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别说杨兼现在在养伤,其他人不养伤也受不了啊,每日都是清晨就来叫阵,有时候来得更早,半夜就来,虽然每次都被打跑,但架不住高延宗顽强。
宇文宪皱眉说:“而且高延宗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叫阵,很容易让将士们习以为常,等到齐军真正打来,将士们不以为然,到时候便危险了。”
宇文胄也点头说:“正是这个道理,况且高延宗一直堵着河道,我军也无法渡河,时机这般拖延下去,很可能被拖垮。”
杨兼揉了揉额角,额头又疼了,这几天没休息好,天天儿的往水上去坐镇,水上湿气太大,杨兼的伤口竟然有些发疼,一阵阵的刺痛。
杨广小肉包子脸板着,说:“父父先去休息罢,这里还有将军们商议。”
众人见杨兼的脸色的确不好,宇文会便说:“是了,你先去歇息,还有我们呢。”
延州总管李檦说:“镇军将军还在恢复,又动弹不得,我前些日子找了一些能人,其中有一人擅长按摩技法,一会子遣那人去给将军疏通疏通经络。”
杨兼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只能躺着或者坐着,自己都无法翻身,时日一久,身体自然疲惫的很,他的双腿还不能行走,便需要按摩,否则肌肉便会萎缩。
平日里都是杨广来给杨兼按摩,不过杨广是个小娃儿,力气不大,因此李檦便寻思着,给杨兼找一个正经手艺的人,帮他恢复伤势。
杨广推着轮车,将杨兼带回了屋舍,刚回去没多久,便听到跫音而至,并非是“踏踏踏”的脚步声,来人的跫音竟有些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
那人便是李檦找来,疏通经脉,精通按摩之人,盈盈下拜,口中声音软绵又清脆,软软的说:“婢子怜儿,拜见镇军将军。”
杨兼定眼一看,竟然是个女子?
那婢子穿着一身粗衣,脸上没有丝毫粉黛,素面朝天,嘴唇的颜色稍显寡淡,但并不会觉得苍白无力,反而透露着一股羸弱的病态美,偏偏这婢子的身材一点子也不羸弱,反而玲珑有致,丰满火辣的厉害。
婢子盈盈下摆,表情有些怯生生的,十足像极了一只小白兔,口中说:“婢子奉李将军之命,前来伏侍将军。”
杨兼没成想,李檦竟然给自己找来一个女子按摩,倘或是旁人见了容貌绝色,神态又楚楚可怜的婢子,恐怕会一眼忘俗,第二眼便望穿秋水了。
只不过在杨兼眼中,不管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其实都一个模样儿。
杨兼见那婢子怯生生的,一副很是害怕自己强抢她的模样,便尽量放柔和的说:“有劳姑娘了。”
婢子便跪在地上,就跪在榻边上,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杨兼,表情还是怯生生的,开始给杨兼按摩双腿。
当真别说,李檦可不是看上了这婢子的美貌,这唤作怜儿的婢子手艺当真惊人,杨兼的双腿无力,让她这样一按,竟然觉得好了不少。
婢子又说:“婢子见将军时而扶头,恐怕是夜里没有歇好,犯了头疾?婢子也帮将军按一按,解解乏罢。”
杨兼的确是没睡好,毕竟高延宗这些日子总是来闹,杨兼总是刚睡下,高延宗就来了,一连好几日,杨兼怀疑自己都瘦了。
婢子很快站起来,来到杨兼身后,又开始给他按揉头部,动作不会太轻柔,恰到好处,十足解乏。
杨兼险些就要睡过去,侧头一看,便宜儿子竟是好久都没说话了,他虽自从露馅以来都很沉默,但今日格外沉默,没成想便宜儿子竟是盯着那婢子在看。
杨广板着肉肉的小脸蛋,眯着一双眼目,侧目盯着那婢子,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在想甚么,竟然“看痴了”。
杨兼挑了挑眉,心想难道暴君喜欢这一卦的?
就在这时候,宇文会大咧咧的从外走进来,好像走进了自家门儿一样,也没有敲门,他素来与杨兼熟悉,已经习惯了,从来不敲门。
宇文会一面走进来,一面说:“怎么样了?李老将军找来的奴婢呢?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看到了站在杨兼身后,为杨兼按揉头部的婢子,只一瞬间,宇文会的话头便断了,瞪大了眼睛,这才是一副看痴了的模样,久久说不出话来。
婢子连忙作礼,说:“婢子怜儿,拜见骠骑大将军。”
宇文会怔愣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嘭一下脸竟然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便是李将军找来的奴婢?”
婢子声音很小,怯生生的说:“回大将军的话,正是婢子。”
“是是是……是吗。”宇文会还在结巴,说:“没没没、没事,你继续,继续……”
“是,大将军。”婢子说完,又开始规矩的给杨兼按揉头部。
杨兼眼看着宇文会魂不守舍的模样,恐怕他把眼睛瞪下来,便说:“行了,今儿个便到这里,你先退下罢。”
“是。”婢子软绵绵的答应一声,垂着头,不敢抬头,被宇文会盯得耳根子都羞红了,转头赶紧小跑着出去。
宇文会一直盯着那婢子,直到看不见了,还立在门口不能回神,杨兼笑眯眯的说:“大将军,你到底是不是来探望于兼的?”
宇文会这才回神,哈哈一笑,也不结巴了,说:“是啊!当然是,我就是来探望你的,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杨兼点点头说:“还行。”
宇文会赞叹的说:“那姑娘生得好生美艳,又温婉动人,多看一眼耳根子都红了,我心目中的女子就该是这副模样,多美。”
杨兼淡淡的摇头说:“直男癌,没救了。”
宇文会试探的对杨兼说:“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
杨兼平静的摇头,宇文会便问:“那你喜欢甚么样的女子?”
杨兼还是摇头,宇文会瞪着眼睛说:“那你喜欢甚么样的男子?”
杨兼却仍然摇头,平静的说:“兼甚么样的都不喜欢。”
“我不信!”宇文会可不知杨兼的童年生活,所以不相信,笑着说:“你肯定不愿意说。”
杨兼说:“难道大将军不知道,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一种独特的性取向,叫做……自恋。”
宇文会沉默了良久,虽听不太明白,说:“好像还挺适合你的。”
隔天婢子怜儿又来侍奉杨兼,例行公事给杨兼按摩经脉,便听到宇文会的大嗓门说:“镇军将军!你在不在?”
说着,宇文会便走进了屋舍,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杨兼,而是跪在床边的婢子怜儿。
宇文会的脸色当即又红了,开始结巴,分明是在和杨兼说话,但是眼睛却瞟着婢子怜儿,说:“我我我我……你你你……我的粮草文书找不到了,不知放到了何处,你把副本给我一份,我我我我……我再抄一下。”
杨兼了然的一笑,摆了摆手,让婢子怜儿先退下去,宇文会的目光追随着那婢子追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来。
杨兼笑着说:“你是来找我要文书的?还是打着兼的幌子,来看美人儿的?”
宇文会正色的说:“当、当然是要文书的!”
杨兼说:“要文书你打甚么磕巴?”
“我、我没……”宇文会又磕巴:“没打磕巴!”
杨兼大度的说:“罢了,儿子,把文书找出来给他。”
杨广被杨兼奴役了,摇头叹气的走到案几边上,翻找起来,宇文会说:“你怎么让小侄儿找,他找得到么?”
杨广一笑,别说,杨广真能找到,如果是一般的小娃儿,肯定找不到的,但杨广不一般。
这些日子杨兼的手臂受伤,全都是杨广批看整理文书,杨兼彻底成了甩手掌柜,而且一点子也没有奴役童工的负担。
杨广很快找到了文书,走到宇文会面前,举起文书,装作奶声奶气的说:“给你!”
宇文会接过文书一看,还真是自己要的那份粮草文书,震惊的说:“小侄儿,你好聪明啊,长大一定是成大事的料儿。”
杨广嘴唇轻轻一挑,心说那是自然。
宇文会拿过了文书,并没有立刻离开,那大块头反而有些扭扭捏捏,坐在杨兼旁边,说:“你……你对那个怜儿,当真没有甚么心思?”
杨兼无奈的说:“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那我便放心了!”宇文会一拍案几,说:“那我……我可把怜儿收走了。”
杨兼挑眉说:“你来真的?你若是把一个婢子带回去,大冢宰一定会打断你的腿,不会同意的。”
那怜儿虽长得美貌,身材惹火,而且乖巧懂事儿,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延州的奴婢而已,还是贱籍,宇文会却是大冢宰的儿子,他的婚姻必然和政治相连。
宇文会大手一挥,说:“嗨!我可以让她做妾啊,又没说要娶她!放心罢,阿爷不会管我的。”
杨兼:“……”原来是个天然渣。
不过说实在的,在这个年代里,宇文会这样的已经不算是直男癌和天然渣了,只能说时代如此,思想如此,在旁人眼里,杨兼这样坐怀不乱的才是怪胎。
宇文会确定杨兼对婢子怜儿没有心思之后,这才拿着文书欢心的离开,走的时候嘴巴差点笑到耳根子去。
宇文会出了杨兼的屋舍,走到院落里,刚要出院门,“啊呀”一声,有人突然迎面撞了上来,莽莽撞撞慌慌张张的,把宇文会手中的文书都撞掉在了地上,宇文会这暴脾性刚要开口大骂,便听到对方一连串的道歉:“婢子该死,婢子该死!冲撞了的大将军,请大将军责罚。”
竟然是怜儿!
那撞到宇文会怀里之人,竟然就是宇文会一眼看中的婢子怜儿。
婢子怜儿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宇文会一看自己把对方吓到了,便说:“没事没事。”
婢子赶紧把地上的文书捡起来,双手擎给宇文会,宇文会接过来的时候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不小心碰到了怜儿的手掌。
怜儿是穷苦出身,手掌虽然不算十足细腻,但是又软又小,现在是夏末天气,还热得紧,怜儿的手心儿却凉丝丝的,犹如一块美玉。
“啊呀……”婢子怜儿羞赧的红了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埋头跑掉了。
宇文会看着婢子怜儿跑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文书,登时揉着后脑勺傻笑起来,久久不能回神。
“弟亲?弟亲?”
宇文胄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宇文会盯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发呆,嘴角还挂着瘆人的傻笑,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回答,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宇文会这才回神,吓了一跳,说:“兄长,你何时来的?”
宇文胄无奈的说:“在你发呆之时。”
宇文会挠了挠后脑勺,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兄长,告诉你一件事儿……弟弟应是有中意之人了。”
宇文胄一愣,因着他被宫刑的缘故,听到宇文会这句话,心里陡然一颤,从被宫刑的一刻开始,中意之人,喜欢之人都与宇文胄无缘了,他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躯壳。
宇文胄被他的话勾起了心事,勉强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说:“是么?那是好事儿,不知是甚么样的人,能把弟亲的魂儿勾走,这般魂不守舍的。”
宇文会心眼比较粗,没有发现宇文胄的苦涩,还说:“就是方才离开的一个婢子,兄长你过来之时看到了没有?”
“婢子……”宇文胄皱了皱眉,他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一个婢子,垂着头,脸红到耳朵根,小跑着离开,宇文胄不只是看到了,而且……还觉得那婢子有一丝丝的眼熟……
众人正在想对付高延宗的对策,高延宗整日的来叫阵,把大家打得都皮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用杨兼的话说便是“神经衰弱”。
这日里杨兼刚饮了药,口中苦涩难当,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杨兼刚饮下一口水,说:“甚么情况,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吵架?”
杨广蹙了蹙眉,小大人似的说:“父亲稍待,儿子去看看。”
杨广颠颠颠迈着小短腿儿跑出去,支棱着把门推开,小肉球一样摇摇晃晃的出去打探情况,很快又跑了回来,杨兼盯着杨广跑步的姿势,总觉得像是一只可爱的小企鹅……
杨广不知杨兼为何笑得如此诡异,说:“是骠骑大将军和韩将军打起来了。”
“甚么?”杨兼一愣,他知道宇文会脾性暴躁,和谁都能打,韩凤这个人也比较暴躁,因此两个人成日里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真的动手打起来却是没有的。
这大敌当前的,两个军中将领竟然动手打了起来,将士们一看成何体统,必然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杨兼蹙眉说:“甚么缘故?”
杨广口气十足冷漠的说:“听说是因着那个婢子。”
“哪个婢子?”杨兼追问。
杨广回答说:“就是给父亲按摩的婢子。”
婢子怜儿!
宇文会对怜儿有意思,这是大家都看的出来的事儿,不知怎么又和韩凤联系起来了。
韩凤是个武痴,如果说杨兼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只喜欢自己,那么韩凤就是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只喜欢他的长戟。用杨兼的话说,韩凤的长戟就是他老婆,除了天天守着他老婆,也就是追着宇文宪比试了,怎么会因着一个婢子和宇文会动手打架?
杨广又说:“宇文会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韩将军欺辱了那个婢子,揉了她的胸,因此打抱不平,与韩凤将军大打出手。”
“揉……”杨兼咳嗽了一声,并不是他害羞,但是这话从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娃儿口中说出来,还如此平静的说出来,杨兼还是觉得十足违和的。
杨兼说:“走,推着父父去看看。”
延州总管府的武场上,已经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全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都听说了,大将军和韩将军因着一个女子打起来了,对方还是个婢子。
武场之上,宇文会大刀一甩,“当——!!”直接砍在韩凤的长戟上,韩凤气的挺着长戟甩开,怒吼说:“宇文会,你发甚么疯?!都跟你解释过是误会!老子根本看不上这种哭哭啼啼装可怜的货色!”
宇文会听他言辞不干净,厉喝说:“韩凤!你这个秃尾巴鸡,嘴巴放干净点,如果不是你欺辱怜儿,她又何必哭成泪人儿!?”
“我欺辱她?”韩凤冷笑说:“我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走路的时候轻轻碰了一下而已,而且是她先撞上来的,与老子甚么干系?!当时宇文宪也在,不信你问宇文宪!”
“弟亲!”宇文胄闻讯赶来,赶紧阻止宇文会,说:“弟亲,这里是府署,何其肃穆,不要胡闹,快住手!”
宇文宪也阻拦韩凤,说:“韩将军,有甚么话先罢手,大敌当前,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宇文会却不听,说:“兄长你别拉我,今儿个我便要教训教训韩凤这个贼子!敢做不敢当!果然是个秃尾巴鸡!”
“你骂谁!?”
“骂你怎么了!”
两边又要重新打上去,宇文会一甩手,没注意力气,劈手将宇文胄向后一推,宇文胄没有防备,他的腿骨折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登时钻心一疼,“嘭!”一声直接跌在武场的台阶上,顺着台阶便滚了下去,幸而台阶并不高。
“兄长!”
宇文会这才知道下手太重,连忙追过去想要扶起宇文胄,但是有人已经提前一步,俯下身将宇文胄扶了起来。
定眼一看,是杨兼!
杨兼坐在轮车之上,把宇文胄扶起来,说:“宇文郎主,无事罢?”
宇文胄摇头说:“没事,稍微崴了一下而已。”
宇文会追过来,慌张的说:“兄长,你怎么样?!我刚才……”
他说到这里,杨兼已经断喝一声:“宇文会、韩凤!”
二人眼看着杨兼来了,又看到宇文胄差点子受伤,他身上的伤和杨兼不一样,杨兼的还能恢复,但是宇文胄的伤是陈年旧伤,不容易恢复,全都落下了病根,这会子二人才老实下来,拱手说:“镇军将军。”
杨兼的目光没有往日里的温柔,眼神冰冷刺骨,眯着眼睛沉声说:“你二人身为军中将领,却挑衅闹事,置军规于不顾,可知罪么?”
宇文会和韩凤低垂着头,默默的说:“卑将知罪。”
“你二人身为将领,不懂得以身作则,罪该从重。”
杨兼说完,宇文胄拱起手来,似乎想要替他们求情,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将军……”
杨兼便说:“既然宇文郎主请命,那便令宇文郎主监督责罚,每人……二百鞭笞。”
“二百?!”众人全都吃了一惊,看向杨兼。
在这军中,若是打得狠,三十鞭子便能打去一条人命,宇文会和韩凤虽然都是顶尖儿的武将,但是二百鞭笞,未免也太多了,不死也要残废了。
宇文胄本想求情的,哪知竟然变成这幅模样,他也不好再开口,恐怕越是开口越是坏事儿。
宇文会似乎想要说甚么,说都是韩凤的错儿,是韩风先调戏婢子怜儿的,杨兼已经率先开口,说:“挨着鞭子,冷静冷静。”
说罢,摆了摆手,说:“压下去,行刑。”
宇文胄只得硬着头皮说:“是。”
宇文会和韩凤很快都被押解下去,准备接受二百鞭笞。遥遥的,武场上便听到了宇文会和韩凤接受鞭笞的声响,杨兼冷声说:“军规森严,尔等都要牢记,身为将士,你们是出来打仗的,不是出来过家家的,若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卑将听令!”众人立刻抱拳作礼,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杨兼摆了摆手,小包子杨广便推着杨兼的轮车回了屋舍,杨兼轻声说:“这个婢子到底是甚么来头,看来本事不小。”
杨广把门一关,淡淡的说:“如果儿子没有猜错,她的大名应该唤作冯小怜。”
“冯小怜?!”杨兼难得吃了一惊,震惊的看着杨广。
那婢子只是说自己叫做怜儿,这年头兵荒马乱,没有姓氏的人大有人在,更何况是个婢子呢?所以杨兼并没有怀疑。
哪知道这婢女竟然便是大名鼎鼎的冯小怜?
冯小怜何许人也?若论起古代美女排行榜中,冯小怜虽不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出名,但也是榜上有名的。他乃是日后北齐后主的宠妃,险些当上了北齐皇后!
冯小怜是穷苦出身,本是皇后的婢女,北齐后主的皇后因为失宠,便想着将冯小怜献给后主,借此拉拢自己的党派。冯小怜上位之后,果然得到了后主的宠爱,但是皇后算错了一招,冯小怜得宠之后,并没有感激皇后,反而把后主迷惑的神魂颠倒,让后主封她为皇后。
如果不是因着北齐的灭亡,冯小怜恐怕迟早会坐上后位。
北齐灭亡之后,冯小怜和北齐后主一起,被押解进了邺城,后主还曾经向小皇帝宇文邕乞求把冯小怜还给他,可见有多喜欢冯小怜。
宇文邕并非贪图美色之人,还讥讽了北齐后主和冯小怜,说天子都是寡人脱下来的鞋子,冯小怜不过是一个老太婆而已,寡人怎么会舍不得还给你?
宇文邕将冯小怜还给了北齐后主,不过很快的,北齐后主被杀,冯小怜又被赏赐给了宇文邕的十一弟宇文达。宇文达此人忠厚老实不近女色,冯小怜被赏赐过去做妾,却把老实的宇文达同样迷惑的神魂颠倒,还陷害了宇文达的正妻夫人,几乎致死。
历史上隋文帝上位,为了巩固地位,杀死了北周五王,宇文达死去之后,隋文帝将冯小怜赐给了宇文达正妻的兄长李询,李询得知冯小怜陷害自己的妹妹,让冯小怜穿粗衣舂粮,李询的母亲为女儿报仇,逼令冯小怜自杀。
这冯小怜的一辈子,可以用“祸国殃民”四个字形容,为了得宠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杨兼没成想,这婢子竟然是李商隐诗句中“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的主角儿。
杨广见到杨兼惊讶,那神色之中好像透露着一股恍然,不由眯了眯眼睛,试探的说:“父亲怎会识得冯小怜?”
杨兼收敛了惊讶的表情,虽然杨广已经掉马,但自己还未掉马,杨广不知自己也是个“过来人”,杨兼很是敷衍的搪塞说:“为父并不识得。”
杨广何其聪明,眼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杨兼肯定知晓冯小怜此人,而冯小怜如今只是个婢子,名不见经传,杨兼又怎么会知道她呢?
杨广心中奇怪,但他知道杨兼搪塞自己,再追问也不会回答,因此便没有问下去。
宇文会和韩凤因着冯小怜被打了一顿,杨兼让宇文胄监督,其实也是暗地里给宇文会和韩凤放水,宇文胄知道轻重,二百鞭子打下来,虽然皮开肉绽好不痛苦,但并非要了他们的命,只是休养一些日子便好了。
杨兼还下令,让他们互相帮忙上药,其他人不得插手。
宇文会和韩凤的伤口在后背,如果没有人帮忙上药,根本涂不到伤口,现在天气还炎热,如果忍着不上药恐怕会溃烂。
宇文会和韩凤听了都很不服气,但是为了自己的伤势,由不得不低头,简直像是吞了一口屎一样熬心。
宇文会“啊!啊!”的惨叫着,口中大骂:“秃尾巴鸡,你就不能轻点!?”
韩凤冷笑说:“轻点怎么伤药,我又不是你那美貌的怜儿,韩凤是粗人一个,没法子轻点。”
韩凤又抱怨说:“你看看你背上的伤口,那么浅!必然是因着你兄长监督,所以那些士兵不敢打你,我后背都给打烂了!”
宇文胄和宇文宪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上药,宇文胄眼神中都是担心的神色,他知道宇文会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难免担心,宇文宪却凉飕飕的冷笑,说:“活该,谁叫你们打架。”
宇文会和韩凤起码两天下不来床,除了吃饭便是趴在床上养伤,两个人争吵的主角儿冯小怜第二天便跑到杨兼面前来请罪。
冯小怜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双肩颤抖不止,呜咽的说:“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不好……婢子已经与大将军解释过了,其实……其实韩将军并无轻薄之意,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罢了,但……但大将军也是关心怜儿,这才恼怒失了分寸,还请将军不要再责罚二位,千错万错,都是怜儿的错。”
杨兼坐在轮车上,垂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冯小怜,轻笑了一声,突然微微俯下身来,竟然抬手捏住了冯小怜的下巴,迫使冯小怜抬起头来。
冯小怜的脸面素净,一哭起来双颊微微泛红,反而更加嫣然有风姿,双目红彤彤的仿佛小兔子,泪水一滴滴一串串儿的划过面颊,正好流到唇边,为唇瓣儿镀上了一层光华,让嘴唇看起来软绵绵肉嘟嘟的。
冯小怜因为吃惊,微微开启双唇,怯生生的看向杨兼。
杨兼一笑,说:“啧,这么一看,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将、将军……”
杨兼本就生得俊美,眼眸温柔似水,一笑起来更是温柔,简直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尤其他现在还在养伤,面上血色不足,笑起来有一种病弱公子的感觉,更添几分风流。
冯小怜望着杨兼的笑容,一瞬间都痴了,怔怔的红了脸,抿唇说:“将军……婢子、婢子不知将军是甚么意思……”
杨兼挑唇说:“不知没干系,从今儿个起,便跟着兼,总有一日……你会知晓本将军的意思。”
冯小怜的双颊更是羞红,软软的说:“是,将军。”
韩凤和宇文会挨了鞭子,正在休养下不来床,高延宗又来日常较真,宇文会挣扎着要起身,说:“这小兔崽子,我……哎呦、嘶——”
韩凤嘲笑的说:“看你个怂样儿!我来……嘶——”
两个人爬起来一半,全都摔了回去,杨兼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二人老实休息,今日……兼来。”
高长恭奇怪的看向杨兼,不是他不相信杨兼,但是杨兼还坐在轮车上,怎么能上阵单挑高延宗?
杨兼幽幽一笑,说:“单挑?兼甚么时候说单挑了?”
高延宗立在战船之上,一身红衣似火,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腰板儿,大喊着:“周狗出来!!!龟儿子,你高阿爷又来了!”
杨兼坐在轮车上,与高延宗遥遥相对,笑着说:“小五儿,你又来看兄长了?”
“呸!”高延宗说:“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瘸子!与我一战!别做缩头乌龟!”
杨兼笑着说:“乖小五,你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还是别过来丢人了。”
“你说甚么?!”
高延宗的船只还没靠过来,他气得却恨不能从船上跳下来,游水过来打杨兼。
杨兼很是悠闲的趴在围栏上,说:“兼说的不对么?小五儿,你已经连输了七八场了,就算你的脸面儿足够厚,也给丢没了。”
“我撕烂你的臭嘴!!”高延宗气得使劲跺着长枪。
杨兼话锋一转,突然说:“这样罢,你老是输,我老是赢,这样多没劲儿,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干脆点退兵,如果你赢了,我就……”
高延宗说:“你待如何!?”
高长恭微微摇头,听到高延宗开口询问,便知道高延宗肯定输了,面对杨兼这个人,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穷追猛打或许还能赢,如果一接他的套路,那便是入了圈套,等回过神来想要脱身便难了。
高长恭也是被套路多了,所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看来五弟还是嫩了一些,这么快便中了杨兼的计策。
杨兼抬手一指,指着高长恭的鼻子尖儿,说:“倘或兼输了,这颗漂亮的脑袋瓜子,兼切下来送给你,随你怎么把顽,如何?”
高长恭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杨兼口中“漂亮的脑袋瓜子”,原是自己的脑袋瓜子。
郝阿保则是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叫做——只见新人笑!”
狼皮立刻接口说:“不见旧人哭!”
郝阿保点头说:“是了是了,镇军将军现在为了老五,已经不要老四了,毕竟没到手的才是最好的。”
狼皮也跟着点头,说:“主公所言甚是!”
高长恭无奈的说:“将军,长恭有答应用自己的脑袋做彩头么?”
杨兼笑了笑,低声说:“放心,为兄定会好好儿保护你的脑袋瓜子。”
高延宗一听,豪气的说:“好!一言为定,但不必你动手,如果你输了,我会亲自切下这个叛国贼的脑袋瓜子!怎么个赌法?!”
杨兼说:“咱们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兼有一个主意,小五儿你可看到北面的高山没有?那里有一座山峰,你我兵分两路,谁先第一个爬上巅峰,把牙旗插在山顶上,便是谁获胜,你意下如何?”
“爬山!?”高延宗哈哈大笑,说:“你输定了!一言为定!”
杨兼点头说:“从眼下开始计算,一言为定!”
高延宗因为接受了赌约,当即也不废话,回身便走,下令撤兵,准备去爬山。
众人有些不解,奇怪的看向杨兼,狼皮挠着后脑勺说:“将军,为何要和他们赌爬山?这对咱们没有半点子利益啊!”
郝阿保催促说:“快快快!他们已经下船了,咱们也收兵回去爬山!”
高长恭蹙眉说:“将军身体不便,如何能爬山?”
杨兼不紧不慢的,却说:“急甚么?兼又没打算真的去爬山。”
狼皮一拍手,说:“调虎离山!是不是调虎离山!把高延宗支走,咱们就去火烧齐军营地!”
高长恭摇头说:“虽合情合理,但无异于纸上谈兵,齐军营地戒备森严,阿延为了爬山赢得头筹,必然也不会带太多的兵马,咱们这时候偷袭营地并不占便宜,况且这个法子上次已经用过,阿延必然在营地设下部署,防范咱们来这一手。”
“那是如何?”
杨广眯了眯眼睛,心中默默的说,并非调虎离山,而是……
“擒贼先擒王。”杨兼轻巧的吐出这五个字儿。
杨兼见众人不解,解释说:“方才小四儿已经说了,高延宗为了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