来急报,原本扎营在边城五百里开外的月荑军队,乘着夜时前向移了一百里,一时间可谓内忧外患。
承景帝命楚玄带着赈灾粮食前往灾区平定民心,又下了军令,若不能劝月荑军队退回原地,直接出兵镇压。
楚湛在府上一通的发火,“父皇让七弟前去赈灾,分明是倾向于他,好让他得民心。”
六皇妃施语柔端着茶进去,被拂落在地的花瓶吓了一跳。
楚湛抬眸冷冷看来,“出去。”
施语柔脸色微白,屈膝退了出去。
裴知衍留意了她一眼,才道:“六皇子不必心急,”他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此一路过去,是得民心还是失民心还难说。”
楚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裴知衍偏了下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顾大人执掌户部,此事六皇子还是找他商议才是正理。”
离开楚湛的府邸,裴知衍坐上马车回府,他沉思了一会儿,对高义道:“安排下去吧。”
父亲太过愚忠,又认死理,他只能出此下策,但愿到时候他看在亲孙子的份上,能少赏他一顿军棍。
入了冬,十二月的风已经冻人了。
趁着午后太阳大,风也不是那么凉,季央捧着手炉,扶着腰在院中散步,见碧荷自月门下走进来,问道:“世子还在前院?”
自从边塞传来军情,季央就发现裴知衍一日忙过一日,即便是休沐时候也总有官员和幕僚来府上。
碧荷点头道:“正与沈大人在说话呢。”
沈清辞?说起来,她还差他一声谢谢,季央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碧荷为她披上狐裘斗篷,才扶着她往前院去。
沈清辞拖了把椅子坐在碳盆前暖手,嘴里不住的嫌裴知衍小气,不把前院的地龙也烧上。
裴知衍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虚,让许太医给你开点药调调。”
沈清辞勾着唇冷笑,“你调过?”
裴知衍淡道:“我用不着。”
意思是他用得着了?沈清辞骂了一句,“还是打一架吧。”
裴知衍压了压唇角,“幼稚。”
沈清辞气得嘴角都抽搐起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你也别装看不清局势了。”裴知衍挑明了与他说。
沈清辞坐直身体,“你这赌的成分太大。”他指的是娴妃腹中那胎,就是神医也测不出她腹中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沈清辞头一歪,“除非你不是这个目的。”他也不藏着掖着,“若是那样我没法帮你。”
自古谋朝篡位的没几个好下场。
裴知衍也不解释,有些事他没法说得太清楚,就比如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能确定娴妃生得一定是儿子。
“我只是有事托你。”
……
沈清辞神色凝重的从厅内出来,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沈大人。”
季央朝他微微一笑,沈清辞脸色稍霁,虚拱了拱手道:“嫂夫人,别来无恙。”
他看见季央的肚子,咧嘴一笑,“还没恭喜你。”
季央略一颔首道:“是我差了沈大人一句谢谢。”
当初要是没有沈清辞那一番话,她可能还没有清醒过来。
“在聊什么呢?”裴知衍从厅内走出来,握了季央的手在手里,看她手不冰才放松了一些。
沈清辞一看他就没什么好脸色,挑衅地说了句“秘密”,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裴知衍才颇为委屈的望向季央,“他不说,央央告诉我。”
“都说了是秘密了。”季央看着他,“夫君有没有秘密?”
裴知衍闪了闪眸光,“哪有什么秘密。”他替季央拉了拉狐裘的帽子,“外头冷,回去了。”
季央心越来越沉。
又一日休沐,裴知衍难得没有忙到不见人影,而是挽了衣袖,坐在院里,亲手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起了小木马。
季央午憩醒来走到院中,就见裴知衍扶着木马的手柄一推,马儿就前后要摇了起来。
裴知衍看到她,笑道:“央央来的正好,看看如何,等将来那小东西出来就有的玩了。”
他说着又从手边拿起一个已经做好的拨浪鼓摇了摇,“如果是闺女就玩这个,如果是儿子,这就是他第一匹马。”
季央脸上没什么笑容,“现在月份还小,你那么早做好了不是积灰。”
裴知衍拍了拍手上的灰屑,起身把她搂到怀里,“这不是怕到时候急急忙忙来不急做。”
“怎么儿子就有那么大的木马,女儿就只有个拨浪鼓。”季延故意挑刺,说着已经红了眼圈。
“哎呦喂,乖宝怎么了这是。”裴知衍哭笑不得,忙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解释道:“儿子皮一点没关系,闺女得像央央这般,娇滴滴的才可爱,千万不能像裴凝和楚姮娥那样。”
季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就越是担心他的小棉袄要保不住。
季央躲开他的轻吻,忍着泪道:“你就是偏心。”
她推开裴知衍往屋内走。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追上去忍痛道:“好,好,木马和拨浪鼓都给闺女。”
就是将来真随了他这一脉的脾性,他也认了。
季央停住步子,眼泪直直的往下掉,她逼视着裴知衍,“我听见你那日和沈清辞说得话了。”
裴知衍神色微诧。
季央哭得肩头发抖,“你将我托付给他,你还提前做这些,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裴知衍给她擦眼泪都来不急,又是哄又是解释,“话听一半就急成这样。”
季央泪眼婆娑,“那你把剩下那半告诉我啊。”
裴知衍小心翼翼的抱她在怀里,“楚湛心知肚明,我不是真心站他那派,我也知道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一定会对我下手,所以我要比他走早一步。”
“会有危险。”季央闭眼靠在他怀里,不然他不会与沈清辞说那样的话。
“不会。”裴知衍说得斩钉截铁,可他心里知道就算他布划再周全,也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他才让沈清辞在他日后离京的时日里护着侯府上下,护着季央。
“未必会走到那一步,还得看楚湛上不上套,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他俯身吻了吻季央的唇瓣,“央央只要记得,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相信我,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且惜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