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杨广并非天子血脉 (1)(1 / 2)

四下一片昏暗。

尉迟顺记得自己饮了点小酒, 排解烦闷,然后……

然后便记不清楚,醉得睡了过去,此时他醒过来, 只觉得宿醉头疼的厉害, 胃里也不是很好受, 有些想吐,最重要的是,好像落枕了一样,脖子酸疼。

尉迟顺想要伸手去揉脖子, 却感觉自己的手很不得劲儿,用力一下没能动弹,又用力一下还是不得动弹。

尉迟顺这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 四周昏暗一片,根本不是酒宴,也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随便的瘫着。

“这……”尉迟顺震惊的说:“这怎么回事?!”

他说着,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 跳到门边上,使劲的用肩膀撞门,大喊着:“有人在吗?!这是甚么情况!出甚么事了?!”

咚咚咚!

门板巨响着, 过了好一阵, 外面才传来一阵轻笑, 说:“看来尉迟郎主醒了。”

这声音,可不就是东道主杨兼的嗓音么?

吱呀——

随即大门打开,尉迟顺就站在门后面,差点被拍到鼻子,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震惊的说:“人、人主,这是怎么回事儿?”

杨兼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小包子杨广,笑眯眯的打量着尉迟顺,说:“哦?你还知道兼是人主?”

尉迟顺心里有鬼,他马上要和阿爷尉迟迥一起造反,因此眼下被五花大绑,又听到杨兼说这句话,心跳突然加速,下意识的吞咽一下口水,艰涩的说:“人主何出此言呢?”

杨兼又笑了笑,说:“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尉迟郎主心里想的甚么,酒后吐真言,已经全都说出来了。”

“甚么?!”尉迟顺震惊的说:“不、不可能……”

杨兼说:“有甚么不可能?不只是说出来了,而且还画押认罪了。”

他说着,小包子杨广就用肉肉的小手拿出一张蜜香纸,哗啦一声抖开,展示在尉迟顺面前。

尉迟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弹出去,死死盯着那张蜜香纸,赫然看到“造反”两个字,后面还有“犯上作乱”等等,连带着尉迟迥全都给招供出来,不止如此,还有南梁的事情,就连割让淮北都写在其中。

尉迟顺更是惊慌,说:“这……这……”

他断片儿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甚么事情,这会子惊慌失措,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杨兼说:“逆贼,还不招认?!”

尉迟顺吓得膝盖发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狡辩说:“人主明鉴啊!明鉴!这都是……都是酒后的戏言,当不得真的,只是……只是……戏言,对对。”

“哦?酒后戏言?”杨兼笑着说:“不得了啊,不得了,酒后戏言就想着拥兵十万,联合梁人来造反了?不知尉迟郎主酒后都在想些甚么。”

尉迟顺脸色惨白,艰涩的说:“人主……人主明鉴啊……”

“不招认?”杨兼说:“无妨。”

他说着,向后朗声说:“进来罢。”

随即是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立在杨兼面前,拱手说:“卑将拜见人主。”

尉迟顺定眼一看,震惊的呐喊:“韦艺?!”

韦艺乃是阿爷尉迟迥的得意门生,和他们家多有来往,平日里尉迟迥很器重韦艺,这次造反的事情小心谨慎,虽然尉迟迥没有让韦艺去管理,但韦艺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韦艺突然出现在这里,尉迟顺心中惊骇,难道……

杨兼笑眯眯的说:“韦将军啊,尉迟郎主不招认,该如何是好?”

韦艺被杨兼吓怕了,这会子“报复心理”上来,就想着也吓唬吓唬尉迟顺,因着韦艺的受到蜀国公尉迟迥的器重,尉迟顺三番两次看自己不顺眼,连带着他的女儿尉迟炽繁也觉得自己不顺眼。

韦艺笑着说:“人主,不如也让尉迟郎主当一次蚯蚓!”

“蚯蚓?!”尉迟顺不知他们打甚么暗语,蚯蚓到底是甚么意思?

杨兼点头说:“蚯蚓好啊,那就这么办罢?全权交给韦将军。”

“是,人主。”韦艺拱手,上前对尉迟顺解释说:“人主想要看蚯蚓断做两截,能不能变成两条蚯蚓。”

尉迟顺震惊的说:“可是……可是这里没有蚯蚓啊!”

韦艺哈哈一笑,似乎觉得尉迟顺震惊的模样取悦了自己,想当时自己可能也是这副模样,想起来便觉得丢人,更是恶狠狠起来。

韦艺说:“怎么会没有呢?眼下不就有一条蚯蚓么?”

尉迟顺顺着韦艺的目光看下去,登时后背发麻,头皮发紧,心中乱跳,大喊着:“韦艺!!我尉迟一家待你不薄,你竟然……”

韦艺却不理会他,笑着说:“尉迟郎主,反正你已经生下了如花似玉的炽繁姑娘,此生无憾了,如果再生,恐怕也没有炽繁姑娘美貌,干脆我帮你断了念想,如何?不不,说不定,你还能一个变俩,更加雄武英伟呢!”

韦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完全把杨兼那套照搬过来,真别说,还真是好用,看着尉迟顺惊恐不定的表情,韦艺特别受用。

尉迟顺大骂:“韦艺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投靠了汉儿!”

韦艺“咚!”踹了一脚尉迟顺,说:“嘴巴放干净点!我这叫做弃暗投明!”

尉迟顺被五花大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一下跌在地上,说:“原来你们早就串通一气!”

韦艺说:“与你说实话罢,粮草文书也是我偷的。”

“你……”尉迟顺震惊的说:“你说甚么?!你这个庸狗!我杀了你——!!”

尉迟顺就是因着这个事儿,和尉迟迥大吵一架的,这才负气出门,撞见了杨兼,前来饮酒,喝出了这么多事儿来。

尉迟顺说:“你……你们……圈套!!都是圈套!”

杨兼挑唇一笑,说:“现在才看出来,已经晚了,尉迟郎主既然不配合,无妨,那就切蚯蚓罢。”

韦艺拱手,讨好的对杨兼说:“请人主放心,卑将一定切得干脆利索!”

他说着,冲着尉迟顺走过去,尉迟顺大喊着:“韦艺!!你这个狗贼,滚开!我可是蜀国公的三郎主!”

杨兼悠闲的笑着说:“是了,蜀国公府的三郎主,可怜啊可怜,到头来,也只是三郎主,而不是世子,不是么?”

尉迟顺一愣,听着杨兼的话,心头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杨兼继续说:“尉迟顺啊,打也打不过,还被兼耍的团团转,你有甚么造反的资本?连国公世子的清梦都做不好,难不成你还能变成皇子么?”

尉迟顺更是一愣,这次连火气都冒不出来了,因着杨兼说的都对,连世子他都做不了,更别说是皇子和太子了。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是坦白还是顽抗,你可以自己选。若是坦白,皆大欢喜,你大可以戴罪立功,若是顽抗,也行,便让韦将军切掉你的蚯蚓,退一万步,就算你的阿爷尉迟迥篡位成功,那又如何,你还不是给其他兄弟们做嫁衣,别管是世子,还是皇子,亦或者是太子,都和你……有缘无分。”

尉迟顺怔愣了很久,脸色阴晴不定,闪烁的飞快,变来变去,那模样好似要尸变了一般,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韦艺已经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说:“人主仁慈,给你一次机会,要我说,直接一刀阉了你!”

他说着,已经走上去,一把抓住尉迟顺,尉迟顺把心一横,开口说:“好!我归顺!”

……

今日是杨兼登基即位的日子,早早醒来之后,杨兼并没有穿戴天子的服侍,而是一身隋国公宁国府世子的常服,穿戴整齐,梳洗妥当,便准备从隋国公府出门入宫。

吱呀——

杨兼推门走出去,刚一走出去,便看到庭院里站了许许多多的人,骠骑大将军宇文会负责今日的护卫工作,一身介胄加身,拔身而立,看到杨兼,便说:“哎,人主来了!可来了!”

其余人等也来的齐全得很,宽阔的院落站的满满当当,众人见到杨兼,突然齐齐下跪,朗声说:“拜见人主——”

杨兼看着众人矮身跪下来,唇角一挑,说:“今日即位,还要仰仗各位,都请起身罢。”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老三杨瓒说:“时辰不早了,还要进宫备礼,这就出门罢。”

杨兼与众人一道,从隋国公府出发,一身常服入宫,随即才换上天子的黑色朝袍,在众人簇拥之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临光殿。

临光殿内,羣臣已经在敬候,杨兼身披天子朝袍,一步步从内殿走出来,拔身而立站在台矶之上。

往日里的杨兼看起来温柔又亲和,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俊美的邻家大哥哥,而今日的杨兼,依然俊美,依然温柔,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寻常了,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不可逼视的威严。

羣臣眼看到杨兼,有不甘心的,有无可奈何的,有逆来顺受的,不管是甚么样的感情,却只能垂首而立,随着众人的山呼,跪拜在地,迎接新天子。

“天子即位,跪拜人主——”

羣臣听到这句话,登时全都浑身一震,随着大流儿便往地上跪去。就在这此时,突听有人大喝一声:“姓杨的汉儿有甚么资格即皇帝位?!”

那声音说着,登时排开众人,一路大步走过来,旁边好几个大臣被推得踉跄,连忙向旁边躲去,避让出一条道路,让此人通过。

肃穆的临光殿登时喧闹起来。

“是蜀国公!”

“蜀国公竟然公然对新天子不敬!”

“竟然辱骂天子……这这……这是要造反啊!”

蜀国公尉迟迥,可谓是不负众望站了出来,他一身国公的朝服,站在台矶之下,与杨兼对视,气势嚣张到了顶点,说:“这天下乃是我大周的天下!姓杨的不过一个汉儿!妄图篡位!天理不容!我与先祖乃是甥舅之亲,岂能容这个汉儿作乱!?”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口出狂言的蜀国公,都觉得蜀国公可能是疯了,新天子如此铁手腕,在清晖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全都见识过了,蜀国公竟然不要命的站出来公然反对天子,而且还是即位之时,把自己的退路也全都给堵死了,看来今日不会好过。

杨兼站在台矶之上,居高临下的垂头看着尉迟迥,唇角划开一丝顽味的笑容,他并没有生气,甚至很是愉悦,尉迟迥睚眦尽裂的模样,似乎取悦了杨兼一般。

尉迟迥见他还笑得出来,伸手指着杨兼,态度傲慢至极,说:“姓杨的汉儿,你有甚么资格登上人主之位?!我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围在长安城外,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冲进城中,梁人的兵马也已经压在黄河之上,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将黄河填平!”

“甚么?”

“梁人!”

“蜀国公竟然勾结了南蛮子!”

“蜀国公,你乃是我的大周的臣子,怎么能做出这等通敌卖国之事呢!”

“引南蛮入侵,若是梁人进来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羣臣嘈杂起来,日前在清晖室,北齐的兵马刚刚践踏而来,如今南梁的兵马接踵而至,引外敌入侵,倒拿干戈这种事情,仿佛永远在重蹈覆辙,一次又一次,永远也没有人会吸取教训。

杨兼在混乱的临光殿上,面目一点子也没有变化,甚至唇边还挂着悠然的笑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羣臣听到杨兼的嗓音,立刻下意识全都闭了嘴。

“资格?”杨兼笑了笑,说:“朕如何没有资格?”

在未入临光殿之前,杨兼的自称从未改过,但是今日不一样了,他站在此处,站在临光殿之上,幽幽的说:“依朕看,没有资格之人,是你罢。”

“无知小儿!”尉迟迥怒喝说:“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硬!好哇,我便一声令下,让外面的大军冲进来,看看你这无知小儿,还嘴硬到甚么时候!”

杨兼没说话,抬起宽大的黑色袖袍,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那动作简直气怒了尉迟迥。

尉迟迥“嗤——”一声拔出佩剑,高举怒吼着:“下令!!十万大军,攻城!!!”

尉迟顺和韦艺一左一右,站在尉迟迥的身后,尉迟迥高亢下令,临光殿瞬间雅雀无声,被浓浓的恐惧笼罩着,然而……

尉迟迥一声令下,身后二人竟然没有一个动弹的,尉迟迥一愣,随即重复说:“下令攻城!”

大殿依然鸦雀无声……

尉迟迥两次下令,两次都没有声息,立刻转过头来,瞪着尉迟顺和韦艺,说:“你们在做甚么?!没听到我说话么!下令攻城!”

尉迟迥说了三遍,尉迟顺和韦艺仿佛变成了石雕,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甚至谁也不眨眼,羣臣起初寂静无声,不敢说话,不敢呼吸,后来渐渐的喧哗起来。

“甚么情况?”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尉迟迥气的去推韦艺,怒喝说:“你们中了甚么邪性!!难道听不到我说话么!?”

“呵呵,”就在此时,杨兼幽幽一笑,十足的嘲讽:“蜀国公,可能是下令之人不对,换做朕来试试看,可能便不一样了。”

杨兼不给尉迟迥怔愣的机会,立刻沉声说:“韦将军,城外叛军如何?”

韦艺快速出列,原来他不是石雕,也不是木桩,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拱起手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说:“回禀人主!长安城外十万叛军,已经悉数投降,归顺人主!”

“甚么?!”尉迟迥震惊不已,挥手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韦艺!是你!你这个叛贼,你背叛了我?!”

尉迟迥这么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如果只是一个韦艺,如何能拦住十万大军?不对劲儿,十足不对劲儿,难道……

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儿子尉迟顺,恍然大悟说:“是你这个逆子!!”

杨兼笑着说:“蜀国公啊蜀国公,到底是谁没有资格?大势所趋,也怪不得尉迟郎主和韦将军弃暗投明,不是么?”

尉迟迥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而且杨兼为了立威,分明可以提前解决尉迟迥这个隐患,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他并没有,如今在临光殿,众目睽睽之下,让尉迟迥曝露天下。

有了尉迟迥这个反面教材,恐怕短时间内再也不敢有人造次。

四周喧哗声再起,尉迟迥被羣臣指指点点:“原来一切都在人主的计算之中。”

“人主深不可测啊……”

“蜀国公输的也太难看了。”

尉迟迥脸色涨红,已经破罐子破摔,怒吼说:“姓杨的汉儿!!这是我大周的天下,就算我今日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哈哈哈哈——你可别忘了,梁人已经到了黄河,你的兵马重心全都在安抚齐人之上,根本没有能力对抗梁人!梁人便要长驱直入了!我就算把江山让给梁人,也不愿意交给你这个无耻汉儿!”

杨兼笑了笑,说:“蜀国公,你是不是对汉人有甚么误解?”

尉迟迥没听懂杨兼在说甚么,“嘭——”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临光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有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那人一身黑色介胄,手执长枪,身姿挺拔的开进来,一张老成憨厚的国字脸肃杀冷酷,正是新任人主的二弟杨整!

因着临光殿人多,蜀国公尉迟迥又突然造反,所以刚才大家都没有注意,原来车骑大将军杨整竟然不在场,这会子才走进来。

杨整走进来,矮身跪拜在地,拱手抱拳:“回禀人主!韦孝宽大将军传来邸报,已于黄河之畔,伏击梁人,击溃梁师两万余人,俘虏两千!”

尉迟迥脑海中轰隆一声,仿佛要把他整个脑袋炸成平地,梁人失败了,韦孝宽甚么时候带兵去镇压的?自己怎么不知情?

他终于明白刚才杨兼那句顽笑话是甚么意思了,他对杨兼的确有误解,实在太小看杨兼了,无论是长安城外的兵马,还是梁人的兵马,竟然全都在杨兼的掌控之内。

杨兼的确早有准备,韦艺招认之时,杨兼便暗地里亲自去找了一趟韦孝宽,韦孝宽和杨兼的干系其实并不亲厚,但是韦孝宽是个内明之人,他明白眼下的情势,而且不得不说,杨兼很可能是个明主,因此韦孝宽愿意为杨兼前往黄河,击溃梁人的伏击。

韦孝宽带兵离开长安,对外只是声称自己年纪大了,正在养病,尉迟迥的确听说韦孝宽病了,闭门不出,但是他完全没想到,韦孝宽竟然离开了长安,前往黄河之畔,他还以为韦孝宽也不想拥戴杨兼,因此闭门不出。

尉迟迥身形一晃,几乎站不稳,“咕咚”一声巨响,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佩剑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杨整扬手一挥,禁卫立刻从外面冲进来,直接围住尉迟迥,将人押解起来,尉迟迥仿佛一只斗败的鹌鹑。

而杨兼自始至终游刃有余,稳稳当当,十二旒从冠冕上垂下来,轻轻敲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杨兼慢慢提起手来,展开玄色的衣袍,杨兼朗声说:“还有甚么人不服气,今日……尽管站出来,朕奉陪到底。”

羣臣看到尉迟迥这个榜样,又看到杨兼游刃有余的威严,心中全都是骇然,不得不说,这一招敲山震虎,相当有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冢宰宇文护立刻跪拜在地上,非常是时候的叩首说:“拜见天子!请天子即皇帝位!”

“拜见天子——”

随即陆陆续续有人跪拜下来,紧跟着是更多更多的人跪拜下来,临光殿犹如海洋一般,后浪推着前浪,一批一批的人跪拜下来。

“拜见天子!”

“请天子即皇帝位!”

杨兼展着双手,站在临光殿最高之处,幽幽的俯视着羣臣,唇角划开一个满意的笑容,放下手来,一抖袖袍,朗声说:“今日朕即位皇帝,才疏学浅,直至尽力而为,诸卿乃是朝中扛鼎之臣,朕还要仰仗诸卿多多斧正才是。”

“臣愧不敢当,诚惶诚恐!”

尉迟迥当殿被抓,杨兼敲山震虎,顺利即位成为皇帝,恢复汉姓杨,改国号为隋,尊杨忠为太上皇。

众臣都以为杨兼即位,大周不复存在,加之蜀国公尉迟迥叛乱,一定会有一次大清洗,杨兼很可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清理北周的各种王公贵胄,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

杨兼并没有盲目的开始大清洗,而是暂时安抚得了一波朝廷。

立杨广为太子,册封二弟杨整为蔡王,册封三弟杨瓒为滕王,晋升齐国公宇文宪为齐王,晋升赵国公宇文招为赵王,保留齐人兰陵王、安德王、琅琊王等等称号,割去蜀国公尉迟迥的爵位,并没有处于极刑,册封尉迟佑耆为新任蜀国公。

赵国公宇文招曾经也是造反的一员,但是后来宇文招弃暗投明,帮助杨兼抓住了尉迟迥,因此杨兼法外开恩,不只没有降职打压宇文招,反而升他为赵王,这个举动让很多人都看到了希望,觉得如果自己忠心耿耿,说不定也会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尉迟佑耆是最不被贵胄看好的庶子野种,没成想尉迟佑耆摇身一变,直接跨过了蜀国公世子,成为了蜀国公,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一瞬间往日里看不起尉迟佑耆之人,全都上门来巴结,还有给尉迟佑耆说亲之人,源源不断,恨不能踏破门槛儿。

自然了,韦艺也有一定的升迁,因为他戴罪立功,所以并没有被牵连,而是晋升成为了车骑大将军,正巧杨整晋升,车骑大将军的职位空缺,便让韦艺顶上这个空缺,韦艺登时激动的险些哭出来,对杨兼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杨兼即位之后,遣使臣柴燎祭天,一日里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晚上才歇息下来,今日他不必出宫离开,从今日开始,他便要住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成为路寝宫的主人。

杨兼拖着宽大的黑色衣摆慢慢走进寝宫,阼阶入内,穿过正堂,走入东室,东室乃是天子安寝之处。

杨兼走进去,东室庄重奢华,中官与宫女伏侍两侧,杨兼的目光转了一圈,淡淡的挥手,说:“都下去罢。”

“是,人主。”

中官与宫女们应声,纷纷趋步离开,从东室退出去,离开正堂,守在殿门外面等着吩咐。

宫人离开,殿中只剩下杨兼……还有一个小巧的黑影,自然是小包子杨广了。

杨广坐在东室之内的席子上,见到杨兼,站起身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拱手说:“儿子拜见父皇。”

今日杨广穿的是一身皇子服饰,毕竟刚刚册封太子,还没有祭天昭告天下,太子的服饰也要量身定做,日后正式祭天,才能穿上太子的衣裳。

虽然没有太子的衣裳加身,但是小包子今日的打扮也是显得又乖巧,又英俊的。一张俊气的小脸蛋儿,从小便看出来了,活脱脱的俊美胚子,长大之后那还了得?圆滚滚的小身材,小孩子的“通病”,脑袋有点大,肩头比例异常可爱。

杨兼越看越觉得可人,当即趁着杨广不注意,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抱住杨广,直接将小包子抱离地面。

“啊……鸭!”小包子杨广一个没注意,登时破音,尾音变得奶声奶气,蹬着两条小短腿,挣扎着说:“父……父皇,快点放下儿子!”

杨兼笑眯眯的说:“不放。”

复又颇为理直气壮的说:“父父今日忙了一天,急需我儿卖萌充电。”

杨广根本听不懂他说充电是甚么意思,仍然蹬着两条小肉腿,双手乱挥,频率还挺高,说:“父皇快放窝下来!放窝下来!这成何体统?”

杨兼说:“父皇这个称谓一点子也不好听,叫父父,叫父父才放你下来。”

杨广呼吸一窒,登时变成了死鱼眼,无奈的看向杨兼,不过他此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得反抗,为了双脚能沾地,只好“忍气吞声”的说:“父父。”

杨兼却得便宜卖乖,说:“不可,声音太小,唤的也不够甜,如此敷衍怎可?重新叫。”

杨广:“……”

杨广的死鱼眼瞬间变成了猫眼,圆溜溜的瞪着杨兼,只可惜他现在这模样,完全没甚么暴君的威严可言,气的果冻一样的嘟嘟嘴抖了好几下,这才一脸咬牙切齿,却扯着萌萌的嗓音,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父——”

虽然中间打了一个磕巴,但是甜度果然翻倍,甜味爆表。

杨兼笑了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乖儿子,忙了一天,父父带你去洗澡澡,如何?”

“洗……”洗澡澡?

杨广踢了两下腿,说:“等、等等,说好了放窝下来呢!放窝下来……放……”

杨兼带着小包子去沐浴,宫中的热汤便是不一样,隋国公府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奢侈,所以自然没有这样豪华的热汤,杨兼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浑身都舒坦了,小包子则是泡的面颊软嘟嘟的一片殷红,白皙的脸蛋好像大苹果。

杨兼把小包子放在床上,给他擦着软乎乎的小头发,笑着说:“乖儿子,咱们睡觉觉了。”

杨广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顽具,被杨兼摆弄来摆弄去的,也懒得挣扎了了,向后一仰,呈大字躺在床上,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不就是做人体工学抱枕么?反正都是太子了,还能怕做什么抱枕呢?

杨兼见他如此“乖巧”,笑了笑,抱住小包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两个人盖好被子,说:“乖儿子,睡罢。”

不知是不是路寝宫的床太奢华了,或者是即位这一日实在太忙碌了,总之杨兼睡得很香,一夜都没有做梦,很快睡到了大天亮。

今日没有事,杨兼难得睡到自然醒,小包子杨广其实早就醒了,但是看到杨兼眼底的乌青,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即位做准备,一直忙碌得很,也劳累得很,便没有动弹,强装人体工学抱枕,一直等着杨兼醒过来。

杨兼睁开眼目,伸了个懒腰,难得看到小包子也没起,便说:“乖儿子,咱们再懒会儿床。”

杨广脸色铁青,说:“已经日上三竿,父皇还是起身罢。”

杨兼搂着他不让他起来,小包子个头太小了,根本拗不过杨兼,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小小年纪,你要学会与父父撒娇啊。”

杨广眼皮一跳,用小肉手揉着额角,说:“父皇撒娇便够了。”

两个人悠闲的扯着有的没的,便听到中官通传,说:“人主,羣臣前来拜见。”

今日是杨兼正式成为天子的第一日,杨瓒等人早早起身,梳洗完毕,便准备前来拜见行礼。

韦艺也跟随在人群之中,他是最后“投诚”的,自然要多下点功夫,时时刻刻在杨兼面前刷存在感才好,如此一来,说不定也能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安德王高延宗站在人群中,说:“四兄怎么还不来,唉,真是磨蹭。”

他这么一说,便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高延宗眼睛一亮,可不是兰陵王高长恭来了么?他刚要招手叫高长恭过来,便听到一旁的韦艺突然惊呼一声。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来袭,毕竟杨兼刚刚即位,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为妙。

哪知道韦艺下一刻惊呼着:“好……好一位美貌的仙子!竟是比炽繁姑娘生的还要美貌!”

众人连忙去看,哪里有仙子?宫中没有甚么女眷,杨兼也未有娶亲,哪来的仙子?

韦艺指着远处“衣襟飘飘”“仙气十足”之人,说:“你们看啊,那不是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高延宗眼皮一跳,登时一脚踹过去,直接踹在韦艺的屁股上,差点给他踹的一个踉跄。韦艺往前栽了两步,连忙稳住身形,震惊的说:“安德王,你做何踹我!?”

高延宗一张脸气的通红,说:“你的眼睛出气儿用的么?甚么仙子,那是我四兄!”

韦艺:“……”

因着方才距离太远,韦艺并没有看清楚,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个美貌的仙子从天而降。如今隆冬,风势颇大,因此营造出了“衣襟飘飘”的仙气,韦艺素来喜爱美人儿,只看一下登时拔不出眼来。

哪知道……

走近一看,果然是兰陵王高长恭,哪里是甚么仙子?方才站在远处,所以并不觉得如何,如今近前再看,这“仙子”的身量也太高了一些,比韦艺还要高出不少。

韦艺悻悻然的掸着自己的衣裳,嘟囔说:“不是仙子就不是仙子罢,踹我做甚么,看错了而已……”

高长恭一来,他们差不多都到齐了,杨瓒说:“通传一声,咱们就进去罢。”

高长恭说:“还未见到蔡王,不再等一等了么?”

蔡王自然说的就是杨兼的二弟杨整了。

提起杨整,杨瓒登时黑下脸来,说:“不必等他,咱们进去。”

高延宗一听,瞬间了然,说:“怕是蔡王又做了什么,惹你不欢心了罢?”

杨整和杨瓒的感情的确挺好,不过也是不可避免的三天两头吵架,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加之杨整这个人比较木讷,得罪了人都不知情,许多时候都是杨瓒单方面的冷战,冷战结束之后杨整还蒙在鼓里,不知何时得罪了三弟。

高延宗对此心有戚戚然,说:“这兄长,便是不能惯着,惯着他们就来了劲了!”

高长恭推着高延宗,说:“阿延,走罢,别教坏了滕王。”

“呸!”高延宗说:“你甚么意思?说我教坏滕王?那意思我坏是罢?”

众人在外面打打闹闹,殿门轰然打开,中官从里面走出来,说:“各位大夫,天子谒见。”

众人立刻走进去,恭恭敬敬的拜下来行礼,杨兼今日没有穿祭祀的朝服,也没有戴十二旒的冕旒,只是穿着常服,衬托着温柔俊美的容颜,和挺拔高挑的身姿。

杨兼笑着说:“不必多礼了,都起来罢。”

杨兼又说:“朕在室中,便听到了小五儿的大嗓门儿。”

高长恭立刻拱手请罪说:“请天子开恩,阿延行事鲁莽,没有规矩。”

高延宗瘪瘪嘴巴,他性子向来大咧咧,从小便十足骄纵,如今还算是收敛了不少呢。

杨兼说:“这倒是无妨。”

高延宗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腰杆子也挺直了,说:“是了,人主都说无妨!”

杨兼环视了一下众人,挑眉说:“怎么不见二弟?”

杨瓒没好气的说:“二兄还沉醉在温柔乡中,想必已然忘了今日要给人主问安了。”

杨兼一听,好家伙,温柔乡?

杨整和杨瓒也没有娶亲,杨瓒痴情于顺阳公主,杨整每日憨憨的,好似并未有甚么心仪的姑娘,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没成想杨兼只是昨日里一天没有回隋国公府,今日便传来这么大的新闻?

杨兼笑着说:“甚么人这么厉害,能让咱们老二沉醉温柔乡?朕倒是想要见识见识。”

一提起这个,杨瓒脸色更是黑,若是一般的姑娘也就算了,但昨日里杨整碰到的这个姑娘,一点子也不一般。

倒不是出身非良,也不是哪家的妓子,而是尉迟迥的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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