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应声而下,却不是齐军放箭的声音,随着高阿那肱的吼声,又有箭矢从天而降,一下子扎透了高阿那肱的琵琶骨,这回竟然是从反方向来的,高阿那肱完全被杨兼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反方向,“咕咚!”一声,被弓弩的力气一带,直接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杨兼还是犹如天人一般立在大石之上,眼看着高阿那肱倒在地上,这才笑了笑,说:“看甚么呢?不骗你,本将军真的不会射箭,你的对手在那面呢。”
杨兼身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早年被迫打过黑拳,骑马也勉勉强强,但是射箭这种技术活儿他真的不会,还不如让杨兼抻面条呢,因此杨兼刚才俊美不凡的拔身而立,只是摆了一个弯弓的姿态而已,目的就是吸引齐军注意力。
真正的“火力”,其实在他们身后。
“伏兵在那里!!”
“有伏兵!”
“是弓箭手!”
方才那穿了高阿那肱琵琶骨的一箭,其实是宇文会射出的,宇文会藏身在羊肠坂的石头间隙中,脸色肃杀阴霾,冷冷一笑,说:“敢伤我兄长,老子弄不死你!”
箭雨从天而降,紧跟着宇文宪和尉迟佑耆率领伏兵,从侧地里袭击而来,将齐军段成两半。
“给我挡住!”高阿那肱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他手掌受伤,肩膀也伤了,好像一只狗熊,笨拙的在地上爬了好几下,恶狠狠的嘶吼着:“挡住!!给我挡住!可恶周贼!”
场面混乱不堪,杨兼这会子施施然的从大石上跳下来,犹如进了自家门,四平八稳,闲庭信步的走到囚车旁边,还拍了拍囚车,笑着说:“老铁,怎么样,老王来救你了。”
兰陵王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杨兼会出现在羊肠坂,不过转念一想也没甚么不可能,毕竟齐军已经从潼关撤退,没有了防线,杨兼的军队出入无阻,伏兵可以出现在羊肠坂,也不甚么问题。
杨兼摆了摆手,尉迟佑耆直接将囚车砍断,把兰陵王放了出来。
四周都是大呼的声音,高阿那肱的亲信正在应战,杨兼站在混乱之中,却好像站在了是世外桃源里,说:“小四儿,现在是不是特别感动?不如便从了为兄,跟为兄回家可好?”
兰陵王眯着眼睛,看着四周混乱的场面,沙哑的开口说:“倘或长恭不愿归降呢?”
“不愿?!”宇文会暴脾性瞬间炸了,说:“你这竖子不识好歹!”
杨兼拦住发怒的宇文会,对兰陵王说:“为何?”
兰陵王说:“大齐是长恭的母国,谁能抛弃自己的母亲?”
杨兼笑了笑,难得有些正经,幽幽的说:“可是……你的母亲已经抛弃了你。”
在这一点上,杨兼似乎能体会到兰陵王的心情。多少次,有多少次杨兼都抱着侥幸的幻想,母亲只是生病了而已,她也很痛苦,自己只要……只要体谅一下母亲,忍一忍,甚么都过去了。
而杨兼忍来的,却是痛苦的厌食症,他以为只是厌食症这么简单之时,杨兼又被母亲拉去地下拳场打黑拳赚钱,一次一次的侥幸,一次一次的幻灭……
兰陵王沉声说:“长恭以直道事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嫌弃,又何必离开母国呢?”
兰陵王所说的,乃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圣贤,坐怀不乱的主角柳下惠的名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
用正直不虚伪来侍奉人,到哪里不会被罢免三次呢?到哪里不一样呢?
兰陵王眯了眯眼睛,喃喃的说:“有死而已。”
杨兼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他难得没有展现温柔的笑意,因为这会子,他一点也不想笑,兰陵王显然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人,巧的是,杨兼也是同类……
杨兼淡淡的说:“好,兼放你走。”
别说是沉不住气的宇文会,兰陵王本人也吃了一惊,震惊的说:“你……”
杨兼还是如此平静,说:“还记得京兆之时,兼也放了大王离开么?这是第二次,俗话说了,事不过三,希望我们第三次见面之时,已是自己人,否则……不死不休,不如不见。”
兰陵王盯着杨兼,久久不能回神,说:“你当真放我走?”
杨兼轻笑一声,又恢复了不正经的纨绔模样,说:“自然,兼又没有特殊癖好,要一个死人有甚么用?”
杨兼说着,抬起手来,尉迟佑耆立刻牵来马匹,将马缰放在杨兼手中,杨兼将马缰递给兰陵王,说:“天色要黑了,早些上路,高阿那肱这面为兄可以拖住,你快些赶回邺城去罢。”
兰陵王也不废话,立刻翻身上马,拱起手来,沙哑的说:“保重!”
杨兼摆摆手,说:“保重的是你,看看你这落魄的样子,哪里有点美男子的模样?”
兰陵王一笑,再不多话,立刻扬起马鞭,策马飞驰,冲向羊肠坂的小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高阿那肱眼看着兰陵王要跑,怒吼着:“给我抓住他!!别让逆贼跑了!”
但是齐军被周师的伏兵冲突阻拦,还有齐军士兵是受过兰陵王恩惠之人,因此根本未有尽心和杨兼的伏兵对抗,只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高阿那肱根本拦不住兰陵王,眼睁睁看着兰陵王策马离去,渐行渐远……
齐国公宇文宪对杨兼说:“咱们目的达到了,伏兵人数太少,支持不住太久,该收兵了。”
杨兼点点头,的确如此,兰陵王也给放走了,高阿那肱虽然受挫,但是这里乃是北齐的地盘子,他们带来的伏兵只是出其不意,人数终归太少,纠缠的太久,反而会落了下风,得不偿失。
杨兼扬手说:“收兵。”
“收兵!”宇文宪立刻下令收兵,伏兵收发自如,虽宇文会还有些不甘心,高阿那肱一直东躲西藏,没能杀了他那孙子,但也不好恋战,跟着伏击的兵马,立刻调头折返,回了潼关营地。
“爽快!”宇文会将自己的佩剑还剑入鞘,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热汗,说:“当真爽快!你们看到高阿那肱那小孙孙满地乱爬的模样了么?哈哈!不过当真可惜,没能打死他,总有一日,我定要给兄长报仇!”
他们说着,已经回了营地,杨广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大老远儿便听到宇文会的笑声,仿佛哪方遭难了一般,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来,一副“窝很萌”的模样,跑出去迎接杨兼。
小包子小地出溜儿一样,拼命倒着小碎步,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父!父父回来啦!”
杨兼连忙半蹲下来,将小包子接在怀里,蹭了蹭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子简直是治愈系的,说:“想父父了没有?”
“想!想!”杨广一个磕巴也不打,仍然一副奶萌的模样,好像撒娇一般抱着杨兼的脖颈,说:“想父父!”
宇文会说:“如今好了,齐军真的自己撤兵了,咱们还大搓高阿那肱那庸狗,甚么时候离开潼关?看着万忸于智那张嘴脸我便不舒服。”
他们如今在潼关之内,天天要见到万忸于智,之前万忸于智各种不服找茬儿,觉得杨兼不过是个花架子,后来发现杨兼不只是个花架子,便开始忌惮杨兼,隔三差五的写信上奏朝廷,各种说尽了杨兼的坏话。
杨兼说:“最近还有一批粮草会到位,等咱们补充了粮草,立刻出发,今儿个都累了,大家都去歇息罢。”
众人的确都累了,各自回营帐歇息,相约明日幕府大营探讨粮草的问题。
杨兼今日过足了弯弓射箭的瘾,也是累了,洗漱之后便倒在床上,对小包子招招手,说:“儿子,快来,和父父睡觉觉了。”
杨广:“……”朕不来也行。
杨广硬着头头皮,磨磨蹭蹭,能让他这个果决暴君磨蹭之人,还真是只有杨兼一人而已,但最后还是走过去,倒着小腿儿爬上床,大义凛然的躺在杨兼身边,默默的给自己洗脑,一切都是为了讨好父亲,这点子苦算甚么?
事实证明,真的很苦……
杨兼半夜睡得正香,突然便醒了,感觉手边软绵绵的人体工学抱枕不见了,眯着眼睛摸了摸,还是没有摸到,只好睁开眼睛,揉着眼目,一脸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探头一看,惊讶的说:“嗯?儿子,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杨广:“……”朕是被挤下来的。
小包子躺在地上,扬起一个艰辛又虚假的甜蜜笑容,奶声奶气的说:“地上……地上凉快鸭!”
杨兼则十足是一个好父亲,把小包子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说:“地上虽然凉快,但夏日马上便要过去了,小心染了风寒。”
杨广默默的心想,左右睡在床上,后半夜也会被挤下去,都一样的……
第二天天一亮,小包子立刻便起身,实在不堪其扰,顶着一双大熊猫同款眼妆,昏昏然的起来洗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杨兼燕歇越发的肆意了,起初还规规矩矩,近些日子好像放松了下来,那睡姿相当的不敢恭维。
并非杨广的错觉,毕竟杨兼已经与自己的便宜儿子熟悉了不少,杨兼此人虽看起来温柔,但实际疏离的紧,与人相处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杨兼与小包子目前的状态也算是渐入佳境,所以杨广才感觉到杨兼越发的肆意起来……
杨兼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儿子又不见了,小娃儿果然精神头就是好。
杨兼起身洗漱更衣,随即来到幕府大营,准备与大家探讨粮草的问题。
他一进入幕府大营,便看到在场之人竟然还有万忸于智。万忸于智等了许久,今日不同于往日,见到杨兼竟然一脸谄媚,笑着起身相迎,说:“镇军将军,睡得可好?”
杨兼瞥斜了一眼万忸于智,从他身边越过去,坐在最上首的席位上。
万忸于智今日早早来了幕府大营,其实有几个理由。一来是因着杨兼打了胜仗,潼关之外的齐军撤退了,杨兼未来的道路必然畅通无阻,万忸于智押错了宝,他还以为杨兼连潼关都出不去,这会子可好了,全都错了,赶忙想要补救。
这二来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故,其实万忸于智是想要……借粮。
“借粮?”宇文会一听,哈哈笑出声来,说:“借粮?借粮?!我没听错罢?”
他一连喊了三声借粮,别说是没听错了,在场众人耳朵都要聋了,随着宇文会每次喊出的“借粮”,万忸于智的脸色也难看一份,脸皮仿佛被烧熟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无错,万忸于智想要借粮。
万忸于智笑得异常卑微,说:“不瞒……不瞒镇军将军、大将军与齐国公,这……这朝廷的粮草吃紧,其实……其实卑将已经多次向朝廷上禀,想让朝廷拨粮给潼关,但是朝廷的粮草一直不足……这不是吗,卑将也是因为潼关粮草不足,将士食不果腹,所以才无法出兵援助镇军将军。听说朝廷近些日便要拨一批粮草过来,卑将便想着,镇军将军如此仁爱为怀,不如……不如借一些粮草与卑将。”
众人一听,当真是恍然大悟,万忸于智这么早过来,是听说了有粮草要到,所以腆着脸竟然管杨兼要粮草。
杨兼轻笑一声,十足“做作”的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万忸于智虽听不懂杨兼的梗,但杨兼的态度很明显,肯定不会借给他。
杨兼笑着说:“不是兼小气,也不是兼小心眼子,更不是兼心里记着万忸于将军不肯发兵,还偷偷上禀朝廷告状的仇,这都不是事儿……”
杨兼虽然说这都不是事儿,但是却把万忸于智的罪状一条条全都说出来,那语气显然很是事。
万忸于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杨兼还有后话,说:“朝廷指派给兼的粮草,说实话也不多,兼指望着这些粮草做辎重,围攻晋阳呢,人主与朝廷给予兼的期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压得兼几乎喘不过气儿来。这力量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所以兼也不好拿责任开顽笑,这粮……当真借不了,借了,便是对我一万先锋的不负责任啊。”
杨兼说了半天,茶香逼人,总结一句,就是绝对不借粮,万忸于智不堪羞辱,气的一句话没说,陡然站起身来便走了。
万忸于智走出去,众人这才大笑出声,宇文会拍手说:“好!说得好!万忸于智那小孙子,前些天还上禀朝廷,说咱们懈怠军机,今儿个怎么腆着那么大的脸,竟然跑来管咱们借粮,呸!脸皮子真厚!这不要脸的程度都快赶上镇军将军了!”
杨兼:“……”说着说着,怎么还吐槽上了?
杨兼咳嗽了一声,端起主将的威严,叩叩两声,曲起食指敲了敲案几,说:“言归正传,关于粮草的事儿,各位有甚么意见无有?”
朝廷要派送一些粮草过来,这还有赖于宇文会和宇文宪二人。这骠骑大将军宇文会,和齐国公宇文宪都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人,安插在军中作为眼线的,这次行军,宇文会和宇文宪就以眼线的名义,和朝中联系了几番,请大冢宰拨一些粮草过来。
宇文护只手遮天,想要拨粮草还不容易么?二话没说,立刻让人送了一批粮草过来,这会子粮草马上便要到了,就等着出去迎粮草。
尉迟佑耆说:“车骑大将军那面也传来移书,进度顺利,突厥大军暂时信守承诺,已经发兵。”
“好!”宇文会说:“当真是太好了,万事俱备!”
杨兼点点头,说:“只等咱们接了粮草,后背辎重充足,便可一口气包围晋阳。”
“别说是晋阳了!”宇文会应和:“就是直接拿下邺城,也不是问题!”
齐国公宇文宪则是说:“迎接粮草之事,还需要稳妥一些才是。”
“嗨!”宇文会说:“还能如何稳妥?这粮草走的是咱们大周的地界儿,齐军连潼关都进不了,更别说是偷袭粮草队伍了,再者说了,齐军不是都撤兵了,兰陵王回了邺城,高阿那肱被咱们打的跟孙子似的,有甚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杨兼沉吟说:“还是小心为妙。”
粮草的队伍走的是北周自己的土地,从西面往东面来,最后抵达潼关,因此这一路非常平静,应该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北齐现在受挫,不可能从东面越过潼关,深入北周的腹地来抢粮草,所以此次运送粮草应该说是十拿九稳。
杨兼说:“此次的粮草对咱们来说至关重要,因此兼打算……亲自迎接粮草。”
迎接粮草不过是一日的事情,早上带兵赶出去,晚上便能回来,也不费事儿,宇文会点头说:“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与你一同去,咱们俩人儿稳妥的紧!”
宇文会虽然鲁莽了一些,但功夫摆在那里,精于骑射,弯弓射箭无所不能,而且有指挥才能,杨兼素来善于谋略,脑子转得好,这两个人去迎接粮草,必然不在话下。
杨兼点点头,说:“兼正有此意。”
尉迟佑耆立刻说:“世子,带上佑耆一起罢。”
杨兼说:“小玉米你留在营中,我们离开潼关不过一日,不需要这么多人,你留在营中帮衬便好。”
尉迟佑耆虽然想要跟着杨兼,不过听杨兼如此安排,也没有异议,点头说:“是,世子。”
杨兼又看向宇文宪,说:“齐国公最是沉稳,这营中事物,还需要齐国公来统领才是。”
宇文宪点点头,说:“请镇军将军放心,定不辱命。”
众人商量好了,又策划了一番迎接粮草的路线,带足了亲信和精锐,确保万无一失,除了粮草长翅膀自己飞了,否则绝对跑不掉。
次日一早,杨兼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使劲往自己脸上撩了两把冷水,这才醒过来,更衣准备,穿上介胄,马上便要与骠骑大将军宇文会一起,出兵迎接粮草。
杨广看到杨兼要走,立刻颠颠颠跑过来,粘人的抱着杨兼的大腿晃了晃,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父父!窝也想跟父父去!”
杨兼把儿子抱起来,抱着他坐在案几上,揉了揉小包子的小脸蛋儿,说:“儿子乖,乖乖等着父父回来,父父很快便回来。”
小包子揉着自己的小头发,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说:“父父甚么时候回来鸭?”
杨兼想了想,把案几上的小承槃拿起来,放在杨广手中,小承槃里放着三块枣花糕,那是杨广喜欢的口味儿,枣香十足,酥皮松软,层层叠叠,外形也极为精致。
杨兼说:“乖儿子早上食一块枣花糕,中午食一块枣花糕,下午再食一块枣花糕,等三块枣花糕食完了,父父便回来了。”
“真的咩!”杨广自然知道杨兼去接粮草需要一天时间,最晚日落之前肯定能回来,不过他要伪装成小奶娃,需尽心尽力,不留破绽。
杨兼点头说:“自然是真的,乖乖的等父父回来,好不好?”
“好——”小包子奶声奶气的答应,还拉了一个长声,别提多可爱了。
杨兼哄好了小包子,这就离开了营帐,出来一看,宇文会正在和他兄长宇文胄说话。
宇文胄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比杨兼脸上的伤疤恢复的快得多,再过些日子,恐怕都可以重新习武强身了。
宇文会一身介胄,穿戴整齐,腰夸宝剑,可谓是威风凛凛,宇文胄给他正了正戴歪的介胄,嘱咐说:“弟亲在外,一定不能鲁莽,权听镇军将军的调遣,可知了?”
宇文会看似不耐烦,不过还是一一答应下来,说:“兄长,你还当我是三岁的小娃儿么?弟弟何时鲁莽过?兄长放心便是了,来回不过一日的路程,能出甚么事儿?放心放心,我都听主将的还不成?弟弟又不是不回来了,兄长唠叨甚么劲儿。”
杨兼笑着走过来,说:“兼看你比宇文郎主唠叨多了,你兄长只说了一句,你说三句。”
宇文会当即脸上一红,恶声说:“你听错了!”
杨兼说:“行了,别依依惜别了,快点子启程,晚膳回来,兼还打算给儿子做晚膳呢。”
宇文会嫌弃的看了一眼杨兼,翻身跨上马背,又叮嘱宇文胄说:“兄长快回帐中歇息,便算是活动,也不能出来太久,医官说了,还是要注意休养,不能……”
杨兼掏了掏耳朵,说:“走不走?”
宇文会:“……”
杨兼与宇文会二人骑上马匹,带上亲信,人数不算少,也不是很多,很快策马离开军营,向潼关西面的腹地而去,渐渐消失了踪影。
万忸于智眯着眼睛,看着那二人离开营地的背影,冷冷的一笑,自言自语的说:“想领军功?我让你一事无成!”
杨广等杨兼走了之后,便也懒得伪装了,翻身躺在榻上,也不脱掉小靴子,悠闲的翘起腿来,小肉手伸手抓过枣花糕咬了一口,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就着甘甜顺口的酪浆,吃着枣香四溢的酥皮糕点,等食过之后再睡一觉,吃过了午膳,倘或杨兼他们脚程快一些,也就要回来了。
杨广食罢,拍拍手,将酥皮的渣子掸掉,便翻了个身,准备睡回笼觉,昨日里杨兼又把他当做了人体工学抱枕,杨广一连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今日趁着杨兼不在,也乐得清闲,好好休整一番。
杨广眯着眼睛,享受着清闲,堪堪陷入梦乡之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突然听到阵阵的杂乱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愈发的清晰。
杨广机警的睁开眼目,圆溜溜的眼目露着三白,眯起眼睛,一个翻身跃下床去,跑过去打起帐帘子。
帐帘子一打开,那嘈杂的声音越发的明显起来,隐隐听到营地中有人大喊。
“齐贼……齐贼闯进来了……”
“怎么回事儿!?城门是怎么回事?!如此大义,竟然把齐贼放了进来!”
“快,通知将军,戒备!!”
杨广沉着脸色,齐军来了?高阿那肱已经如此狼狈,损兵折将,怎么还会上赶着送死?而且这里可是潼关,城门虽然没有晋阳坚固,但也似铁桶一般,纵使有齐人混进来,估摸着也是零零星星,难成气候,一旦进入潼关,还不像是靶子一样?
杨广没当一回事儿,打算回去继续睡回笼觉,哪知道糟乱的声音更大了,隐隐传来马蹄的响声。
“踏踏踏——”
“轰隆——轰隆隆——”
真的是齐军,而且竟然不是零星的齐军余孽,是大批量的齐军,从潼关闯了进来,浑似畅通无阻,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杨广低声说:“怎么回事?”
不只是杨广,齐国公宇文会和尉迟佑耆全都被惊动了,立刻出来查看,齐国公宇文宪指挥说:“城门是怎么回事!?为何放了这么多齐军入内!快死守城门!”
“齐国公!大事……大事不好了!!”
“城门……城门不知道怎么打开了!齐军全都涌进来了!”
“高阿那肱!带头的是高阿那肱!已经杀过来了,朝着军营来了!”
齐国公宇文宪呵斥说:“不要慌乱,立刻通知潼关军,组织抵抗!”
“是!”
亲信们快速奔走,这会子潼关军的主将万忸于智竟然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有甚么大喜事儿,一大早上便开始饮酒,醉得不省人事,不管怎么叫也醒不过来,被外面的马蹄声一震这才醒过来。
万忸于智歪歪扭扭的走出来,说:“怎么回事?何人吵闹?”
亲信连忙禀报:“将军!!大事不好,齐军杀进来了!”
“甚么!?”万忸于智登时睁大了眼睛,身子一歪,踉跄的竟然跌倒在地上,喃喃的说:“这……这和说好的不……不一样……”
万忸于智的酒气立刻就醒了,大吼着:“快去!去关闭城门!”
“将军……”亲随哀声说:“城门……城门被齐军占领了,关不上啊!”
齐国公宇文宪已经大步走过来,说:“这是怎么回事?潼关城门为何会无端失守?”
万忸于智慌乱的说:“卑将……卑将也不知情啊!”
宇文宪立刻对尉迟佑耆说:“尉迟将军,劳烦你带一队兵马,立刻赶往城门,务必将潼关城门夺回来!”
“是,”尉迟佑耆也不废话,冷着脸,立刻点了一队人马,跨上马背,在混乱中冲突出营地。
宇文宪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万忸于智,不再多言,又指挥万忸于智的潼关军说:“所有将士,听我号令,立刻关闭营地大门!”
“踏踏踏——”马蹄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潼关军还没来得及整顿拿起兵刃,高阿那肱已经引着大军冲杀而来。
众人一直策划着如何精密的迎接粮草,但是万没想到齐军会长驱直入,杀入潼关之内,要知道潼关城门防守严密,高阿那肱又是败军,怎么可能杀得进来,如果他能杀进来,还需要在杨兼手上吃这么大的亏么?
军营一片混乱,宇文宪亲自披甲,带兵阻击,让杨广回到营帐之中躲藏,无论听到甚么声音,也不要出来查看。
杨广知道事态的严重,他现在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包子,也没有过多的武力值,便立刻调头跑回营帐之中藏起来。
外面杀声震天,马蹄声已经冲进了营地,万忸于智还醉醺醺的,连长戟都拿不稳,潼关军吓得无法抵抗,情况根本不容乐观。
杨广藏在帐子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大笑之声,想必是齐军的领军高阿那肱了,紧跟着是“轰隆——轰隆……”的声音,高阿那肱竟然在派人破坏营地。
砍断牙旗,毁坏营帐,将火焰点起来,准备一把火烧了营地。
杨广还藏在营帐中,闻到一股子呛鼻的烟味,杨兼的营帐首先被点燃起来,烈火燃烧,窜天而起,不知道是不是洒了助燃的油,大火熊熊,没一会子便蔓延开来。
杨广被呛得咳嗽起来,连忙脱掉外衫,将壶中的水全都洒在衣裳上,捂住口鼻,快速的向外跑去。
“咳咳咳……”杨广一口气冲出营帐,一张肃穆的小脸被呛得通红,刚一冲出来,登时被人一把揪了起来,领口扼住脖颈,简直无法呼吸。
杨广被人从后背拎了起来,若是换做以往,杨广十几岁开始便带兵打仗,亲自参与统一战争,根本不会惧怕甚么人,但此时他年纪还小,被拽起来竟是挣扎不开。
“看看!还有个奶娃娃!”高阿那肱的嗓音响起。
高阿那肱的军队竟然已经冲入了营地,旁边的亲信谄媚说:“将军,此乃周贼镇军将军之子。”
“哈哈哈,贼娃儿!好得很!本将抓住了你,必然能要挟那个周贼!”
杨广使劲蹬着小腿,但是他力气小,高阿那肱根本不放在眼中,就在此时,杨广突然反手抓住高阿那肱的手臂,狠狠一口咬在高阿那肱的手背上。
“嗬——”高阿那肱吃痛,喊了一嗓子,但这疼痛还能忍耐,刚想要去打杨广,杨广动作凌厉,牟足了劲,双腿一曲,“腾”的踢出去,直接踢在高阿那肱另外一只手上。
高阿那肱之前被宇文会射中手心,右手几乎是废了,这会子伤口还没完全结痂,杨广一下踹过去,动作狠辣,高阿那肱这回连喊都喊不出来,哑声张大嘴巴,疼的面目狰狞,手一松,杨广登时脱离桎梏,一下跳到地上。
杨广也不废话,知道实力悬殊,立刻调头便跑,高阿那肱手背伤口撕裂,疼的撕心裂肺,眼珠子恨不能喷出来,死死盯着杨广,愤怒至极的大吼:“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高阿那肱的亲信眼看着将军发怒了,连忙一拥而上,从后面冲上去抓拿杨广,杨广虽动作凌厉的很,但终归年纪太小了,而且他们还有马匹,杨广怎么可能跑得过。
被几个士兵一下抓住,按倒在地上,高阿那肱立刻说:“打!!给我狠狠的打他!小猘儿!”
士兵们不由分说,立刻冲上前去,对杨广拳打脚踢。杨广的腰窝中了一脚,疼得他蜷缩起来,眼中尽是狠戾的光芒,护住自己的袋,尽量保护自己。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窜过来,冲开人群,一把将杨广护在怀中,杨广定眼一看,竟然是宇文胄!
宇文胄一直在营地休养,因着身子还没大好,所以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清闲的厉害,他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眼看着士兵们对一个小娃儿拳打脚踢,立刻冲上去将杨广护在怀中。
“哈哈哈!”高阿那肱大笑着:“原是你这个废物!?”
他亲自走过来,狠狠踹了宇文胄一脚,宇文胄用后背护着杨广,“嘭——”一声扑倒在地上,高阿那肱又走上前来,一脚踩在宇文胄骨折的手臂上。
“嗬……”宇文胄疼得瞬间滚下冷汗,高阿那肱这一脚可不是闹着顽的,宇文胄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手臂断裂的声音,钻心的疼痛,一截白生生的骨头戳破皮肉,直接扎了出来。
高阿那肱对着宇文胄又踹了好几下,宇文胄扑在地上,满脸鲜血,几乎爬不起来,另外一只手还护着小包子杨广。
高阿那肱一把拽住宇文胄的鬓发,将宇文胄的脑袋向后提。杨广眼中尽是骇人的冷森,那面目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反而有说不出来的威严,沉声说:“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被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后背发麻,不过仔细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娃娃,根本不足为惧,哈哈大笑说:“好啊!好得很,一个是周贼镇军将军的儿子,一个是周贼骠骑大将军的兄长!有了你们做人质,本将军还怕不成事儿么?”
他说着,让士兵捆了杨广和宇文胄说:“带走,不要恋战,烧了他们的营地,撤兵!”
“是,将军!”
……
杨兼和宇文会带着亲信很快接到了朝廷运送来的粮草,宇文会笑着说:“我就说罢,万无一失!这齐军要是敢到咱们腹地来使绊子,老子便一脚碾死他们!”
他说着,催促说:“点齐粮草,咱们赶紧回去罢,也不知道兄长是不是又在外面瞎散,有没有好生休息。”
杨兼当真是怕了宇文会絮叨,便让人清点粮草,数量吻合,给运送粮草的队伍签了文书,便让队伍回去了,自己也押送着粮草准备回程。
宇文会心情大好,骑在马上,笑着说:“哎,粮草到位,突厥大军也没有毁约,你二弟到了兵马顺利,咱们这是万事俱备了,出了潼关,直捅齐人的老窝!”
他这般说着,一路都没住嘴,可谓是春风得意,笑容却突然僵硬,猛地收敛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说:“你看东面,怎么回事?”
东面的天边黑压压的一片,似乎在冒着黑烟。
那是……
杨兼眯眼说:“潼关军的方向。”
杨兼并着宇文会,快马加鞭朝潼关赶去,众人赶到营地,眼看着面前一片苍凉,营地被烧得七七八八,连象征着军队威严的牙旗也倒在地上,到处都是残垣断戟。
“怎么回事!?”宇文会吃了一惊,大步冲进营地,口中喊着:“大兄!?”
杨兼也策马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