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食听起来太过丢人,但是为了不让杨兼去找别的包子,也不差这点子脸面了,一咬牙,说:“好。”
杨兼立刻把徐敏齐又叫了回来,让他开一些消食的汤药来。
徐敏齐看诊之后,刚刚离开不久,便听中官何泉说:“人主,正议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师大夫,前来谒见。”
杨兼眯了眯眼目,一来就是四个大夫,官阶还都不小,也不知是为甚么来的,不过十有八九……
杨兼对杨广说:“我儿好生休息,父父去去就回。”
杨广却拉住杨兼,一双圆溜溜的眼目眯起来,说:“父皇,这些子大夫,怕是冲着儿子来的,父皇不如便在东室议事罢。”
杨兼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有甚么不能让杨广听得,便对何泉说:“去把四位大夫请进来。”
“是,人主。”
何泉出去,四个大夫很快走进来,他们一进来,刚要恭恭敬敬的作礼,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太子杨广!
小包子杨广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窝在人主杨兼的怀中,听说小太子骑射的时候坠马,伤到了腿,人主担心得不得了,来来回回让徐医官跑了好几趟。
杨广的眼目冷飕飕的撩了一眼那几个大夫,四个大夫显然没想到太子也在场,他们前来,正是为了册立太子一事。
之前也有许多人前来凑热闹,想要暂缓册立太子的事情,毕竟后宫空虚,没有一个后妃,不如等谁家的千金嫁入宫中,给人主生下一儿半女再册立,所有人都想要争取这个机会。
四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因着杨广在场,稍微有些迟疑,他们一方面想要暂缓册立太子,但是一方面又知道杨广得宠,谁也不愿意当面得罪了小太子去。
杨兼抱着儿子,好似在哄儿子似的,其实趁着机会捏了好几下杨广肉肉的小脸蛋儿,杨广为了装作乖巧粘人,也不反抗,反而还要把自己的小脸蛋儿送到杨兼的手上,任是杨兼捏瘪了揉圆了,如此一来才能给大家展示展示,自己有多么受宠。
杨兼笑的很是和善,说:“四位大夫还未归家?也当真是辛苦,为了国事操劳如此,当真是我大隋的幸事。”
四个大夫尴尬的拱手说:“天子谬赞,臣诚惶诚恐。”
杨兼又说:“不知四位大夫,可是有甚么事情?”
宗师大夫干脆把心一横,说:“天子,冬日旱雷,这是不祥的征兆啊!一定是因着人主后宫凋零,我大隋没有国母,这是上天的警示啊!”
杨兼幽幽一笑,说:“哦?上天的警示?”
其他几个大夫也跟着应和,正议大夫说:“正是如此,臣以为宗师大夫说的极是,冬雷滚滚,怕是上天警示,人主虽英明勤政,但后宫未立,太子先立,这……这岂非有背天常?人主尚且年轻健壮,何必急于册立太子,大皇子年幼,不如等几年也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兼温柔的脸色突然收敛起来,沉声说:“这么说来,冬日旱雷,是因着朕不够亲近女色了?真真儿是有趣之事,老天爷打了雷,你们便要给朕塞几个后妃?”
“人主,老臣……”
四个大夫还想要狡辩,杨兼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幽幽的说:“正议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师大夫。”
他依次点了四个人的名字,四个大夫只好拱手说:“臣在。”
杨兼继续幽幽的说:“朕以为,冬日旱雷,是上苍提点朕,应该肃一肃朝纲了!需不需要朕现在便派人去查查,你们各家里的妓子、妻妾,都是甚么来路?”
南北朝的“家妓文化”空前发达,因着时局动荡的缘故,兵荒马乱,流离失所之人众多,家妓大多数是被掳劫来的战俘,或者干脆强掳来的难民等等,除了朝廷赏赐官妓变为家妓,基本没有来路正经的家妓。
四个大夫听到杨兼这句话,心中凛然,脸上登时变得铁青起来,他们虽然一个个看起来直言敢谏,但谁家里没有几个来不明的家妓呢?毕竟攀比家妓已经成了一种奢靡的风气,简直是贵族必备。
四个人瞬间没了声儿,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杨兼冷笑说:“看来四位大夫是没甚么想说的了,对么?”
四个大夫谁也不敢开口,一个个垂着头,生怕杨兼真的一声令下,便查到自己头上来,只好唯唯诺诺的说:“是,是……”
杨兼挥手说:“罢了,既然如此,四位大夫退下罢。”
四个大夫哪里敢再多说,如蒙大赦,连忙从路寝宫退出去,因着杨兼突然提起家妓的事情,朝中之人超过四分之三都在人人自危,这些日子便清闲了起来,果然没人再敢提立后和暂缓立太子的事情。
杨兼得了空,便准备去膳房亲自做猪蹄给杨广食。杨广的小脚丫肿的还像小猪蹄一样,这些日子都不能下床,同时传来了消息,说是毕国公宇文贤受伤比杨广还要严重,竟然骨折了。
杨兼便打算着,多做一些猪蹄,大家都能吃一吃。
说起来可能很多人都想不相信,杨兼乃是“主膳中大夫”出身,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主,膳房里很多膳夫们都认识杨兼,膳夫们跪倒迎接,山呼拜见人主。
杨兼笑的很温和,说:“不必多礼了,你们忙自己的。”
杨兼管主膳中大夫要了一些猪蹄,然后又要了一些枕瓜,也就是冬瓜,如此一来,杨兼打算做一个大家都能吃,不费事儿,又十足好食的猪蹄火锅。
把猪蹄和冬瓜炖在一起,清汤一炖,炖城浓浓的一锅,猪蹄的胶质全都熬煮出来,浓郁喷香,冬瓜又能解腻,融合在猪蹄汤里,吸饱了猪蹄的汤汁,别提多鲜了。
其实杨兼本人也不是很爱吃冬瓜,只觉得冬瓜没滋没味儿的,最常见的冬瓜汤或者虾米炒冬瓜也十足寡淡,能吃是能吃,却吃不出太多的幸福感。但把冬瓜放在猪蹄汤里就不一样,猪蹄炖汤的滋味儿浑厚鲜美,正好弥补了冬瓜的寡淡,而冬瓜的清淡又能中和猪蹄的油腻,一口冬瓜一口猪蹄,过瘾又接腻,十足的神仙搭配。
杨兼把猪蹄处理好,先炖上,然后把冬瓜切成块,因着冬瓜容易熟烂,所以后面再放进入炖便可以。
猪蹄汤奶白微微透亮,猪蹄切成小块,咕嘟咕嘟的在沸腾的汤头中沉沉浮浮,杨兼这时候把冬瓜丢进锅中开始一起煮,随即便开始调汁儿。
杨广的面颊上有伤,杨兼为了不然他的面颊上留下伤疤,这些日子吃食都是清淡口味儿,甚至不沾一点酱油,大多清蒸或清炖,以免黑色素囤积在杨广的伤口上。
因此这次也选择了清炖猪蹄火锅,而没有选择红烧猪蹄,或者烤猪蹄。自然了,除了颜色上,口味上也以清淡为主,所以辣的便自动划分出考虑的范围。
所以杨兼准备的猪蹄火锅小料,并没有准备辣碟,也没有准备干碟、蘸水或者海鲜汁儿等等,而是准备了麻酱小料。
猪蹄煮到皮弹柔嫩,往麻酱小料里一滚,麻酱给鲜嫩的猪蹄平添了一股醇香的味道,不会腻口,反而香味十足,唇齿留香,除了香辣烤猪蹄,杨兼最喜欢的吃法,便是猪蹄火锅配麻酱小料了。
杨广躺在路寝宫的龙床上歇息,自从上次马背上掉下来,杨广倒是乐得清闲了,杨兼为了让他养伤,都没“奴役”杨广批阅文书,白日也不需要去露门上学,杨兼除了早朝,便是围着自己打转儿,日子倒也是清闲。
马上便要到晚膳的时候,杨广腹中有些饥饿,听宫人说,今日杨兼去了膳房,恐怕晚上要做猪蹄火锅给自己食。
上次杨广吃过黄豆梨子炖猪蹄,猪蹄的滋味儿自然不用说了,皮弹柔嫩,胶质满满,杨广虽不偏爱猪蹄,但不得不说,杨兼做的实在太美味,他一个人便能吃下一整个大猪蹄!
杨广想到这里,更是觉得腹中饥饿的很,此时中官何泉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说:“太子,天子已经令人摆膳,请太子移步用膳。”
杨广点点头,很有派头的“嗯”了一声,中官何泉便推来一只轮车,扶着杨广坐在轮车上,推着杨广离开了路寝宫,往摆膳的大殿而去。
杨广一路上都在想猪蹄,听说是猪蹄火锅,火锅自己吃过很多种,甚么豆乳火锅、椰子鸡火锅等等,至今还未食过猪蹄火锅,猪蹄的味道不差,加之火锅的各种食材,想必也是又香又鲜的。
杨广的轮车刚刚来到殿门口,还没入内,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是了,叽叽喳喳!
内殿竟然有人,而且还是小娃儿的声音,嗓音大得很,奶声奶气的说:“哇——天子做的猪蹄火锅!”
“哇——窝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哇——好香鸭!好馋鸭!”
杨广眼皮一跳,甚么情况?不是父皇给自己专门做的猪蹄火锅么?怎么大殿里这么多声音?杨广一想,隐约觉得不对劲儿,按理来说布膳摆在路寝宫就是了,那么大地方,摆甚么样的膳食都能摆得下,可是杨兼却把膳食摆在了其他宫殿里……
杨广黑着脸,吱呀一声推开殿门,果不其然,殿里人头攒动,琅琊王高俨、毕国公宇文贤,就连阿史那国女都来了,怪不得好像掉进了蛤蟆坑一口一个哇,又像掉进了鸭子圈,一口一个鸭。
杨兼已经在殿中了,这会子被三只小包子簇拥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对杨广温柔的招手说:“儿子,来了?快过来。”
杨广呵呵一笑,还以为有了三个小娃儿,父亲便不需要自己这个儿子了呢。
杨广想到这里,肉嘟嘟的面颊颤抖了两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自己这想法怎么怪怪的?难道自己竟然和三个屁大点的小奶娃儿“争风吃醋”?
不不,杨广安慰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稳住太子之位。
宇文贤果然骨折了,也坐在轮椅上,小腿绑着,比杨广的模样还可怜儿三分。
杨兼照顾着四只小包子坐在案几边上,自然了,大家为了谁能坐在杨兼身边,又是“大打出手”,杨广必定是要坐在杨兼身边的,他可是小太子,即使还未正式册封,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小太子。
另外一手只有一个空缺,琅琊王和阿史那国女却都想要争抢这个空缺,阿史那国女鸭鸭的说:“你这个小姑娘,一边儿去!”
琅琊王气的直跺脚,说:“你才是小姑娘!都说我不是小姑娘!窝要坐在人主旁边,窝要窝要!窝就要!”
阿史那国女叉腰说:“我就是小姑娘鸭!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就是小姑娘!窝要坐在这里,不给你坐,不给你坐!”
杨兼伸手按住额角,干笑说:“你们看,火锅都要凉了,要不然……抽签决定?”
“窝不!”琅琊王哭唧唧的说:“窝不窝不!窝就要坐这里,不让她坐!”
阿史那国女说:“我也不让你坐这里,那好罢,公平起见,我们只能都不坐这里了!”
杨广已经坐下来,用筷箸夹着猪蹄放在自己的承槃中,呼呼的嘟着嘴巴吹,是时候的接口说:“出门左拐,好走不送。”
琅琊王:“……”
阿史那国女:“……”
阿史那国女揪着自己的小头发,说:“好罢,那你坐这里!”
她说着,小肉手一指,指向被战火烧到的毕国公宇文贤,宇文贤迷茫的张着大眼睛,摇了摇手指,说:“窝……窝咩?”
琅琊王一听,也没有意见,说:“好罢!那窝萌就去对面坐,谁都不要挨着人主,这样才公平!”
阿史那国女立刻颠颠颠跑到案几对面,笑着说:“嘻嘻鸭!我要坐在人主正对面!”
“你这个坏蛋!”琅琊王晚了一步,也跑过去,说:“窝要坐在正对面,窝要窝要!”
“就不给你坐,就不给你坐!”
“窝要坐窝要坐!”
“不给!”
“窝要!”
杨兼:“……”新的一轮包子大战,开始了。
杨兼尴尬的对杨广和宇文贤笑笑,说:“看来他们还不饿,要不然咱们先吃着?”
杨广已经开吃了,猪蹄胶质满满,外皮弹牙筋道,一口咬下去却很是软糯,并不会咬不动,也不会觉得难咬,弹牙软糯结合在一起,果然才是猪蹄的最大精髓所在。
杨兼教杨广蘸酱食,说:“儿子尝一尝,蘸了麻酱小料更能提味儿。”
“哇——”杨广还没食,小包子宇文贤已经赞叹的说:“尊的好好粗!人主、人主也太腻害了!”
宇文贤说话总是软绵绵的,杨兼笑眯眯的说:“喜欢的话多吃一点,朕做了很多,保证你们够吃。”
他说着,看到宇文贤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蹭了一点麻酱,宇文贤吃的太香了,自己根本没有发现,杨兼拿起帕子,便想给宇文贤顺手擦下来。
“咳!”
杨兼的手伸到一半,刚要碰到宇文贤软乎乎的面颊,后背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杨兼莫名感觉“一个激灵”,好似有一股冰冷的视线,冷酷无情的戳着杨兼的后脊梁。
杨兼的动作卡壳了,手伸过去,并没有给小包子宇文贤擦幌子,而是“自然而然”的一转,将帕子塞在宇文贤的手中,笑着说:“擦擦嘴巴,蹭到了。”
宇文贤眨了眨的眼睛,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小嘴巴,果然蹭到了麻酱,奶声奶气的说:“蟹蟹人主!”
杨兼这才转回头来,果然看到有人盯着自己,自然是便宜儿子杨广了。
杨广啃着猪蹄,猪蹄明明炖的很软烂,但是杨广竟然能咬得“咔吧咔吧”作响。
杨兼见他的猪蹄啃得差不多了,揽着自己的袖袍,给杨广亲自夹了两块,他知道杨广爱食猪蹄的尖部,相对来说更喜欢前面,前面都吃完了,意犹未尽才会吃后面,便从锅里捞出两块尖部,放在他的承槃中,又捞了两块炖得入味儿的冬瓜。
随即俯身下来,在杨广耳边说悄悄话:“放心罢儿子,不管父父有多少包子,父父还是最疼爱儿子了。”
哪知道杨广听了没有感动,肉嘟嘟挂着油花的小嘴唇一挑,斜斜的挑起单边,用最奶的声音,说着最森然的话:“父皇还想要多少包子?”
杨兼:“……”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杨兼干笑说:“吃、吃猪蹄,儿子,这枕瓜是不是炖的也很入味儿,蘸着麻酱小料一样好食,不信你尝尝看。”
杨兼正在打岔,便听到中官何泉的声音说:“人主,车骑大将军韦艺求见。”
韦艺?
杨兼说:“传进来罢。”
韦艺一身介胄,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他听说人主在这里用膳,没想到人主竟然是带着四只小包子在用膳。
韦艺拱手说:“人主,大将军韦孝宽明日便会回京,有一事,卑将需要禀报。”
他说到这里,竟然没有继续开口,那意思很明显了,好像不想在众人面前说。
在场除了杨兼之外,都是小包子,当然了,还有中官和宫女等等一些仆役,韦艺这个人谨小慎微,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杨兼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随朕到偏殿来罢。”
杨兼和韦艺两个人去了隔壁偏殿,四只小包子继续留下来啃猪蹄,琅琊王奇怪的说:“甚么事情鸭,神神秘秘哒!”
阿史那国女说:“啊鸭,你管那么多,啃你的猪蹄罢!”
宇文贤只是甜甜的说:“好粗!猪蹄好粗!”
杨广眯了眯眼目,看向殿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杨兼去了好一阵子,回来的时候韦艺已经离开了,只有杨兼一个人回来,小包子们战斗力惊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一锅子的猪蹄都给干掉了,冬瓜也没剩下多少,已经添了些汤,开始涮菜涮肉吃。
等吃饱了小包子们意犹未尽,还想食一些甜品,杨兼早有准备,已经让膳房准备了甜汤圆。
小包子们来到路寝宫,乖巧的等着吃甜汤圆,琅琊王高俨天生好动,怎么也坐不住,便提议说:“咱萌来顽罢!”
宇文贤说:“顽神马?”
琅琊王高俨说:“嗯……我萌来顽抓鬼!窝来抓,你们都是鬼!”
杨广鄙夷的看了一眼琅琊王,自己“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和他们一起胡闹,实在太过幼稚。
但是阿史那国女和宇文贤全都跃跃欲试,最大的阿史那国女也不过才九岁,还是个小娃儿,童心未泯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三只小包子一拍即合,说:“好鸭!咱萌来顽鸭!”
琅琊王对杨广说:“太纸太纸!你也来顽鸭!我让你来抓,好不好!”
杨广十足冷淡的说:“不去。”
琅琊王很失落的说:“咦,太纸不来顽嘛?”
他说着,又转头对杨兼说:“人主人主!人主也要顽嘛!”
杨兼小时候都没顽过捉迷藏的游戏,其实他很想顽,体验一把童心,奈何自己现在已经是人主了,体面很重要,便说:“你们顽罢。”
“这样鸭……”
于是琅琊王、阿史那国女,还有小包子宇文贤三个奶娃儿还是在路寝宫中顽捉迷藏抓鬼的游戏。
路寝宫地方足够大,东堂、西堂、前堂、北堂、西夹、东夹,还有西房、东房,这么大的地方,足够他们躲猫猫的。
琅琊王笑着说:“开始——窝要抓啦!”
阿史那国女和宇文贤连忙跑开,宇文贤腿脚不利索,他的小腿还骨折着,杵着小拐杖跑到东室里,也就是杨兼平日里的寝殿,看到了龙床眼睛一亮,干脆往床下面躲去,打算躲在床底下,保证琅琊王找不到。
琅琊王一下子便抓到了阿史那国女,阿史那国女躲在东房的房户下面,还以为自己躲得严严实实,结果被走进来的琅琊王一眼看到,东房里立刻传来叽叽喳喳的笑声。
“抓到啦!你好笨哦!”
“不算数不算数!我要重新躲!”
“不行不行,窝已经抓到你啦!”
杨广无奈的摇头,说:“无趣儿。”
杨兼看着小娃儿们躲猫猫,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虽然的确幼稚了一点,但是光看着便觉得童趣,是自己的过往之中,根本不曾有过的。
琅琊王抓到了阿史那国女,国女想要耍赖,但是琅琊王不依,已经开始去找宇文贤。
琅琊王捂着嘴巴偷笑,说:“窝刚才看到他躲到太室去了!”
太室就是杨兼就寝的地方,刚才阿史那国女和宇文贤躲藏的时候,琅琊王犯坏,其实并没有闭好眼睛,阿史那国女跑得快,所以他没看清楚,宇文贤腿脚不利索,琅琊王看的清清楚楚,一准儿是进了太室。
琅琊王信心满满的冲太室跑进去,还未跑到,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
众人一惊,连忙全都冲向太室,只见小包子宇文贤的手杖丢在一边,整个人倒在地上,他的身边还掉落着一只看起来很古怪的……娃娃?
那娃娃是用藤编的,看起来十足简陋,眼睛嘴巴都是大窟窿,粗糙又诡异,肚子上用针扎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竟然写了“杨坚”二字。
根本就是个巫蛊娃娃!
“怎么回事?”杨兼大步走过去,便看到这样一幕。
巫蛊娃娃掉在地上,宇文贤倒在一边,手掌红肿充血,仿佛被甚么灼烧了一般。
宇文贤疼的大哭,抽抽噎噎的说:“哇呜呜——呜呜呜……床……床底下有个……娃娃……呜呜,刺手,好、好疼呜呜……”
众人仔细盘问,这才听明白,宇文贤跑进了太室,想要躲在床底下,当即费劲的爬进去之后,宇文贤便看到了这样一只娃娃,有点丑丑的。
宇文贤年纪小,并不知这是巫蛊娃娃,虽然丑丑的,但是看起来很有趣儿,便拿起来把顽,突然想到自己的拐杖丢在了外面,就算人爬到床底下,拐杖在外面,也会被琅琊王一眼发现。
于是宇文贤便带着娃娃,从床底下爬出来,哪知道刚爬出来,便觉得自己的手心不对劲儿,刺刺痒痒的,还有点疼,起初只是隐隐约约,后来疼的不能忍耐,又红又肿,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充血泛着红斑。
杨兼立刻说:“快,去叫徐医官来!”
徐敏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立刻给毕国公宇文贤检查手掌,脸色相当难看的说:“有……有毒。”
杨兼是个现代人,因此是不太相信巫蛊之术的,巫蛊之术灼伤了宇文贤的手掌,这种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果不其然,徐敏齐一看,问题在于这个巫蛊娃娃上面涂抹了有毒之物。
宇文贤用手握住娃娃把顽,他年纪又小,手掌登时便被灼伤了。
徐敏齐动作麻利,给宇文贤的手掌清理,解毒,又开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熬汤药。
杨广眯着冷酷的眼目,盯着掉在地上的巫蛊娃娃,似乎若有所思。
这巫蛊娃娃诅咒的分明就是杨兼,上面还有杨兼的名字,不止如此,放在了杨兼的床下面,但问题是,到底是甚么人,要诅咒杨兼。
杨兼冷下脸来,说:“把路寝宫的宫人全都带过来。”
路寝宫伏侍的中官、宫女,还有守卫路寝宫的禁卫全都被带了过来,众人跪倒一片,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巫蛊娃娃,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要知道这年头的巫蛊之术,可是禁术,尤其诅咒天子,其心险恶,如果能抓到罪魁祸首还好办,如果抓不到,路寝宫的宫人们很可能都无法逃脱。
“人主饶命啊!人主开恩!”
“人主,婢子不知情啊!”
“小臣也不知情啊!人主明鉴!”
众人跪了一地,纷纷哭着求饶,杨广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淡淡的说:“路寝宫乃天子寝宫,太室更是寝宫重地,能进入太室的无非是你们几个,难道便没人招认么?”
别看杨广年纪小,但是气派一点子也不小,几个宫人吓得更是瑟瑟发抖,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太子明鉴!真的不是小臣啊!小臣冤枉!”
“也不是婢子,婢子冤枉……”
众人哭喊着,其中一个婢子瑟瑟发抖,突然开口说:“婢子……婢子虽……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但好似知道是谁。”
杨广眯着眼目说:“好似?”
宫女以头抢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说:“昨日……昨日里婢子不小心撞见了何中官……他……他从太室出来,急匆匆的,似乎有甚么事情……”
何泉?
众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落在何泉身上,死死盯着何泉。
何泉是路寝宫的老人了,年幼进宫,一直在路寝宫伺候,宇文邕还做天子的时候,何泉就在这里了,一直小心谨慎,不太出头,也不会做错事儿,恨不能像是一个透明人儿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
宫女突然指认了何泉,其他宫人全都诧异不已。
何泉跪在地上,他的面色明显变化了一下,但并不承认,叩头说:“天子明鉴,太子明鉴!小臣完全没有理由这般做,行巫蛊之事,谋害天子,可是死罪啊,小臣便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做这等子事儿,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小臣。”
那婢子连忙大喊着:“天子明鉴!太子明鉴!婢子与何中官无冤无仇,绝对不会陷害何中官!婢子真的看到了……”
杨兼眯起眼目,说:“你到底看到了甚么?”
宫女说:“婢子……婢子看到何中官进了太室,但,但那天并不是何中官当值,怀里还揣着甚么东西似的,婢子当时没有多想,所以没看清楚到底是甚么,后来何中官匆匆从太室出来,袍子角还沾了土……”
宫女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加可心,连忙又说:“婢子们每日打理太室,是不可能有土的,除非……除非是龙床之下……”
婢子这么一说,另外一个中官像是想起来甚么,说:“对对!小臣也想起来了,昨日本不是何中官当值,小臣……也、也看到何中官了。”
有禁卫又说:“何中官忠心耿耿于前周人主,怕是……周主驾崩之时,卑将还看到何中官偷偷垂泪,或许、或许……”
这么一说,简直就是证据确凿,多重人证,而且还有动机,巫蛊之人,非何泉莫属了!
中官何泉听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很奇怪,带着一丝丝沙哑和释然,他本是跪在地上,向后一靠,竟然变成了瘫坐在地上,这举动根本就是默认了!
杨兼蹙眉凝视着何泉,说:“巫蛊之事,可是你所为?”
何泉并不说话,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瘫坐在路寝宫大殿上,一动不动,任是众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就在此时,徐敏齐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说:“启禀……禀人主,巫巫巫巫——巫蛊之上的毒粉,有些……蹊跷……”
杨兼说:“如何蹊跷?”
徐敏齐回禀说:“毒粉太——太名贵。”
毒粉太名贵?按照徐敏齐的说法,这个毒粉实在太名贵了,一般人是拿不到的,何泉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官,虽然一直伺候在路寝宫,但是因为他为人太透明了,所以宇文邕也不是很器重何泉,何泉的奖赏不多,绝对积攒不下来这么多钱。
换句话说……
杨兼看向何泉,挑唇说:“你的背后,有人指使?”
何泉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说话。
何泉的举动让杨兼更加确定,他的背后的确有人指使,即使杨兼成功即位,成为皇帝,但是想要杀杨兼的人,仍然不在少数。
何泉抵死不说,杨兼摆了摆手:“押解起来。”
“是!”
禁卫将何泉押解起来,严加看管,交给韦艺处理,让他审问出何泉背后主使之人。
何泉的事情不小,竟然用巫蛊娃娃诅咒人主,又是马上册立太子的当口,长安城登时传的风风雨雨,住在蜀国公府“隐居”的宇文邕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宇文邕悠闲的躺在软榻上,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笑着说:“何泉?何泉平日里胆子最小,甚么事情都不愿意出头,与我也没甚么感情,不过是主奴一场罢了,他给我掉泪,我还真有些想不出来呢。”
尉迟佑耆愁眉不展,说:“所以……何泉到底是为了甚么?”
宇文邕说:“这一切怕都是幌子,何泉如今被抓,入了牢狱,这事情可大不可小,背后之人必然想要舍弃何泉这棋子,杀人灭口是少不得的,让你的好人主安排一下信得过的人马,在牢狱守株待兔,说不定会有收效。”
“是了!”尉迟佑耆抚掌说:“正是如此!我得立刻告诉人主!”
他说着,急匆匆头也不回的跑出蜀国公府,宇文邕半躺着吃点心,看着尉迟佑耆急匆匆离开,差点一口被点心给呛死,使劲咳嗽着说:“还真的走了!”
杨兼在牢狱安排了人手,刚过了一天,韦艺便来找杨兼,似乎有事禀报。
杨兼说:“抓到指使之人了?”
“这倒……不是。”韦艺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的说:“指使之人没抓到,不过抓到了毕国公府的人。”
杨广蹙眉说:“宇文贤?”
韦艺点点头,说:“人主与太子有所不知,这毕国公府的人,听说何泉的巫蛊娃娃险些害了他们的国公,气的入了牢狱,偷偷给何泉用了刑,一条命打掉了半条,幸好我去的早,否则这会子半条命也捡不回来。”
杨兼挑了挑眉,宇文贤那小肉手红肿不堪,皮肤被灼烧的都要烂掉了,难怪毕国公府的人会生气。
杨兼沉吟了一声,说:“备辎车,朕要亲自去牢狱一趟。”
杨广不是很赞同,毕竟牢狱那种地方太过肮脏。
杨兼却说:“我儿的册封大典就在眼前,不能出任何岔子,朕要亲自走一趟。”
杨兼是为了册立杨广的事情,杨广心中到底有些感动,说:“那儿子也随父皇一并子去。”
韦艺准备辎车,一行人便出宫来到牢狱,狱卒和看管听说人主要亲自提审何泉,匆忙做好了准备,等到杨兼一来,众人立刻山呼下跪:“拜见天子,拜见太子!”
杨兼淡淡的说:“不必多礼了,把何泉提审上来。”
“是是!”
牢卒前去提审何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是锁链发出的撞击声,便看到两个牢卒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从牢房深处走了过来。
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往日里的何泉虽不见得多好看,但眉目端正,一眼看上去绝对不难看,顶多是没有存在感,然而现在的何泉,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血粼粼的皮开肉绽,一张脸面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如果不是两个牢卒架着他,何泉根本站不住。
“哐啷——”牢卒将何泉带上来,让他跪在地上,锁链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