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
“呜呜呜——哇……”
哭声从露门传出来, 惊天动地,惹了很多人前来围观,宫人和侍卫们探头探脑, 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
他们当然不知道毕国公是被小包子杨广欺负哭的, 毕竟小包子能有甚么坏心眼儿?还以为罪魁祸首是天子杨兼, 可是杨兼身为天子, 旁人也不敢多置喙一句。
杨兼头疼不已,手里还捏着枣花糕, 说:“这……要不然,别哭了罢?”
宇文贤磕的疼, 还被杨广“威胁”,吓得抽噎不止,他的模样生的很是清秀, 因此哭起来十足惹人可怜,仿佛一只可怜的小猫咪似的。
“呵!”小包子杨广抱臂走过来,冷冷的看着可怜儿的宇文贤, 又冷笑一声,直接将杨兼手中的枣花糕抢走, 塞进嘴里,两口吃光,还咂咂嘴, 抹了抹小嘴巴,一副示威的模样。
“呜呜呜……”
“哇呜呜呜……呜呜——”
杨兼头疼的更加厉害了,正好琅琊王高俨从里面跑出来, 他们本是一起出去顽的, 因着躲猫猫, 所以小包子高俨藏了起来, 哪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小包子高俨叉着腰,虎头虎脑的瞪着杨广,说:“一定是乃!是不是乃欺负人?”
杨广矢口否认,仍然抱着短短的小胳膊,说:“孤可没有欺负人,他自己摔的,自己哭的,赖得着孤么?”
杨兼:“……”说得好有道理,朕竟无法反驳。
小包子宇文贤哭了好一阵,呜呜的痛哭流涕,哭的一张小脸儿都花了,最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一双大眼睛好像桃花眼,真真儿的桃花眼,眼圈肿的红彤彤的。
杨兼今日是想来露门看看,做人父的,自然担心儿子的学业问题,当然了,虽然杨广并不需要杨兼担心,毕竟杨广的实际年龄比杨兼大一半,杨广才该是做爹的人……
杨兼这“初为人父”,昨日儿子把文书都批看出来了,他也清闲,自然想要体会一把担忧功课的家长人设,便来了露门,打算今天剩下的时辰,都在露门旁听。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小包子们回到室内,准备继续听师傅讲学,乐逊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排“小课桌”的天子,赶紧躬身行礼,说:“拜见人主。”
杨兼亲子扶起乐逊老先生,笑着说:“老先生不必多礼,今日朕是来看看广儿习学的,老先生该怎么教课,便怎么教课。”
“是。”乐逊也不耽误,让杨广、高俨和宇文贤三个小包子全都坐好,摊开书本,便开始继续讲学了。
古代讲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身为贵胄之子,也是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上午习学的是课本知识,下午便是射、御等体育项目。
三个小包子一人一个案几,摊开书本,宇文贤坐在最前排,正襟危坐,小身子挺得笔直,一副乖巧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如果放在现代,宇文贤绝对是老师和家长都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的三好学生。
小包子杨广和琅琊王高俨则是坐在后排,两个人的案几并排,小包子琅琊王捧着书本,紧紧蹙着小眉头,嘟着嘴巴,用小肉手反复戳着自己的脑袋,标准的“想破脑袋”动作。
小包子琅琊王小声抱怨说:“师傅在说甚么?讲的哪一页?这个字念甚么?”
“那个字念甚么?”
“这些字都念甚么?”
杨广被他戳的烦躁,转过小脸盘子,鄙夷的看了一眼琅琊王。
相对比宇文贤的求知好学,琅琊王便比较多动了,几乎是一刻也坐不住,是师傅眼中的问题学生。
而杨广呢……
杨兼仔细一看,儿子上课也很老实,虽然小腰板没有挺直,但是坐在席上也没有乱动,一只小肉手支着腮帮子,一只小肉手捧着书本,过了好一阵,杨兼隐约听到“呼……”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儿子这么老实并不是因为乖巧听课,而是……睡着了!
临近午膳时间,上午只有最后一讲了,乐逊老先生说:“好了,上午便到这里。”
他一说完,小包子琅琊王“噌!”的从席位上站起来,说:“终于讲完啦!窝萌去顽鸭!”
他说着,便窜到宇文贤身边,想要拉着宇文宪出去顽,不过宇文贤是个乖巧的宝宝,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恭恭敬敬的说:“蟹蟹师傅!”
乐逊笑眯眯的说:“毕国公多礼了。”
宇文贤又走到杨兼面前,躬身行礼说:“人主,那下臣先告退呐!”
宇文贤长相斯文,说话奶声奶气的,尾音还带着一些小奶音,别提多萌了,杨兼刚要说话,突听“轰隆——”一声,竟然是打雷的声音。
如今是冬日,最近都没有雨水,也没有下雪,这青天白日的,竟然炸下一记滚雷来。
“啊鸭!”宇文贤正在作礼,被吓得一个激灵,真的仿佛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跐溜——”一声,直接钻进了杨兼怀里。
杨广正在收拾课本,慢条条漫不经心的,这些子小娃儿才学的书本,他早就倒背如流了,杨广小时候也很聪明,加上上辈子父亲对他非常严格,以至于严苛,杨广从小便很刻苦努力,所有的书本看一遍全都能背下来,因此这些书本他根本不需要多看,就算上课睡觉,也记得滚瓜烂熟。
倘或不是为了做做样子,摆出太子求知好学的模样,杨广才懒得来露门习学,杨广兴致缺缺地收拾着课本,突听一记冬雷,别说是小娃儿了,大人也会听得一怔。
杨广转头一看,宇文贤竟然钻到杨兼怀里去了!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异常的可怜无害。
杨广当即把课本一丢,大步走过去,小肉手抓住宇文贤的后衣领子,将人一拽,宇文贤没有防备,被杨广拽出来,身形不稳,“咕咚!”一声竟然坐在了地上,坐了一个大屁墩!
“啊鸭!呜……”宇文贤坐在地上,摔得有些懵了,一双桃花眼又泛起殷红,水灵灵的,好似随时要哭出来。
小包子琅琊王立刻上前打抱不平,将宇文贤护在身后,说:“乃肿么打人!”
杨广抱臂说:“孤可没打他,是他自己要往地上坐的。”
杨广这冷冷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垂眼盯着坐在地上的宇文贤,活脱脱一副刻薄坏人的模样。
杨兼连忙揉了揉额角,怕是儿子记仇,看到自己把枣花糕送给宇文贤,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杨兼上前打圆场,说:“下午还有射御的课程,先用午膳罢。”
杨兼下午还要旁观,既然来了,便带着三只小包子一起用午膳,中官何泉动作十足麻利,很快走出去吩咐摆膳。
膳食摆起来,杨兼身边围着三只小包子,小包子琅琊王虎头虎脑,吃起饭食狼吞虎咽,小包子宇文宪清秀无害,用膳的动作井井有条,斯文秀气,而小包子杨广举手投足之中带着一股小大人的稳重成熟,偏生长的是最矮的一个,小小一团,吃起饭板着脸,嘟着小嘴吧,咂咂咂别提多可爱了。
杨兼被三只小包子包围着,只觉得这场面可以称得上是“天上人间”了,他本就喜欢孩子,更别提是这么可爱的小包子们了。
杨兼眼看着宇文贤只食菜,奇怪的说:“毕公为何只食菜?长身体要多吃些肉才是。”
小包子宇文贤登时有些扭捏,揪着自己的衣角搓了搓,嘟着嘴巴说:“可素……可素下臣不稀饭粗肉肉……”
杨兼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宇文贤是那种只喜欢吃菜,而不喜欢吃肉的小孩子,他以前见过的小娃儿,例如杨广,例如琅琊王,例如阿史那国女,都是喜欢吃肉之人,简直是食无肉不欢,如果不是杨兼“逼迫”,他们一顿饭都不食一口菜,宇文贤可谓是其中的异类了。
杨广心中冷笑一声,食菜?谁不会么?
杨广当即伸出小肉手,夹了一筷子承槃中的韭菜,张开小嘴巴,大口塞进去,鼓囊鼓囊嚼了,其实味道也不差,只不过杨广不偏爱食菜,如果肉和菜放在一起,他肯定吃肉。
杨广吃了一大口菜,好似要和宇文贤比拼,又夹起一筷箸,大口塞进嘴里,然后又是一筷箸,又是一筷箸,又又又……
杨兼一个不留神,低头一看,好家伙,承槃里的韭菜竟然全都没了,只剩下菜汤,一转眼全都被杨广食了个干净。
杨兼惊讶的看向杨广,杨广昂了昂小下巴,撑得他差点打一个饱嗝,幸亏杨广家教极严,硬生生忍了下去,用小肉手捂住嘴巴,又拿起小帕子,优雅又高冷的擦了擦自己的小嘴巴。
杨兼:“……”儿子的小肚子都给撑起来了。
用了午膳,稍微休息一会子,下午还有课程,不同的是,下午的课程是射和御,都是一些体育项目。
古代的课程可不只是文化课,还有礼仪和体能的课程,学者讲究六艺齐全,乐逊老先生便精于六艺,别看他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早年也曾经做过将军,跟随上战场。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三只小包子便去换衣裳,将繁琐的袍子全都脱下来,换上方便行动的劲装。
杨兼站在道会苑等了等,道会苑乃是专门用来讲武之地,很快便看到三只小包子走了出来。
小包子杨广一身黑色的劲装,冷酷的颜色衬托着小包子的脸蛋儿粉粉嫩嫩,白里透红,因着黑色显瘦,更衬托的杨广小小一团,个头相当迷你。
杨广背上背着一把小弓,还有一只箭筒子,两脚开立,双手抱臂,像模像样的站在原地,一副冷酷小太子的模样。
旁边的宇文贤和高俨也换好了小衣裳,宇文贤抱着箭筒子,眨巴着的眼睛,奶声奶气的说:“窝……窝素来对射御便不行。”
高俨拍着他的肩膀,差点给宇文贤拍倒在地上,奶声奶气的安慰说:“没关系哒!窝可以教你!窝很厉害哒!”
“尊的吗?”宇文贤眨巴着大眼睛,说:“蟹蟹乃!”
杨广懒得陪这两个小娃娃顽,大步向前走去,来到道会苑的中央。
下午的第一堂课是“射”,这射也分很多种,大抵五个讲究,“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其中还有许多繁琐讲究。
白矢的意思是射箭准确有力;参连的意思是放出一支箭,后面三支箭连贯放出,一箭连着一箭,犹如连珠一般;剡注指的是箭行的速度快;襄尺则是表达臣子与君上一起射箭的礼仪;至于井仪,指的是四箭连发,全部中的。
因着今日有两个新的学生临时插班,所以乐逊又重新讲解了一下射箭的讲究,随即让宇文贤演示一遍。
宇文贤年纪还小,只比杨广大一点点,听到师傅说话,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是!”
他说着,站出来,将弓箭从背上解下来,搭上弓箭,准备开始射箭,板起小肉脸,眯着眼睛……
“铮——”
第一箭快速发出,长矢离弦,果然达到了剡注的标准,“啪!”一声正中靶心。
琅琊王震惊的睁大眼睛,小嘴巴长得圆润,刚要感叹其实宇文贤射箭很好,下一刻宇文贤没有住手,反手一抓,从箭筒里勾下一根长矢,继续搭弓。
“铮——”
第二箭!
“铮——”
第三箭!
“铮——!”
第四箭!
四箭连续发出,果然犹如连珠一般,丝毫不停顿,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十足的游刃有余。
琅琊王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保持着小嘴巴圆张的模样,眨巴着眼睛,过了良久,这才说:“这……这也太腻害了叭!”
宇文贤射完箭,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将长弓背回背上,又恢复了乖巧可爱的模样。
乐逊去检查了箭靶,笑着抚掌说:“毕公的射术又精进了不少,四箭井仪,不过很可惜,只做到了参连,这第三箭没有射中靶心。”
宫人将靶子抬过来,众人一看,果然如此,其中有一箭射偏了,并没有正中靶心,但是对于一个这般大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奇迹了。
宇文贤瘪了瘪嘴巴,似乎不太欢心,说:“师傅,学生会更加努力练习射术的。”
乐逊抚着胡须,点点头说:“毕公求学上进,此乃好事儿啊。”
杨兼观摩小包子射箭,看的可谓是酣畅淋漓,真别说,这个年代的贵胄子弟生活压力也挺大,小小年纪便要开始习学骑射,而且这朝代南北动乱,兵荒马乱,小娃儿们除了学习书本知识,更加注重射、御等体能训练,从小便要比旁人刻苦的多。
杨兼抚掌说:“毕公射术了得,朕今日大开眼界呢。”
宇文贤得到了杨兼的夸赞,不好生意的垂着头,白皙的小包子脸蛋红扑扑的,似乎是害羞了,拱手说:“人主谬赞啦,下臣愧……愧不敢当。”
别看宇文贤年纪小,但是一板一眼的,宫中的规矩学的倒是很好。
杨广兴致缺缺的站在道会苑中,他午膳食的太多了,那一大承槃的韭菜,现在胃里差点长韭菜,撑得厉害,本不想动弹,打定主意,下午的射御只是做做样子,混过去便罢了,反正这些都是以前学过的。
哪知道冷不丁突然听杨兼夸赞宇文宪,分明连井仪都没有做到,有甚么可厉害的?
不是杨广吹牛,他小时候受过的训练,比这个要严苛许多,像宇文贤这个年纪,早就学过了四箭连发,发出连珠,箭箭中的,绝无虚发,因此觉得根本没甚么好炫耀的。
杨广当即冷笑一声,抱臂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众人面前,也不说话,分手将背上的长弓一勾,“铮——”小肉手一甩,弓弦发出铮铮的震动声,真别说,若是一般男子做这个动作,必然雄气英伟,英俊逼人,然……
问题在于杨广年纪太小了,杨兼看到小肉包的动作,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琅琊王说:“乃也要射箭嘛?”
杨广没有正面回答琅琊王,只是淡淡的说:“靠边站。”
琅琊王嘟着嘴巴,似乎不信杨广会射术,毕竟杨广年纪也太小了,比宇文贤小一些,而且个头是大家之中最矮的一个,这么小小一团,怎么可能会射术呢?
杨广站定,双脚开立,两只小肉手握住弓箭,抽出一支长矢,双臂一展,立时开弓。
“铮——!”
第一箭!
“铮——!”
第二箭!
“铮!铮!铮!”
接下来竟然是三箭齐发,一共五箭,但听得“哆!哆!哆哆哆!”的声响,看得人眼花缭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琅琊王瞠目结舌,又是圆张着小嘴巴的模样,睁大了眼睛,一脸目瞪口呆,宇文贤也是一副惊讶模样。
“检查一下罢。”杨广幽幽的发话,他的小奶音成功把众人游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小包子琅琊王和宇文贤不等宫人将箭靶搬过来,已经颠颠颠的跑过去,急匆匆的去看箭靶。
只见箭靶之上,一根箭矢正中红心,但是……
整个箭靶,只有一根箭矢,一个射痕,而杨广分明连发五箭,比四箭还要多一箭。
“哈哈哈!”小包子琅琊王第一个笑出来,用手指刮着小脸蛋儿说:“羞羞!脱靶了!哈哈脱靶了,只有一箭中靶!”
宇文贤拉住琅琊王,劝阻说:“太子想必是第一次习射,窝第一次习射也会脱靶哒!”
杨广则是抱臂冷笑,“唰!”将长弓耍出一个剑花,一挽,动作行云流水,将长弓重新背在背上,唇角斜斜的一挑,说:“哦?是么?你再看仔细一点。”
琅琊王说:“再怎么仔细,也只有一根箭矢鸭!你看鸭!”
乐逊老先生走过去,亲自检查箭靶,随即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说:“非也非也!大王与毕公有所不知,太子五箭,全都中靶了。”
琅琊王都给他说蒙了,抬起手来挠着自己的小头发,歪着头说:“鸭?可素……可素只有一根箭鸭,难道是窝眼花啦?”
杨兼十足好奇,也站起来亲自走过去,乐逊老先生说:“人主与各位请看……”
他说着,伸手将箭矢取出来,箭矢入木三分,刚一取下来,“咔嚓——”一声脆响,竟然碎裂开来,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五根箭矢么?一共五个箭镞子,叮铛叮铛全都掉在地上,而箭杆好像从中间被劈开了一样,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乐逊笑着说:“太子大才!当世仅有啊!这五箭,全都射在了一个位置,后箭劈开了前箭的箭杆子,因此看起来仿佛一根箭似的。”
“神马?!”琅琊王震惊的嘴巴里可以塞下两只大鸡蛋,说:“全都……全都射在一起啦?”
别说是孩子了,就连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事情,琅琊王刚才还在佩服宇文贤,现在犹如墙头草一样,登时倒戈,盯着杨兼的眼睛差点冒出星星来,一副十足崇拜的模样,蹦蹦跳跳跑过去,说:“太子!乃是肿么做到的!教教窝鸭!教教窝鸭!”
杨广唇角一挑,志得意满的看向杨兼,杨兼有些无奈,说起来杨广也是个大人了,竟然和宇文贤这个正儿八经的小包子较劲,隋炀帝这个暴君,也当真是童心未泯了。
不过说实在的,帅是真的帅,奶帅奶帅的。
杨兼走过去,毫不吝啬的表扬,说:“我儿怎么这般英武?”
杨广听到杨兼的表扬,稍微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一副“快点继续表扬我”的模样,杨兼半弯下腰来,在小包子杨广耳边说:“我儿这般厉害,表扬的言辞已经不足以形容,要不然……父父亲你两下罢?”
杨广一听,“如避蛇蝎”,甚么高冷冷酷全都荡然无存,吓得连退好几步,差点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下意识用小肉手捂住自己的脸蛋,保护的严严实实,生怕被杨兼“轻薄”。
杨兼笑着说:“儿子害羞了,无妨,那先欠着。”
杨广:“……”
射术之后,琅琊王一改与杨广不对付的模样,反而成为了杨广的小迷弟,一直追在杨广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除了射术,还有御术,御并非是骑马这么简单,还需要学习驾车,毕竟冷兵器时代战车的应用非常广泛。
乐逊让工人准备了三匹小马驹,个头都不算太大,三只小包子年纪还小,需要循序渐进。
琅琊王皮管了,骑马根本不在话下,一个翻身利索上马,至于宇文贤,他跟着师傅学了一阵子,因此也不是难事儿,抓住马辔头翻身上马。
只剩下杨广一个人。之前杨广连射五箭,箭无虚发,简直惊艳全场,然而现在……
杨广仰头看着“高大”的小马驹,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板着小肉脸,压着小嘴巴,很是不欢心。
杨兼坐在一旁观摩,登时便明白了,杨广个头太小了,是三只小包子之中最小的一个,这匹小马驹,虽然是小马驹,但是对于杨广来说,还是有点高。
平日里杨广都是被杨兼抱上马背的,这会子自己翻身上马,当真是有点困难……
杨广冷着脸,和小马驹相面,小马驹不怕生,打了个响鼻,还用脑袋去拱杨广,杨广被拱的差点坐倒在地上。
一只包子,一只小马驹对视良久,杨广这才提起一口气,“嘿鸭!”一声翻身上马,但是他的腿太短了,向前一扑,根本没有蹬到脚踏子上。
“嘿……嘿鸭……”
“鸭……”
“嘿……”
杨广反复试探了三次,无论是直接上马,还是向前扑,或者干脆助跑向前扑,都不怎么成功。
杨兼实在没忍住,笑的肚子直疼,不过笑归笑,杨兼还是站起来,走到杨广面前,将儿子抱起来,放在马背之上。
小包子杨广抓住马缰,整理着马辔头,很是冷酷的说:“儿子自己也可以上马。”
“是是,”杨兼笑着说:“是父父多管闲事。”
杨广听他说的没甚么诚意,“啧”了一声,催马向前。
琅琊王和宇文贤已经等了很久,眼看着杨广来了,乐逊老先生便开始教导他们骑马的各种要领,剩下来便是各自实践。
杨广拽着马缰,很自如的开始骑马,宇文贤和琅琊王也有些经验,三只小包子“哒哒哒”的策马在道会苑来回来去的走了几圈。
策马一会子之后,乐逊老先生便准备考核三只小包子,让三只小包子策马准备,一会子会来一场比试,看谁先御马到达终点。
琅琊王跃跃欲试,他最是喜欢比试了,杨广则是兴致缺缺,小娃儿的比试,他一点子兴趣也没有。
不过转头一看,杨兼还在,杨广莫名便想到了那块枣花糕,虽然最后枣花糕还是自己食了,但是……
杨广记仇。
方才射术大获全胜,各方面碾压宇文贤,杨广唇角一挑,眼下的御术,不妨也碾压一把宇文贤,让他输的彻彻底底。
杨广这么想着,便握紧了马缰。
乐逊老先生一声令下,三只小包子立时催马,刚一开始,琅琊王便出了事故,他的小马驹就是不走,不管怎么催马都不行,而且还调头往回走,气的琅琊王使劲扭着小屁股,大喊着:“鸭鸭!你这个坏马!往哪里去,那边鸭!那边鸭——”
而杨广和宇文宪则是顺利得多,两匹小马驹立刻狂奔而出,简直是并驾齐驱,飞快的向前冲去。
杨广压低了身体,将小身板伏在马背上,挑唇一笑,看向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宇文贤,说:“怎么,毕国公就这点能耐么?”
宇文贤正在专心策马,突然听到杨广说话,惊讶的睁大眼睛,就见杨广的小马驹竟然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自己。
宇文贤惊讶不已,似乎不服输,小肉手拽着马缰使劲催马,想要赶上去。
前面竞争激烈,琅琊王还在和小马驹较劲,说:“啊鸭!反了,反啦!那边鸭!你这个笨马,不给你草料食啦!”
琅琊王的小马驹差点子跑出道会苑,宫人们赶紧拦住,这才把琅琊王解救下来。
就在此时,突听“鸭……”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琅琊王身上,没想到身后竟然出了状况,回头一看,跑在前面的两只小包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撞在了一起,齐刷刷的跌下马背。
嘭——
咕咚!
杨兼听到巨响和痛呼的声音,吓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大步冲过去,冲到杨广面前,说:“儿子?!”
杨广从马背上跌下来,倒在地上,脸颊被蹭了一个血口子,浑身到下都是灰土,疼的一张小脸扭曲在一起,险些成了带褶儿的肉包子。
不只是杨广,宇文贤也跌在地上,同样灰头土脸,小肉手蹭破了皮,应该是扭到了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匹小马驹跑的好好儿的,也不知如何便撞在了一起,两个小包子全都受了伤,杨兼看到儿子见血了,连忙把儿子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说:“快,去传医官,叫徐医官过来!”
刘桃枝立刻反应,说:“是,人主!”
刘桃枝飞奔去找徐敏齐,杨兼抱着杨广匆匆回了路寝宫,毕国公府也来了人,将宇文贤接回去看伤,下午骑射课程风风火火便结束了。
徐敏齐被刘桃枝一路拉着狂奔而来,跑的满头热汗,中官何泉已经在路寝门口等待了,说:“徐医官,快请入内!”
徐敏齐小跑进去,小包子杨广躺在路寝东室的床上,这张床应该是天子的龙床才对,杨广虽然也有自己的寝宫,不过一般都住在这里,每日都躺在这张床上,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觉得奇怪。
徐敏齐没有废话,立时给杨广诊治,面颊稍微蹭了一下,是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只要注意饮食,是不会留疤的,最重要的是杨广的小脚丫。
杨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扭了脚腕,小靴子险些脱不下来,一只小脚丫肿的跟小猪蹄似的。
杨广忍着疼痛,没吭一声,毕竟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三岁开始便上阵杀敌,亲自参加南北统一的战争,甚么样的大小伤没有受过,这些当真不算甚么。
杨广板着脸,杨兼比他更加担心,眼看着儿子的“小猪蹄”,着急的说:“徐医官,如何?可有大碍?骨折了么?会不会留下病根?”
杨兼显然变成了一个“话痨”,徐敏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加之他有点口吃,不,并非一点儿……
“回回回……回禀人人——人主!太太太……太子……无妨!”
杨兼听到最后两个字,狠狠松了一口气,徐敏齐又说:“没没没……没有骨——折!伤了筋……需要好生休……休养!”
徐敏齐当即给杨广开了一个方子,最主要是休养,还要抹药活血化瘀,最好配合汤药,好的自然更加快。
杨兼等徐敏齐走了之后,这才说:“儿子,疼不疼?”
杨广小大人一样摇头说:“无妨。”
杨兼反复检查了好几下杨广的小猪蹄,确保没事儿,真的没有骨折,这才松了口气,说:“乖儿子,这些日子腿上不要用力,无妨,父父可以抱着你。”
杨广:“……”
杨广想要婉拒,毕竟自己虽然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其实内心里一点子也不小了,总是被人抱来抱去,成甚么样子?
但是杨广仔细一想,罢了,如今是特殊时期,自己正要被册封为太子,既然父亲喜欢抱着,那就暂时顺着他的意思,等自己册封完了太子再说。
杨广便乖巧的点点头,小肉包脸颊直晃悠。
杨广受了伤,还特别乖巧,杨兼更是觉得他可怜儿,说:“明日父父给你做个猪蹄汤,小猪蹄也好的快一些。”
杨广眼皮一跳,不过想到杨兼之前炖过黄豆梨子猪蹄汤,又觉有些馋这口儿了,中午食了太多的素菜,杨广感觉自己这会子脸色怕都是绿的,急需要食肉补一补。
杨兼站起身来,杨广还以为他现在就要去炖猪蹄,说:“父皇,现在不忙去,儿子还不饿。”
哪知道杨兼却说:“父父不是去膳房,是准备去看看毕国公。”
宇文贤?
就听杨兼继续说:“你与毕国公全都跌下马来,也不知道毕公那面子怎么样了,朕去看看情况。”
杨兼要去探望毕国公那个小娃儿?
杨广心中警铃大震,毕国公长相斯文可爱,看起来清秀又无害,尤其一哭起来,那真真儿是可怜劲儿的,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杨兼本就喜欢小娃儿,还要把枣花糕拿给毕国公食,这会子又要去看望毕国公,杨广心头狂跳,这毕国公无父无母,保不齐杨兼一个心软,便将毕国公抱回来当儿子了……
想到这里,杨广登时“啊鸭——”一声浮夸的惊呼,直接趴倒在龙床上,恨不能打着滚儿,动作十足浮夸,抱着自己的小猪蹄,哼哼唧唧说:“疼……肿么突然疼起来呐?”
杨兼听到儿子喊疼,立刻又坐下来,坐在床牙子上,说:“儿子,怎么了?”
杨广装可怜也算是炉火纯青,只是平日里不愿意拉下这个脸面而已,眼下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甚么脸面不脸面?有太子之位重要么?有天子之位重要么?
杨广可怜兮兮,皱着一张小肉包脸,小肉手抓住杨兼的袖子,瘪着嘴巴,哽咽的说:“父父,腿疼疼!”
杨兼心疼儿子,赶紧检查一番,当然是检查不出来甚么的,杨兼也发现了,其实杨广是在装病,实在太明显了,那意思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探望毕国公宇文贤。
杨广赖在床上,揪着杨兼的袖口,哼哼唧唧的不起来,好似杨兼前脚去探看毕国公宇文贤,小包子杨广后脚就能活活疼死一般。
杨兼无奈的说:“乖儿子,毕国公好歹是国公,父父堪堪即位,多少应该去探看一番。”
杨广却更是哼哼唧唧,小肉包子在床上不停的打滚儿,嘴里无病呻吟:“啊鸭,好疼……疼疼……父父不要儿子了吗?”
杨兼;“……”
杨兼见杨广还在动摇,立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又说:“窝……窝肚肚也疼,一定……一定是午膳没有食好,啊鸭好疼,疼死窝啦!”
杨兼明知道杨广在装洋蒜,但是偏生他就是吃这一套,十足没辙,杨兼无奈的说:“是不是中午吃太多韭,这会子不舒服了?”
真的让杨兼猜对了,杨广的确有点不舒服,肚子里涨得很,肯定全都是韭菜,那么大一承槃的韭菜,杨广平日里几乎不吃菜的,午膳全都给干掉了,可不是要不舒服?
杨兼说:“好,父父不去了。”
杨广眼睛一亮,便听到杨兼又说:“但是要把徐医官叫来,给你开几副消食的汤药。”
消、消食?
怎么又是消食?
杨兼说:“上次你便食得太多,竟给撑病了,难不成不记得了?”
杨广眼皮狂跳,如何能不记得,上次是因着不想让琅琊王小包子在父亲面前得宠,所以硬生生吃了好多炸汤圆,给吃撑了去,这次则是不想让毕国公宇文贤在杨兼面前得宠,一时冲昏了头脑,竟然吃下一大承槃的韭菜,现在回想起来,杨广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