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说她的朋友岁初晓找不到了。
为此,她来公司找过孟梁观几次,可惜连公司大门都进不来,就被保安撵了出去。
最后一次,她偷看了司马助理的手机,了解到孟梁观的行程,竟然追到了他跟外商的签字仪式上,举着牌子问他:我的朋友哪儿去了?
因为那件事,司马被调离总部,下放到一家子公司去了,欧阳也跟他分了手。
这一次,孟梁观觉得某人的演技有些拙劣。
她以为让闺蜜这样闹上几次,他就真的会以为她失踪了吗?就会像上次那样低三下四费尽心机地去找她,求她和好吗?
两年前的闹剧他接下了,是因为还有曾经年少的一点痴心在里面。
现在,她都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了,还指望他能原谅,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他也不能例外。
彻底远离了岁初晓的这段日子,是孟梁观平生过得最潇洒最恣意的一段时间。
他接连签了几个大单,推动了几个跨国大项目 ,庆功宴一场接着一场,每一场都是众星捧月,喝到酣畅淋漓。
虽然以前他也很自由,总归是有个“已婚”的头衔顶在那里,自己于责任心上过不过,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也就望而却步了。
现在,孟梁观是真正体会到了单身的快乐。
徐邦说,美人就像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只要你有精力,完全可以夜夜换新,没必要死捆在一个人身上。
以前他竟然不懂得这个道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光阴!
这晚在徐邦的夜王朝应酬,他就又遇上了几个绝色美人。
最入眼的是临时被朋友骗过的那一个。
她一袭白裙,乌发低垂,细腰袅娜,眉目温婉,不喝酒,也不玩游戏,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玩。
虽然是被朋友骗过来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始终是温柔和善的模样。
美人在旁,生意谈得十分顺利,孟梁观喝得也有些多。
回去的时候,女孩主动过来扶他。
她一靠近,一缕久违的清幽甜润的香气入鼻,孟梁观就醉得更加厉害了。
他俯首过来,轻轻一嗅,“什么香?”
女孩娇羞,“是茉莉。”
他沉沉一笑,就让她上了他的车。
车门关上,光线一暗下来,女孩的轮廓朦胧起来,眼见着就成了某人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闻着空气中的那缕香,耳边就清晰地响起一声,“孟梁观。”
“孟梁观,我饿了。”
“孟梁观,你打算考哪所大学呀?”
“孟梁观,你在大学谈女朋友了吗?”
“孟梁观,你在哪里呢?”
“孟梁观,我好喜欢……”
当女孩拿着一方有着清幽茉莉香的帕子来擦他额角的汗水时,他抬手挡住,接过来就丢出了窗外。
然后,他抬了抬手指,冷然道:“下去吧。”
女孩笑容一怔,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
待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前面驾驶位的小武就已经下车走过来,把她请了下去。
这天小武送孟梁观回御海国际,他看见老板醉了,走路都不稳,迷迷糊糊中还在冷嘲:“你也配用茉莉?”
小武不知道老板在骂谁,这段时间前仆后继地往上扑的女孩子太多了。
今晚这个算是最厉害的一个,竟然还上了老板的车。
不过,最后依然避免不了被撵下去的命运。
这两个月以来,孟梁观一直都住在距离公司比较近的御海国际。
老宅那边除了按时的节庆或者长辈生日,他很少过去。
金湾那边更是再也不去了。
前天他发现丢了一本书,让小武去金湾帮他找。
书找到了,书角却不知道在哪里磕了一下,有些折了。
小武自责地说,今年夏天雨水多,金湾那边花园里的植物都长疯了。
他没注意,被脚下横生的藤蔓绊了一下,书就掉在了地上。
孟梁观安静听完,翻了翻书页,抬头却还不见小武出去。
他看向小武,小武大着胆子说:“以前您8号院的那片花园是整个金湾别墅区最漂亮的,可是,这次我过去……”
小武想起那一片荒败,心里很是难过,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往下说。
孟梁观闲闲翻着书页,“你说。”
小武这才又说:“旁边邻居都说,那宅子再不打理,就成第二个秋园小筑了……”
一提到秋园小筑,小武自知失言,连忙闭了嘴。
孟梁观眼神微动,面色却依然平静无波。
他抬了抬手,让小武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夜晚,30层高窗外,二环上的车灯缀连成线,最后又各曳着细长的尾巴,流向了人间。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起某个人曾经在他的花园里养过萤火虫。
大半夜的,她担心即将孵化的小虫被蜘蛛捕食,就提着她的小灯,去捅蜘蛛网。
那晚他在书房工作到深夜,偶然起身活动一下肩膀,走到窗前,就看见暗团团的花园里,只亮着几珠小地灯。
她像个夜游的小精灵,穿着及踝的睡衣,披散着微卷的长发,提着她的小灯笼,悄无声息地在那里游走。
他看了一会儿,就下了楼,去了花园。
在她举着一根竹竿清理角落里的那张蜘蛛网时,他从身后抱住她,接过竹竿帮她。
她由最初的惊吓到惊喜,然后就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她柔声问他,“还没忙完吗?”
他没有说话,决定暂把书房的事情放在一边,只忙眼前。
后来在她俯身在那蓬山茶边的青石上轻悦地**时,水池边就轻悠悠地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一个,两个,三个,接着就画成了一片微小的星斗。
她痛苦而惊喜地唤她,“孟梁观,你看……”
他忍住即将喷薄的情绪,从背后安静地抱着她,陪她看了一会儿。
然后就把她的名字咬在齿间,带着她一起飞上了那片星空。
孟梁观轻轻地摇了摇头,把那些细小的萤火虫从脑子里赶出去,然后就给小武打了电话。
让他明天去请一家最专业的的园林设计公司,去打理金湾的花园。
偌大的清城,非他家就是专产秋园小筑的吗?
几天后他出差,事情比较顺利,回来得有些早,不过也已经快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知道这两个月以来因为他的疯狂加班,已经快要把总经办的那些人搞疯了。
大家都希望可以趁着他这次出差,正常下几天班。
谁知道他偏巧又赶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孟梁观想了想,难得决定仁慈一回,没有回公司。
可是,不回公司他又能去哪里呢?
回御海国际那个冷冰冰的房子吗?
还是去老宅,被父母逼着,拿着那些照片挑选李伯张叔家的那些女儿?
孟梁观坐在车里,望着从两栋大楼缝隙间穿过来的一缕夕阳,突然发现,除了公司,他竟然无处可去。
就在他再次想回公司时,小武小心提醒,说金湾那边的花园已经修整好了,可以去看看。
“金湾……”他沉吟。
那就去看看吧!
一周不到的时间,即将荒芜的花园已经被修整一新。
那些长疯的树木被修剪成各种新颖别致的造型,亭亭地立在那里。
草坪剪过,绿茸茸的一片,夕阳舒舒服服地铺展在上面。
那个被某人捡回来放在花园角落里,当做小鸟水盆的瓦罐终于被扔掉,换成了一只雕刻精美的汉白玉造型盆。
孟梁观站在那里,看着那株被修剪造型以后,用铁丝绑出悬崖邀月姿势的盆景,想起来,这还是某人从她老家的山上挖来的一棵植物。
那年清明她回家扫墓,回来的时候就无比珍重地捧回来那么一株长得奇丑无比的植物。
她说它叫雀梅,是做盆景最好的桩料。
她把它埋在花园里,就一任它那样顺应天性地生长着,直到长成一个绿蓬蓬的圆球。
就像她念书的时候,每个月底回家,那颗乱蓬蓬需要修剪的小脑袋。
他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她,说她总该耳濡目染了一些盆景技巧,怎么也不把这棵植物规整规整,做个造型出来。
他记得她当时想了好一会,然后细声细气地说:“它会疼的。”
植物也会疼吗?
植物连心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疼呢?
孟梁观正站在那里深陷往事,那位负责花园修整的工人走过来,邀他去看他们修补的围墙。
孟梁观这时才发现,围墙上的那处缺口,已经被修补好了。
那一墙的欧月也被修剪得很是整齐。
某人的秘密通道没有了。
那个缺口现在变成了整齐的墙瓦和跟墙体同色的墙漆。
孟梁观没想到园林师傅修墙的手艺也会这般好,简直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他应该给人家加工钱。
不过,如果有某个月夜,如果有某个人,如果她突然喝醉了想回来,门锁着,窗关着,再连这个秘密通道都没有了,她该从哪里进来呢?
眼看着孟梁观的脸色阴沉下来,那位师傅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艺粗陋,引起了这位尊贵主顾的不满。
果然,孟梁观抽了抽唇角,指了指那处修补,说:“拆掉。”
然后就大步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金湾。
公司里的事情多,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也到了。
老人家八十大寿是族中大事,孟梁观主动承担起了寿宴庆典的安排工作。
他没有听从孟寻海“一切适度,不宜张扬”的劝告,把这次寿宴办得很是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