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梁观收了那个香袋,驾起车子准备去找岁初晓时,才突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她的小自然的具体位置。
等他在导航里输入“小自然城市农场”,看着那个跟孟氏大厦仅一街相隔的位置,心里更是难受得就像是被什么揪住。
也就是说,结婚两年以来,他们明明只隔着一条街,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接送过她上下班。
这让他想起前年夏天的一天,那时候他们结婚没多久,她的小自然还在装修。
听秦姨说她每天早出晚归,多数时候忙到太晚错过了公交车,就干脆在那边的办公室里凑合一晚。
那天他出差回来,特意打电话给她说他已经下了班,正准备去金湾。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特别高兴,连忙就说收拾一下马上回家。
他答了一个好,就要挂断电话,就听她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外面雨好大,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那时候他已经开车出了公司,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就说让她多等一下。
等他刚要并线准备下高架时,导航里的语音被她听见,她才知道他已经上了二环。
于是,她连忙就说不用了,她可以坐同事的车回去。
然后他就真的没有返回去接她。
现在想起来,她的小自然里都是一些刚毕业的学生,估计连车子都没有,怎么会有住金湾这边的同事?
即便是有顺路的同事,外来车辆也进不了别墅区。
从别墅区门口到8号院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她顶着那么大的风雨,就是有伞也会被淋透。
果然,那天他站在窗前等她时,就看见她抱着自己的包包,举着一把被风吹断龙骨的伞,浑身湿透地跑进了院子。
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有过愧疚的,愧疚自己没有返回去接她。
可是,等他掐灭了烟走下楼去,就看见她连湿衣服都来不及换,正把一只跟她一样被雨浇透的小东西从包里抱出来,小声而兴奋地跟秦姨说着什么。
等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一回头,看见他冰凉又厌恶的眼睛,脸上的激动和兴奋瞬间消失。
她怯怯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你别生气,我就是看它太可怜了。你放心,我明天就送它走。”
自从被自己养的兔子咬伤以后,他就讨厌一切长毛的东西,尤其讨厌他们被雨淋湿后那一股子潮湿腥臭的气味。
她知道这一点,所以就连她家那条被她从小养大的金毛都要寄养在别人家里。
可是,她却在这样的一个雨天,把这么个小东西抱回了家,不仅让他多等了她那么久,还把自己弄到浑身湿透。
看着她被雨淋得苍白的脸,他生了气,不顾她哀哀挽留的眼神,径直拎了外套就回了御海国际。
三天后他再次出差,去金湾那边拿他遗落在那里的文件时,听秦姨说,那条小狗已经被岁初晓送走了。
秦姨还说,那天他走后,半夜的时候她就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却还坚持挤公交去上班。
秦姨很心疼,说她工作的地方距离金湾实在太远了,她一个小姑娘来回很不方便。
那一刻,通过别人的述说,他才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欠缺。
于是,他让司马去给她提了一辆车。
她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另一座城市,正在谈生意。
她的声音里难言激动,也难掩忐忑,她先谢了他,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表示,车子太贵了,还是退掉吧。
那时候他在忙,只随口回了一句,“已经送给你了,怎样处置你随意。”
虽然她最终没有把车子退掉,却开得十分珍重小心。
他有时候回金湾,会看见她在院子里洗车。
阳光晴好,穿着长筒的雨靴,戴着宽檐儿的渔夫帽,举着水管,很温柔地把水淋在车身上,然后再打出泡沫,小心翼翼地去擦拭。
那珍重小心的样子比给自己化妆还要认真。
他责备她为什么不开去洗车店洗,非要这么辛苦地自己动手,她说洗车店的小哥哥有些粗鲁,担心会把车车刮花。
他觉得她太过执拗,直到那天听见她跟欧阳讲电话,她羞涩而又满足地说:“他给买的嘛,脏一点碰一点都好心疼的。”
原来,她珍惜的并不是车,而是他的那份情义。
那算什么情义?不过是他在等飞机的间隙,偶然良心发现,随口一句交代给下属去办的一件小事。
到了她那里,却成了那般的珍重。
想一想,结婚这两年,他坦然地享受着她的所有顺从和温柔,他的任何要求她都没有忤逆过。
可是,他又给过她什么?
除了床笫之时短暂的温柔,他给予她更多的却是长久的冷落和疏忽。
如果最后证实,那一天那个于彻骨寒冷中拼命护住他最后一口气的人真的就是她,他又将以怎样的心情面对现在的彼此呢?
付出的不断在付出。
获得的永远不满足。
这样一种不对等的输出和输入,她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执念,才会坚持这么久的呢?
下午七点钟的城市,正是一天之中的第二个高峰期。
孟梁观穿过庞大而芜杂的拥挤和等待,终于赶在小自然关门以前到达银座。
这时候游客都已经退场,所幸工作人员还没有下班,正在对场地进行着例行保养。
孟梁观急匆匆推门而入,刚走到入口那里,却被人叫住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不接待……孟先生?”
小苗对于在这里看见孟梁观很是惊讶。
孟梁观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小姑娘不是平安居的小管家吗?
小苗说:“平安居已经卖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