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就这么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他本是蛇,体温不高,很难将冰雪融化,所以到了最后几次他的口腔都冻得没有知觉了,还刺痛无比。
不过庆幸的是,季沉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虽然脸还有些红,但已经没有露出十分难受的神情。
邀月看着季沉安稳睡着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平静了许多,看着静静燃烧的篝火,累坏了邀月便拥着毛茸茸的季沉睡了过去。
方才那只小狼见到二人这幅情形,偏着头看了看,忽然跑去叼了一下邀月抱着季沉的手,结果邀月纹丝不动。
小狼似乎也是害怕被邀月发现自己会死得很惨,便自己蜷缩在季沉毛茸茸的衣摆旁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季沉比邀月先醒过来,洞外的风雪似乎止住了一些,季沉睁开眼朝洞外看了看,果然天气在渐渐转晴。
篝火燃了一夜,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微温的余烬了,整个洞中弥漫着一股清寒的气息。
彼时邀月还抱着季沉,不过他的头已经垂到了一旁,一头黑发散落在季沉雪白的皮裘上,异常柔滑黑亮,手也只是松松地搭在季沉的身上。
季沉虽然昨日烧的厉害,但也略微记得邀月是如何抱着他,如何用雪水给他降温止渴,所以这会邀月在季沉的心里的地位略略上升了一点。
小心翼翼地将邀月的手拿开,季沉自己慢慢起身,然后他看了一眼邀月身上单薄的衣袍,目光动了动,便将自己的皮裘解了下来,缓缓盖在了邀月身上。
季沉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着邀月那冷白修长的手,便自然而然地上去摸了摸——果然如同他想的一样,冰凉冰凉的。
季沉抿了抿唇,扭头又拾了几块干柴,把已经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了起来。
明亮的火焰在洞中跳跃着,温度渐渐升高,季沉自己里面穿着巫谢给他做的皮质的剑袖短袄,倒也不觉得太冷。
“嗷呜……”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在季沉身侧响起,季沉眉头一动,转脸一看,发现自己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蜷缩了一个小小的狼崽,一身雪白的皮毛异常好看,眼珠子黑亮亮的,十分灵动。
季沉见到这小狼崽,心里便异常喜欢,于是他便默默蹲下身伸手去抚摸了一下那小狼崽软乎乎的脑袋,柔软的绒毛蹭在手心,痒痒的,很舒服。小狼还趁势扭着脖子翻了个身,在季沉手下打滚。
季沉见到这么可爱的小狼,当即便轻声笑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异常好看。
就在季沉同小狼玩得异常开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后的光被人挡了一块,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邀月拿着皮裘要往他身上披。
二人目光相对,邀月微微尴尬了一下,却仍是十分自然地伸手将皮裘披到了季沉的身上,顺手拢了一拢,低声道:“你刚病好,该多穿点。”
季沉听到邀月这么柔和的语气,自己也就笑了笑,仰头道:“其实我不冷,倒是我看你的手很凉,才把皮裘给你穿的。”
季沉笑起来的时候白皙的脸上全是十分纯真的神情,眼睛又黑又纯粹,唇角和眉眼都勾起来,柔和又亲切。
看着季沉这个笑意,邀月恍惚了一阵,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沉星来——虽然这两人生得一点都不像,可笑容却是十分相似的。
季沉见到邀月盯着自己发呆,想到昨天的种种因果,不由得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同我长得很像?”
邀月听到季沉这句话,陡然回过神来,随即他神情有些黯然的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季沉看着邀月的神情,就知道他有所隐瞒,不过季沉向来对他人的事不太好奇,点点头,便又转过脸,笑嘻嘻地同小狼崽玩了起来。
邀月立在季沉的背后,看到季沉同那小狼玩得不亦乐乎,无忧无虑的模样,忽然便想起沉星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常常笑,但那笑里总带着几分忧郁的味道,问沉星为什么,沉星也总是不回答。
现在看到,倒是季沉比沉星要开朗得多。
于是邀月又联想起来季沉暗恋自己的事情,说起来季沉这么坦荡的性格应该是喜欢就喜欢了,所以当时才会那么做吧?想想其实季沉也没什么错,那些人总对自己说季沉是癞□□想吃天鹅肉,可现在看看季沉的模样,又分明比那些造谣的仙君们的嘴脸好看多了。
只可惜,季沉记忆全失,不再喜欢他了。
无数的思绪在邀月脑海中纠结成一片,他从轮回镜中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舍弃了一部分的记忆,可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他是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么一层,邀月不由自主地便烦躁了起来,按着太阳穴皱眉沉默了一会,他便一声不响地起身往洞外走。
“你去哪?”季沉见到邀月要走,连忙问道。
邀月方才想到那些事,不知怎么地,就特别想回天庭再跟沉星见上一面,无论结果如何,也好让他定了这份心。
可现在季沉这么一喊他,他又反应过来——季沉没有内丹,身体又虚弱,如果离了自己是绝对不能活着走出这片雪地的。
邀月犹豫了。
其实邀月异常冷血,他本就是蛇,自私冷漠是他的天性,可今天因为季沉,他倒像是变了一个样子一般。
“你这怎么了?”季沉见到邀月背对着他,身子不动,也一言不发,不由得出口问道。
邀月听到季沉这声呼唤,最终长出一口气,抹去了脸上那冷漠的神色,换了副柔和的面孔,扭头低声道:“我出去找些吃的,你在这等我。”
季沉听到邀月这句话,眨了眨眼,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邀月面前。
“你要同我一起去?”邀月不由得皱眉道。
季沉摇摇头,便随手将自己的皮裘脱了下来,递给邀月微笑道:“洞里我生了火,很暖和,你既然要出门就穿上这件吧,我看你体质偏凉,若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不冷。”邀月看着这样的季沉,实在是没法狠下心来,甚至他都觉得自己要被季沉给同化了……
邀月话音刚落,一个温暖的手便迅速地抓了一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掌,又很快松开了。
随后季沉便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埋怨着笑道:“你看,这么凉还说不冷。”说着,便踮起脚,抬手将皮裘往邀月背上披。
季沉的面容每时每刻都带着几分天真,可他的手却是干燥温暖,骨节分明的,同他的面容很不相称。
只是那只手……
邀月心中骤然一惊,忽然便抓住了季沉想要给他披上皮裘的手,季沉惊呼一声,没有站稳,一下子便跌到了邀月的怀里。
跌到邀月怀中的时候,季沉的头就撞在邀月的胸口上,他鼻息里全都是邀月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也不知怎么的,嗅着那股香气,季沉原本绷紧的身体却渐渐地舒缓了下来。
而此刻的邀月却是心潮起伏,他想起了很多从前他从未注意的细节。
他站立着拥抱沉星的时候,沉星靠在他身上也是恰好头抵着他的肩膀或是胸口。可每一次参加重大的庆典,他远远看着沉星却总觉得沉星跟他差不多高,不过那个时候沉星不许邀月在公众场合认他,所以邀月便也没有细看。
而现在邀月抱着季沉的感觉却是跟当时他抱着沉星时候的感觉如出一辙。
“你干什么……”季沉迷糊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两人这样的动作是不对的,事很危险的……可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他倒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了。
听着季沉细若蚊蝇的声音,邀月心中一震,忽然便紧紧抱住了季沉,再握着季沉的手,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摩挲。
没错!
一模一样!
这就是沉星的手,是他的手臂,连肘关节处那一点微微凸起的骨节都一模一样!
邀月微凉的手在季沉温暖的身子上摩挲,季沉有些害怕,但他也明显感觉到邀月的情绪并不是带有侵略性的,而是带着一种,探索?或者说是确认的情绪……
此刻的邀月心潮澎湃,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些念头都杂乱无章,最终邀月狠狠心,一咬牙,撕拉一声扯开了季沉厚实的前襟。
季沉白皙的胸膛顿时袒露在了邀月的面前,邀月的目光顿时落在季沉修长脖颈下玲珑剔透的锁骨上,一个浅色的伤痕赫然在目!
邀月死死盯着季沉锁骨上的那个伤口,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最可怕的秘密一般。
就在邀月激动着想要一把将季沉搂入怀中,也疑惑着想要问季沉很多话的时候,季沉迎面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洞窟中回响,邀月的俊美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他偏着头,彻底被打懵了。
而季沉咬着牙,狠狠地骂了一句流氓,就自己擦着微红的眼眶,拉着衣襟猛地冲进了洞外茫茫的风雪中。